莫琛假装没听到,两只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脖子往里走。
“我问你话呢!”巧儿揪住他的衣领,莫琛生气了,扭身脱开巧儿的手。
“不用你管!”
“小兔崽子,不用我管你早饿死了,既然你那么相信那人,你去找他好了,别赖在我家!”
“走就走,你以为我稀罕啊!”
“想走行,先把这段时间住在我家的花费付给我!”巧儿摊开一只手,莫琛气的脸通红。
“你没说要收钱。”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家只收留自己人,你要走就不是我家的人,这里就相当于客栈,是要算钱的。”
“让我走的是你,不让我走的也是你!”
“咦?笑话了不是,我没不让你走,你欠我银子,还了就走吧。”
“我没钱!”
“没钱好办啊,我送你去衙门,关你几年吧。”
“你!”
“住在我这里,就要守规矩,你知道我的手段,对付吃里扒外的人,信不信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莫琛斗不过她,气呼呼的往后院走。
“记得把后院的柴都劈了啊,别光吃饭不干活!”巧儿也不想追问他,反正以后时间空了,就跟他两天,看他到底去找谁!
红玉也有家里人要照顾,巧儿这里就人手不够了。瑞王爷特别仗义,送给她两个小厮和丫鬟。虽然搬进来有几天了,巧儿还没好好欣赏一下真正属于自己的窝呢。
院子是普通的三进院,旁边的池子也不大,巧儿让人扔了几条红鲤鱼在里面养着,想等明年开春之后,栽上几株莲花在池子里。
池旁有个亭子,在最北面,很清静。巧儿一拐进园子,就看到了亭子里的两个人。
是莫唤还有子博,子博把莫唤揽在身前,握着莫唤的手在教她写字。莫唤人还小,才十一二岁,站在石桌前,很认真地写字。子博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不停地给她讲解写字的要领。
这个场景好熟悉啊,巧儿一边走,神思一边飘向远方,飘向江南。
曾经,他也这样教她写字。只不过她觉得是他故意在吃自己豆腐,总是不给他好脸色。他没办法,便再也不管她,让她一个人练字。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回荡在巧儿耳边。原来,让她写字,是为了让她磨练心性。那个时候的她,无法体会,认为他是在故意刁难她嘲笑她,如果她写不好,他就有了笑话自己的把柄。虽然她对于能不能写一手好字不在乎,但好胜的她不想让他有任何可以打击自己的理由。于是,她拼命地练字,就等着有朝一日也羞辱他一次。
可,还没有找到机会,她便跟他闹僵了。
再也回不去了吗?他真的……对她死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气,亭子里的两个人那亲昵的举止让她觉得气闷。巧儿几步冲到近前,夺过莫唤手里的毛笔扔进了水池。
“唤儿,我让你抄的道德经都抄完了?”
莫唤被她粗鲁的行为吓坏了,扁着嘴,很委屈,“昨儿你不是都看过了吗?”
“那就把《大学》都抄一遍,现在就去,晚饭前交给我。”巧儿气昏头了,忘记这茬儿,但她不会承认是自己的疏忽。
“可是……”莫唤还想辩解,子博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让她跟巧儿争辩。
“去吧,不然会没有晚饭吃的。”
莫唤很听话,乖乖走了。巧儿等她走远,想要对子博进行狂轰滥炸。子博却把桌上的宣纸一扬,“你昨天晚上让她抄诗经,她今儿才抄了几篇。”
骂人的话被堵了回去,这两天她太累,昨天好不容易可以早回家,莫唤蹦蹦跳跳的跑来给她看自己写的字。巧儿敷衍的夸了她两句,又提醒她不要自满,再抄一遍《诗经》吧。
她其实是想让莫唤安静一会儿,自己好早点儿歇着,随口说的话,睡一觉就忘记了。
巧儿一把抢过子博手里的宣纸,“我自己会教她,不敢劳烦您的大驾,明儿我就给她找师傅。殿下已经平安回京,您如果养好了伤,就请自便吧。咱这里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想不到你一介女流,心思如此细。你既可以救得了秦方,却为何不救我一次?我自不会让你吃亏。”
巧儿今天没想要出门,就随便穿了一条白色的襦裙,外头穿了一件对襟长薄袄。这个人是第一次见到巧儿穿女装,他不问,也不惊讶,心态强到破表。
“跟命比起来,钱连狗屁都不如!”
“你一个女人,能够养活一家人,还带着两个孩子,我相信你不缺钱,我用别的跟你换。”
“一个失势的王爷,就不要妄图有翻身之日了!”巧儿摆出毒舌作风,她之前还想照顾一下他的面子,不拆穿。但是这人没有因为受到重创而被击垮的怡然神态,让巧儿看了很不舒服。
她早已经猜到,这个人就是徽王宇文杰。之前她在江南的时候,京城里就已经发生了变故。皇长孙宇文秦方刚刚入主东宫,便遇到歹人刺杀,差点儿送命。紧接着,有人向皇上递折子,说柳劭濒结党营私,欲拉拢朝中官员拥立徽王,这次皇长孙遇刺也是徽王一手策划,意欲谋夺太子之位。更递上了柳劭濒写于徽王的亲笔书信一封,证据确凿。
就在皇帝要下旨彻查此事的时候,负责守卫京城安全的骁骑营里传出有叛上作乱的苗头,半夜里点兵操练。有密报说,这是骁骑营得到统帅徽王的密令,准备当夜逼宫造反。情势危急,皇帝立即下旨,命皇宫亲卫队先发制人,抓捕徽王及柳劭濒父子,并补充说,如遇到抵抗,可先诛杀。
第二天黎明,皇帝张发海捕公文,捉拿逃脱的徽王宇文杰。柳劭濒一家涉嫌谋逆罪,全家被查抄。
这一些,都是巧儿来到京城之后才知道的,但是秦方与子博在那天一早离开客栈时的表现,就让巧儿知道,如果子博只是个普通钦犯,是不会劳烦堂堂皇孙亲自找寻的。而且,还遇到了半路劫杀,秦方还因此受伤。这让巧儿明白,是有人设了一个连环计,旨在灭掉徽王,并顺便除去秦方。
子博那深邃的眼睛,包含了太多的秘密,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巧儿从一开始就在提防他。但是巧儿又不会放任他离开,因为他只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不会有机会对秦方下手。
事到如今,巧儿不想再跟他兜圈子了。“我现在,完全可以把你交给衡王,你的那些个残余部下,永远也不会知道是谁出卖了他们的主子。”
在这个局里,巧儿是个意外,她可以想办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全身而退。巧儿胸有成竹,睥睨着子博。
“没错,你做得到。但是,你要为秦方着想,他的江山,能不能坐稳。”子博用手指沾着墨汁,在空白的宣纸上画了一个四边形。
巧儿有些不解,皱起眉头。
“这是我,已经垮了。这是衡王,这是秦方,这个么……”
“是谁?”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画来做什么?”
“但是确实存在。”
“你有什么证据?”
“现在没有。”
“你当我是白痴啊?”
“我有办法,可以让它变成三角。”
“就凭你?”
“我需要帮助。”
“你找错人了。”
“我们做个交易,也许你没有什么好处。但是……”
“离唤儿远些,伤好了就走人吧。”
巧儿强硬的下了逐客令,抬腿要走。子博用白纸擦了擦手上的墨迹,不慌不忙追了一句——“也为了莫如风。”
巧儿在心里嘀咕,应该没人告诉他有关她们这帮人的身份,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说你找错人了,你只能留到伤好的时候,多一天也不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