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我叫你好多声,做什么不理人?害我差点儿以为认错人了。”那人抓住季敏的手不放,手心里满是汗水。如果换作是以前,季敏早就厌烦的甩开他。可如今,季敏不会这么做了……
“郑航哥……”季敏甜甜的叫着郑航,郑航的脸腾得一下红到脖子根。
“郑航哥,怎么是你啊?你……还能认出我啊?”说句实话,如果不是郑航主动跟她打招呼,季敏根本认不出郑航,迎面走过去,也只不过是路人罢了。
郑航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我怎么会不认得巧儿呢……”他不再是黄发小儿了,头发都已经整齐的梳成髻,一方儒巾垂在脑后,郑航也发现这动作很傻,立即放下手臂。“过年回去听三叔说了,你在京城,只是一直都不好去柳府打扰,今天没想到会在大街上遇到你。”
“是啊,我都好久没回去了。你又怎么会在京城?”郑航已经成长为帅气的小伙了,他们两个站在街边说话的功夫,季敏已经看到好几个大姑娘直勾勾盯着郑航从旁边经过了。
“来参加春闱的,说起来还要感谢三叔三婶呢,不仅塞给我来京城的路费,一路上更是打点人照应,三叔这几年结交了很多朋友吗?”
“嗯。”季敏低头不敢看郑航,她知道,郑老三哪有这本事啊,肯定又是拜那人所赐。难道他是想让她欠一身债,一辈子还不完?“郑航哥住在哪里?身上的银子够不够花?”
“够了够了,三叔三婶给了好多呢,我爹也给了些,足够了。”郑航想伸手拉住她,她的手正好举在身前,虽然大半个手掌缩在袖子里,但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牵到。“巧儿……”郑航最终没有那样做,而是将手背在身后。“巧儿,这几年,你过的咋样?有人欺负你吗?你怎么穿成这样啊?想出远门吗?”
季敏被周围恼人的视线盯烦了,“郑航哥,吃饭了没?我请你去吃馆子吧!”
“这……早上我吃过了……”郑航为难,现在吃午饭还早呢。
“呵呵,那我们去喝茶吧。”季敏大大方方的拉着郑航的手,走进最近的一家茶寮,她现在穿男装,不必在意世人那‘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但是郑航却是个单纯的大小伙子,被她拉着,一张脸红得滴血。
两人坐下后,季敏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境况,只说自己还在柳府,今天穿成这样,只是为了出门采买东西。
“郑航哥,你想好投奔哪个师门了?”季敏知道,参加了春闱之后,如果能考中个好名次,能不能派个好差事,全靠投奔的师门硬不硬。
郑航羞红的脸粉粉的,只稍稍褪了一点红,“恩师给我写了拜帖,让我去投奔他的同门。”
“哪个衙门的?叫什么?”季敏觉得,一个乡间私塾的先生,没机会认识什么大官,即便是同榜出身,他已然退隐山林,人家又怎会买他的帐。
“大理寺卿陈萧南陈大人。”郑航拿出拜帖,他今天本来就是要去大理寺送上拜帖的。
大理寺正卿,正三品呐!季敏拿过拜帖看了一眼,果然是深山藏卧虎啊!这位私塾里的教书匠还真有两把刷子。季敏之前四处打点的时候,没有去拜访这位陈大人,一是觉得没有太大的必要,二是听说此人刚直,不喜溜须送礼之风,季敏就没有去撞这个枪口。“我还不知道郑航哥的授业恩师如此厉害啊,他之前也做过官吧?”
“嗯,原是翰林院的,似乎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便回家开了个私塾授课。”
“恩师贵姓啊?”
“姓文。”
季敏翻个白眼,问贵姓还真的就只说姓啊!想到郑航是迂腐秀才,恐怕忌讳说恩师的名讳,便没再多问。不过这已足够了,‘文’这个姓氏本就不常见,翰林院都是京官,京城中姓文的,只有一个大家族。
莫不是今天黄历大吉,让她一出门便捡个宝?可惜这里没彩票,要不然一定买一注。
“郑航哥,我跟你一起去吧,来京城这么久,我还没见过大理寺衙门长什么样呢。”
“呵呵,户部柳大人家的丫鬟,什么大人物没见过啊?”郑航灿烂的一笑,季敏板下脸。
“好啊,郑航哥,你长本事了,学会取笑我了,看我回去不跟二大大和娘娘告你的状!”
“巧儿想去,我怎么舍得拦着啊,我求之不得呢,我也是第一次来京城,正摸不着东西南北呢。”郑航红着脸,摆弄手底下的茶碗。
季敏没有注意听他说,脑子在不停的转。她在想,不知道这位刚正不阿的陈大人会不会也参与了夺位之争呢?虽然他的官阶不小了,但郑航是个弱书生,能进翰林院是最好。大理寺说出来好听,但终究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衙门,不像翰林院可以经常见得到皇帝。或者郑航争气一些,至少混上个庶吉士,弄个皇子陪读的活儿干干,不愁没有出头之日,到时候,老郑家也算是露脸了。
不过,想的很美好,但郑航没有雄厚的家族势力,想要谋个好差事比较困难,只有想办法攀个好师门。
季敏跟郑航去了大理寺,熟门熟路的,季敏有点担心遇到那几个官员,不过她更想借此机会见一下那位陈大人,正好她穿的衣服普通,就扮作郑航的书童混进去。
递上拜帖,很快他们就被引至后堂。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后,季敏如愿见到那位陈大人,短暂的愣怔之后,季敏绽开笑颜——看来今天中了个头奖!
季敏见过这位陈大人,只是见的时候不知道他的身份。陈大人也看到了她,只是没什么面部表情,季敏认为他不会记得她这个路人。
“原来是知岚兄的门生,果然一表人才啊。”陈萧南寒暄了一下,郑航十分受宠若惊,频频躬身作揖。
“冒昧来扰,请大人见谅。”
“欸,不碍的,知岚兄与在下交好,本是同窗,又同朝十余载,他的门生,老夫自然要亲见的。”
陈大人本是一派夫子样,刚正的气息浓厚,对待晚辈也没有什么架子。郑航又很敬重师长,谦恭知礼,一番谈论下来,陈萧南对他很是欣赏。
季敏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
这位陈大人,季敏在茶寮里见过。虽然只是一面,印象却很深刻。典型的老夫子,又出言维护太子,不用问,他准是太子一党的!只是,他一个正三品官员,如果只是体察民情,没有必要跟一个平头百姓争论国家之事吧?他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
莫非,另有他意?
正在思虑间,郑航起身告退。季敏跟在郑航身后,离开后堂,临出门口,季敏回头寻找答案,正巧对上陈萧南含笑的目光。
季敏了然,微微点头。
“郑航哥,”出了衙门口,季敏唤住郑航,“郑航哥,我要去办事了,不然今天中午赶不回去了。你住在驿站吗?我有空去找你,给你做好吃的,助你考个好成绩。”
“嗯,你忙吧。有巧儿的好吃的助阵,肯定能成。”郑航开心极了,巧儿答应给他做吃的,比什么都给力。
郑航乖乖的回驿站温书,季敏见他走远,转身回到大理寺衙门。
季敏冲着陈萧南一躬到地,“小的有眼无珠,不认得大人金尊,望大人恕罪。”
陈萧南捋着山羊胡,“老夫刻意隐瞒,你又如何得知,不必挂怀。”
“小的期盼见大人一面,终不得其径,今日有幸得见,铭感五内。”
“你家老爷可好?”
“全仗大人洪福,无以为报。”
“不急,来日方长。”
季敏终于明白,莫如风之所以有好日子过,全都仰仗这位陈大人。无利不起早,这个陷阱踩的着实有些恐慌——他也想拉拢莫如风?
唉,莫如风啊莫如风,原来你就是专门招麻烦的主儿!
当季敏回到柳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回屋换下衣服,就该伺候柳如卿去前厅吃晚饭了。
柳如卿这两天的气色有些好转,晚上就会跟爹娘大哥一起吃饭。一跨进前厅,便看见柳如烟坐在饭桌旁,柳如卿脚下滞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