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回来了?”柳如卿朝如烟一欠身,如烟傲慢的冷哼一声,也不站起来回礼。
“哟,你还没回江南呢?也难怪,你这辈子就待在家里吧,没事儿别出门。”
柳如卿不说话,低头走到桌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季敏怒目瞪着柳如烟,只恨自己是个人微言轻的小丫鬟。
红玉看不过去,嘀咕了一声:“等天暖和了,姑爷自会来接小姐了。”
“姑爷?哈哈哈……”柳如烟笑的花枝乱颤,发髻都有些松散起来,甩了一下帕子,不解恨的说道:“你死了这条心吧,莫如风如今被关在大牢里,估计等不到秋后就要被问斩了!……”
“住口!”季敏恨不得上去抽她两个耳刮子,也顾不得尊卑,出口喝止。
柳如卿的一张脸如死灰一般,抓住季敏的手,“真的?”
这时候,文氏和墨氏进入大厅,站在不远处,心疼的看着柳如卿。
季敏后悔自己冲动了,如果她不开口,柳如卿也许不会相信柳如烟的话,只要她咬死不承认,也许她永远不会知道。
如今,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您别听那疯女人乱嚼舌根,铺子好好的,不信您去看看!”季敏还是不想承认。
柳如卿慢慢站起身,眼泪流下来。
柳如烟气急败坏,被一个小丫头怒声呵斥,她感觉脸上挂不住,“大理寺衙门前你打听一下,要是没有莫如风这号人在大牢里,我再也不登柳家大门!”
季敏再也压不住怒火,虽然这两年她已经学会如何控制情绪,依旧忍不住摸出一粒药丸,手指轻弹,黑色的黄豆大小的药丸飞入柳如烟那大张的口中。柳如烟顿时捂住脖子咳嗽起来,“什么……东西……?”
很快,柳如烟浑身无力倒在地上。她的随身丫鬟大叫一声,以为她家夫人死了。
“卿儿,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文氏不理倒地的人,紧走两步拉住柳如卿。“如风没事儿,娘不会让他有事儿。”
“娘亲,你也知道,家里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柳如卿抽出手,慢慢向后退,“他……他在牢里受苦,我却不知道……我……”
柳如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啊——”一屋子人炸开了锅。
季敏靠在廊柱上,眼泪不停的流。丫鬟小厮进进出出,季敏不知道该做什么。文氏和墨氏的啼哭声从屋里传出来,催着她的泪一起流。
那股不好的预感再次袭上心头……
“你怎么不进去?”红玉站在她身后,刚忙完一阵,红玉寻不到巧儿的身影,出门便看到她抱着柱子掉眼泪。
“夫人醒了没?”
“还没,进去吧,人手不够,你还偷懒。”
“怕什么来什么,之所以不说就是怕她受不住……”
“好了,我懂,快进来吧。”红玉拽着季敏进屋,转过屏风就看到柳如卿身上扎满了针,季敏有些脚软。
柳如卿嘴里含着参片,眉头拧在一起,脸色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郎中快速的捏转着银针,过了一会儿,柳如卿又吐出一口暗红色血水,参片也跟着吐出来。
红玉扑过去用帕子为柳如卿擦嘴,又塞了一块新的参片在她嘴里。
季敏着急的问郎中:“我家小姐她……”
“气淤心中,吐出来就好了。”郎中收拾着银针,“我开几幅方子,先吃着吧。”
季敏听得出来,这语气不报喜。
郎中写完方子出门,冲文氏摇了摇头,文氏和墨氏顿时呼天喊地起来。
季敏捏着方子,眼前发黑。
红玉给柳如卿掖了掖被角,夜已经深了,其他人都退出屋子,墨氏搀着文氏哭哭啼啼的离开,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季敏坐在桌旁,盯着桌子上的方子发愣,那上面只是些补气补血的药,吃不死人,也没啥功效。季敏看着看着,蹭的站了起来。
红玉端着水盆正好撞见,吓了一跳,“你干啥?大半夜发什么癔症。”
“我去宰了她!”季敏几步冲到门边,红玉放下手里的水盆,拉住她,“胡说什么呢!你给我老实坐下!”
红玉知道季敏说的是谁,“你宰了她,小姐就能没事的话,不用你动手,她早死一百次了!”
“都是那个贱女人!”
“别把事儿都推干净,你管着干嘛呢?老爷关进去多久了?为什么还救不出来?”
“没多久……”季敏嘟囔着,她也觉得自己没用。是啊,现在条件成熟了,她要开始行动了,偏巧在这时候出岔子,要不是柳如烟,兴许莫如风都出来了,柳如卿还不知道呢。
“这几天你看着点儿,我去救莫如风。”季敏站起身,出了柳家。
第二天一早,街头巷尾都传遍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常大人家里起火,起火原因蹊跷,火势又猛,烧了半宿才被扑灭,人们猜常大人这次肯定损重。可奇怪的是,常大人非但不报官,还出来辟谣,说没啥损失。人们就猜这常大人准是贪墨了不少银子,才隐而不报,就是怕被查出贪赃的事宜。
季敏坐在酒馆里,听着前面几桌热闹的谈论,感慨这流言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是你做的吧?”汪琦一身便服,坐在季敏对面。
“什么?”季敏假装没听到,眼睛看向窗外。
“嘿嘿……不得了呀,小丫头能一个人办大案子了!”汪琦伸手捏住季敏的脸皮,用力扯了扯。
“嘶~~放手!”季敏拍掉狼爪,揉了揉被捏疼的脸皮。“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拿出来吧!”汪琦胳膊肘支在桌上,朝季敏摊开手。
“什么啊?”
“你昨天偷出来的东西!”
“谁偷东西了?”
“好,是‘顺手拿’行了吧?快拿出来,你留着不安全,也没用。”
“哼,我说你在韦垣身边卧底是干什么,就是为了偷东西吧!不过可惜,我没拿。”
“欸——我说你这个小丫头,长本事了是吧!快点儿,爷爷我耐性不好,交出来不杀。”
“没拿就是没拿,我放火就是为了把那东西烧毁的。无论落入谁的手中,都是业祸,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一了百了。”
“真的烧了?”
“真的。”
汪琦盯着季敏的眼睛,想要从她的眼睛里辩真伪,季敏正大光明的与他对视,汪琦哈哈一笑,“算了,烧就烧了吧,只要不在他手中就行。”
“我想见见衡王殿下。”季敏给汪琦倒满酒,满满的,一滴也没洒出来。
汪琦一点也不惊讶,端起酒杯一仰脖喝干。这几年,季敏跟着汪琦学轻功,他们总是在这间小酒馆里见面,季敏每次都会灌他酒,但都不能如愿。几次下来,季敏知道,汪琦是千杯不醉,就放弃这念头。季敏不是傻子,她想到了几年前去乐萱斋的少年便是那位名声颇好的衡王,而汪琦,就是衡王的手下。
当季敏站在衡王府后花园的凉亭中,朝着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白衣青年跪地磕头。“草民见过王爷。”季敏今天依旧一身男装打扮,她在京城里,除了在柳府之外,从未在外面穿过女装。
“起来吧,不必多礼。”悦耳的声音听着就是让人舒服,季敏想起之前那次相见。
“你家莫老爷可好?早就想见见你了。”衡王坐在石桌旁,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坐吧,不必拘束。”
“小的站着就行。劳王爷惦记,我家老爷挺好的。”季敏不敢抬头看,垂手站在一旁,衡王身边站着的是汪琦。
“这一次,莫老爷受苦了。”
“回王爷,我家老爷这些日子没少遭罪,身子不如往日好了。”
“嗯,汪琦,待会儿送这位姑娘走的时候,去库里拿两盒番邦进贡的人参捎着,让她给她家老爷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