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如果不是多日来“老夫老妻”式的相处,苏扇绝对会把这个突然占她便宜的家伙丢出去。
这是一个非常霸道的拥抱,云沉死死地把她禁锢在了怀里,而苏扇也按照杜长空的嘱咐,虽然没把对方双手按住,但好歹把人压在胸口,再也动不了了!
哎姿势好奇怪……
两厢牵扯,门外瑟瑟发抖送来热水的小丫鬟,被云家夫妇这近乎“抵死缠绵”的姿势给震惊了,热水险些洒去了不少。
苏扇还以为就这么僵持下去就可以结束,哪料到云沉突然发力将自己的右手臂从她手中挣脱了开来,环过她的腰身,彻底把人抱了满怀。
苏扇止不住力往前一扑,温热的气息落在鬓边,满是淡淡的檀香味。然后她感觉到抱住她的人用了极大的力气,简直要把她勒死在怀里。
云沉低下了头,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待杜长空取下最后一根针,已经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云沉的双腿从最初刀割似的疼痛,渐渐麻木,最后失去了全部的感觉。他脱力似的把重量半压在苏扇身上,冷汗浸湿了发鬓,双眼紧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杜长空见他为了忍痛不伤人把自己的手咬的鲜血淋漓,皱了皱眉,道:“这时候还装什么君子,把他伤口包上,免得又感染。”
苏扇把人从身上扒拉下来,扶着躺回床上,果然看见云沉右手被自己咬破了的惨状……
这是有多疼啊,对自己也太狠了点吧。
苏扇去过热水,给云沉擦干上面的血迹,然后包扎。她包伤口的水平不怎么样,若是别人肯定就喊疼了,而床上那个闭着眼躺在那里仿佛睡死了一般。
杜长空写了药方,让杏白去隔壁街药房跑一趟,他终于抽空喝了杯茶水,叹气道:“下次别再让他这么胡来了,这双腿本来还有点希望,现在却……哎我尽力了,剩下如何就看造化吧。”
苏扇目光落在杜长空手上的霜色腕带,发了一会儿怔,道:“若是我劝得住,就不会如此了。”
……
得知段府老太太终于下葬,而守在灵堂的临安侯终于支撑不住晕倒一病不起时,大夏皇帝叹了口气,脸上的怒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带着惋惜和怜悯的语气说:“宣几个太医,代替朕去看看罢。”
苏扇煎了药端回来,就见皇帝陛下宣旨叫来的太医在云沉床前站了一排,杜长空悠然无比地坐在一边摆着他细长而尖利无比的银针。
苏扇:……忽然从杜大夫脸上看出了高兴的意味是怎么回事?
某太医神叨叨地把脉把了好一会儿,检查了下侯爷那金贵无比的双腿,突然一捞胡子叹息道:“哎!侯爷这腿在战场上受了重创,如今又强撑着连跪了三天,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呀!”
旁人见太医院里资质最老最有声望的老大夫都得出了如此结论,忙跟着唏嘘哀叹一番,出门时,都是一脸悲戚惋惜之色,配上段府上挂满的白色缎带,都忍不住让人心生哀戚之感。
云沉在床上一脸不为所动地躺尸,苏扇终于得空坐在了床边,她推了推人,道:“侯爷,喝药不?再不喝就凉了。”
云沉听闻挣扎着爬了起来,眼也未抬,拿过便一口喝完,又躺了回去,打死也不肯再起来了。
苏扇瞧着这人理所当然任性妄为的样子,冷漠地想:哼男人!都是用完就丢的大猪蹄子!
可怜啊她刚刚被抱得差点被闷死啊被闷死……
云沉休息了三个时辰才悠悠转醒,段老太太彼时已经下葬,段府旁支回来后都纷纷来拜见他,都不过是请求云家庇护的事,他头疼似的揉了揉眉头,道:“本侯记得了,你们都下去吧。”
起身后云沉披上衣服,在房间用晚饭,不过是清粥小食,和侯府以往苏扇准备的差不多,味道却天壤地别,总是不如在侯府里的好吃。
门外忽然想起敲门声,他以为是苏扇回来了,道:“进来吧。”
进门的是一对母女,母女两一进门就跪了下来,母亲眉目苍老,面带泪花,她的女儿看着极其年轻,不过十八岁的样子,容貌上乘,一身淡粉色裙子穿着显得秀美可爱。
那老母亲哭着说:“侯爷,我夫君因病去世,家里穷困潦倒,沫儿她还有一个年仅八岁的弟弟。你看沫儿她生的好看,体贴周到温柔和善,断然不会给侯府带来麻烦,求求侯爷,收下她吧!”
云沉放下了碗筷,转头看着他们。
那老母亲继续说道:“您看您和侯夫人成亲这么多日,却连孩子都没有个影子,您还诸事不顺,丢了官职不说,段老太太还忽然去世,定是侯夫人给侯爷您带来了霉运。我家沫儿是个有福分的,与您八字相合,您不妨收了她……”
云沉淡淡启唇:“闭嘴。”
那段沫姑娘忽然扑到他脚下,抱着他说:“侯爷,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我娘也是走投无路了,您就收了我,我不求其他的,在侯府做个小丫鬟也好。”
云沉双腿无力,挣脱不开,他皱眉说:“你先起来,在段府不会委屈了你们的。”
段沫依旧不放开:“求求侯爷收了奴婢吧,沫儿自小爱慕侯爷,愿意为了侯爷做一切事情,求侯爷让沫儿陪在您身边……”
苏扇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堂堂临安侯被段府一个小小旁支欺负得无法还手的场景,哦那小姑娘姿色还不错,那老妇人应该跟这小姑娘有些关系的样子。
苏扇走过去,一把拎起那小姑娘的后领,把人从侯爷的腿上扯开,喝道:“你们两个哪来的,不是说了闲人禁止进入吗?这可是临安侯大驾,一点规矩都不懂吗?!”
母女二人方才对侯夫人的大不敬的话是万不敢在人面前说的,况且这侯夫人看着还面露凶光蛮横任性不好惹的样子,母女两赶忙随着前来赶人的小仆低头告罪面带羞色出去了。
苏扇抱臂冷笑:“哟,侯爷这会儿精神不错,我这一出门,人家小姑娘就抱上了腿?”
云沉刚刚经历了一场昏睡,眼睛里仿佛还蒙着一层水雾,表情甚至带着柔和迷茫,他忽然伸手拉着苏扇的手,轻轻摸了几下,笑道:“我们回府,夫人给我煮粥喝好不好?”
苏扇:“……”
她严重怀疑云沉睡了一觉,壳子里的也换了个人!
原来皇上派了人过来安抚临安侯府,特意送上了一大堆珍贵的补品,这与在之前朝堂上发怒的样子相差太大,害得全京城以为临安侯病重难行就快不行了。
苏扇点点头,还是一脸疑惑道:“既然侯爷不行了,那说我克夫是个什么意思?”
夜桃一脸一言难尽,该怎么解释这种充满城府心机的流言呢!自家小姐还是太单纯啊!
苏扇道:“所以那对老妇人因为我克夫,所以要把她女儿送给云沉做妾?”
夜桃道:“夫人,不知这样的,那姑娘想嫁给侯爷是因,你被诬赖是果,因为人家想攀上侯爷这根金枝,才想出如此恶毒的计策!夫人你可要看好侯爷呀!”
苏扇心道侯爷要她看来作甚,又不会丟。
深秋来临,杜长空大夫应云沉邀请在临安侯府住了三天,期间见证了侯夫人的各种花式骚扰。憋着疑问到第四日,苏扇终于忍耐不住了,开门见山地问道:“杜大夫手上的霜色带子,可有缘由?”
杜长空此人相貌平平,发愣的时候显得有些呆,他听见了后露出一丝讶异,又很快冷静下来道:“是,师门要求。”
苏扇道:“哦,杜大人师从何人?”
杜长空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苏扇以为他不会透露时,杜长空道:“家师南门椿,师父隐居江湖,声名寂寂,你可能没听说过。”
苏扇握紧了茶杯,以掩盖自己内心的紧张,她佯装镇定,笑道:“那可真是巧了,我小时候身在外地时,隔壁人家就住了一位南门先生,他还常带着一个小孩子,大概十岁大吧,常听见先生叫他阿玄。倒没见过杜大人呢。”
杜长空一惊,讶异道:“你怎知……杜某竟不知侯夫人幼年也曾在江湖住过一段时间,只是我加入师门晚,对此也不清楚呢。”
苏扇也不敢逼问太多,生怕自己扯谎露馅。等杜长空反应过来,立即就能明白,南门椿带着南门玄寄居江湖时,南门玄十岁,葛思媛还只是个娃娃吧,哪里会记事?
不过说起旧事,苏扇又无端想起了段明台,她江湖生涯接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护送段明台安全南下,途中遇上过一次暗杀,对方准备充分,但对江湖了解甚少,她拼尽全力把对方的阴谋瓦解了。
然后她拿到了一大笔钱,小金库充盈,为此没开心多久,她就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
那个背后暗杀段明台的那一拨人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加入,苏扇自小被其师父教导得三观端正,谋财害命暗中刺杀之事绝对不能做,况且她现在混的这么好,于是她拒绝了。
后来,就是对方长达三个月对她的穷尽追杀。
然后她顺手救了个娃,泄露了踪迹,受伤坠崖而死。
段明台之事,无论是之前南下巡抚,还是后来的段明台蒙冤入狱被诛,都是谜团。
再加上苏扇那一日在侯府看见前来拜访的丞相公子欧阳颢,与昔日追杀她的一人长得很像。
再就是她师父现在在何处,南门玄下落不明,杜长空又是何时被收作师父之徒的?
……
杜长空给云沉身体调养了一周,最后一日临辞,还嘱托说:“秋天阴寒,腿部可能会觉得酸疼,好好调养,万万不可再劳累。”
云沉坐在轮椅上,依旧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模样,他面色和缓,神色淡淡,道:“我知道,麻烦你了。”
苏扇关了房门,走出来,看见他站在屋檐下,身形修长挺拔,无端让人想起霜雪中屹立不倒的青竹。他只穿了件中衣,身上倒披了件深色披风,眸色深深,嗓音冷淡,带着一丝嘲讽之意说道:“起风了,深秋了。”
苏扇什么也没听见,一脸呆楞。
等等,侯爷,重点不是你站起来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粗长
第一卷结束,接下来是夺嫡,嗯男女主爆发的时候……武力值爆表+突然站起来的侯爷……
怎么打脸怎么写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