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晋王愣了一下,声音立即严厉了起来,“怎么可能!起兵造反乃是谋逆大罪!”
云沉笑了一下,“既然如此,殿下在军部这方面,要什么力量呢?现在殿下风头正盛,与任何一位将军关系过于亲密都不好,只会引起陛下和其他人的怀疑,倒不如让这一方面成为自己的软肋,让太子少一些警惕。”
晋王神色凝重,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云沉面色平和,道:“长孙皇后一直支持着殿下,户部和刑部的两位尚书大人也暗示支持殿下。更何况毓琉郡主即将成为殿下的王妃,平阳王即便没有表明态度,心里也不得不向着殿下的。殿下难道还不满意吗?”
晋王摇头道:“皇后娘娘虽然支持我,但她手中无实权,对我的裨益不大。户部和刑部两位大人都是老油条,若是以后陛下降罪于我,他们绝对会选择自保而不是救我。至于平阳王……陶先生说,平阳王身为大夏唯一一位异姓王,素来遭到陛下猜疑,对我恐怕不是助力而是拖累。”
云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你口里的那位陶先生……本侯倒是很想结识一下。”
晋王笑道:“陶先生倒也很想结识侯爷,不妨你们单独约个时间。”
云沉笑了笑,道:“好,等我想好了日子。”
晋王收敛了笑容,道:“礼部朱大人和吏部葛大人,不知他们会是什么态度。”
云沉想了一下,道:“朱家根基深厚无比,朱大人本人又精明得很,最终是谁坐了那个位子,对他们没有影响。而葛家根基最浅,断然不敢在这种风头上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两位,殿下还是放弃吧。”
晋王闻言也露出了一脸无奈之色,道:“唉,陶先生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门外偷听的苏扇站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另外一边传来脚步声,急忙绕到正门口,抬手敲门。
只听里面传来云沉的声音:“进来吧。”
苏扇端着点心进去,摆放在两位大人物的桌上。此时晋王也不好说夺嫡之争,便换了个话题。晋王说:“原来是侯夫人,难为夫人亲自拿过来,这种活怎么不让下人去做呢。”
苏扇笑道:“路上碰到的,我顺路就拿过来了。侯爷、殿下请慢用,若是无事我就先告退了。”
云沉却叫住了她,“等等,帮我倒杯茶水。”
苏扇听话地乖乖做了,晋王忽然想起一回事,道:“话说昨日陛下召你入宫议事,说的可是常宁军兵符所归?”
云沉接过苏扇端来的茶水,温度适中,微皱的眉头舒展,点了点头:“是。我在京城养伤,常宁军一直无人统领也不是个道理,所以陛下决定由江尧之大将军暂代统帅一职。此时陛下应该已经下旨了。”
苏扇挑了挑眉,面上不动声色,安静地站在一旁。
晋王点了点,道:“那江家的小子怕是坐不住要来找你了,江将军此人我看着并不如你沉稳可靠,常宁军给他能成吗?”
云沉看了晋王一眼,“尧之跟了我这么多年,也并非鲁莽武断没有真才实学之人,常宁军中张明瑞、方瑜山等都是有才能之人,只是年轻还需要多多历练才是。”
晋王闻言,由衷敬佩道:“临安侯十八岁就担任统帅上战场,纵马驰骋历经百战,自然是经验丰富。”
云沉微微颔首,道:“殿下过誉了。”
午饭后没过多久,江尧之果然登门拜访,在书房见到昔日上司,当场就跪了下来抱住云沉大腿,嚎了起来:“侯爷啊陛下派我带着常宁军去西北吃沙子——”
云沉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抬手弯腰摸了摸他的头,“乖,你不是早就想着统帅领兵吗?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常宁军就交给你了,干得不好,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
江尧之:“……”太凶残了!
苏扇熟练无比地泡茶,还默默同情地看了一眼江尧之。
云沉双腿难以复原,常宁军暂由江尧之带领已是铁板钉钉上的事,陛下圣旨一下,常宁军兵符也已经交给了江尧之,三日后江尧之就要带领京城安营休息的三万常宁军回西北防线守着了。
大军启程的前一天,好巧不巧,陆子骞和葛思情完婚。
这次临安侯是不肯赏脸了,就苏扇在晚宴开始时露了个脸,送上礼品,道了声恭喜,就没再公众面前出现过了。
葛思情似乎是害怕苏扇做妖,真的和陆子骞旧情复燃,婚事准备得仓促,众人忙乱不堪,连她自己都抽不开手,特意去找苏扇麻烦。
婚宴是在陆子骞在京城的府邸举办,大大小小官员看似来了不少,却都不是什么位高权重说得上话之辈。葛青山葛尚书人缘也不怎么样,陆子骞费尽心机只请来兵部尚书吴大人和户部尚书蒋大人。
不过蒋大人也是开场露了个脸,只待了半刻就告辞离开了,葛青山拦也拦不住。
而兵部的那位吴大人却中途才离开,苏扇猜测对方应该是帮助陆子骞的贵人之一。
陆子骞的父母都是一般人家,在京城一点根基也没有,葛青山攀不上富贵权势,再加上对葛思情这个庶女也不是很在意,他待人的面色也冷淡了不少,搞得来吃饭的众人心情都不怎么好了。
苏扇在宴席上就匆忙吃了点,便拉着李氏问最近葛家有没有人欺负她。
李氏多年来吃苦受委屈惯了,只道无事。苏扇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和瘦削的身材,皱眉说:“您可别骗我了,这才多久没见娘,娘就瘦了那么多,家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您要强硬一点,您现在是侯夫人的娘,葛家谁比你身份高?”
李氏道:“好啦好啦,我只是想我的媛媛而已。”
教导说了半日,苏扇说的口干舌燥,李氏却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苏扇到底不是原先那个葛思媛,豪门大宅里的斗争一点都不知道,与李氏的想法相差太远,两人话不投机说了半日,苏扇也没能改变李氏的主意,李氏也没能让苏扇宽心。
最后临别时苏扇叹了口气,道:“娘在葛家,我也思念得紧,以后若是有机会,定会把娘接到临安侯府与我同住。”
李氏愣了一下,厉声道:“你说的什么胡话!老爷还在,我怎么能去侯府住!”
苏扇赶忙道:“好好好,我的意思是我思念得紧,接娘过来住几天嘛。”
夜色深深,陆府人群渐散,只留一地红花彩缎。京城的大街小巷声音也渐渐平息,打更人的敲锣声响起,苏扇回了侯府匆匆洗完后照例打坐,时间匆忙,她发现侯爷还没睡,以为对方忙于军务,便也没去特意说晚安,明日起来说自己实在太累就直接睡了好了。
然而云沉并不在书房,他在后院竹林里。
轮椅被丟在了一旁,祖传的赤城剑被他牢牢握在手心。云家世代武将,赤城剑用料稀有、剑锋锋利,历时百年光华依旧,为祖传之物,只是战场上最顺手的武器并非利剑,而是□□,云沉枪法卓绝,一身剑法却鲜少有人看过。
月光如水,各处挂起的灯笼的光辉落在竹叶上。云沉站在一棵竹子前,忽然伸手抚摸了一下。
掩去灰尘,下面是一条条极淡却无法抹去的痕迹。
竹林空地处经常被云家人用来作习武之地,又地处偏僻,远离后花园,鲜少有下人路过。云沉摸着划痕,忽然想起被苏扇刻意藏起的桃木剑。
木剑无法划出痕迹,莫非是剑气?
云沉凝神静思,他拔出赤城,忽然抬手挥袖。他体型修长,眉目如画,月光下透着一股冷淡清俊的味道,黑瞳深邃,神色严肃专注,忽然就严肃冷峻,令人不得不退后几步避其锋芒。
长剑反射月光,他招式由最初的滞缓转为流畅,忽然侧身反手,锋利的剑划破了一张掉落的竹叶,云沉猛然惊醒。
京都盛宴上,苏扇从头到尾展示的,从始至终都是南门剑法。
不只是那一瞬间暴露杀意时的露出的真面目。
也就是说,对方对南门剑法的了解比他预想的深刻,那么,葛思媛究竟是谁?
……
中秋已过,天气转凉,京城外送行的凉亭上,一站一跪一坐三个人。
今日三万护送重伤统帅临安侯来京城的常宁军要回大夏边疆驻守,回去的时候,统帅却已经换了一个人。皇上的圣旨和云沉的亲笔书信已经快马加鞭抵达了边关,众将士虽然心中不舍,但最终难过得接受了这个安排。
临安侯双腿已废,连站立行走都不行,如何上战场杀敌军。一个废了腿的将军,只能余生呆在府中闲散种花读个把兵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扇:检查了一下药粉,嗯侯爷的腿没那么简单
云沉:我家夫人武功高强,她到底是谁!!!!!
互相怀疑的眼神.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