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乃。“
看着那在皓月下凌空而立的身影,我呼唤着武士少女。
“我知道。”
由乃点点头,左手搭载腰间的剑鞘之后,缓缓地走上前去,来到了我的身边——站在踏出一步便会坠入悬崖的最巅之处,闭上眼睛静静地蓄势着。
一股杀意,一股癫狂的杀意开始在她身上波动着,随着少女闭眼冥想而不断地蓄势着,沸腾而又凝练着。
而做到这一步,还不够。
波纹是会相互吸引的,但波纹的传导距离,也是有限的。
他飞的太高了,所以它察觉不到。
看着那在月夜下凌空而立的鸦天狗,我的心中依然有了对策。
——我抬起了完好的左手,张开了掌心正对着它的那道身影。
既然波纹的距离不够,那就让风来传导。
我尝试使用,岚风术式。
“不要勉强。”
少女的手嫣然搭在我的手上,依然睁开的赤瞳中流淌着的是热切而病态的血之杀意。
她摇摇头,不想要我去冒险,她知道我的伤势。
但我又不是傻瓜。
“相信我。”沉声说道,我正视着少女的赤瞳。
我知道,不说服她的话,她是不会让我冒险的。
这令人又爱又恨的血眷依赖感。
良久,少女终于妥协了,重复闭上眼蓄势着,从鼻音间哼出不清不楚的声音:“......嗯。”
我并不是傻瓜,我是调查员雾雨。
冷眼注视着那月夜下的身影,看着那不知情而四处晃悠的鸦天狗,我笑了。
由乃在进步的同时,我也在进步。
而且不比她慢。
力量,我已经不缺了,我缺少的是足够的眼力和境界——而这一点,在进入那个状态之后,就能够暂时地忽略掉。
而忽略掉眼力和境界,我会怎样?
暂时地感受到极限的瓶颈。
那么,我该怎么进入?
——幕遮。
——幕遮,该醒醒了。
在那时不时在我意识间响起的,微不可听的呼吸声当中,我呼唤着正在进行“沉睡”的少女,苏幕遮。
她并没有真正的睡着,但也没有真正地清醒着。
而是应着我那自私的要求,进行着“浅层式”的睡眠,以此来保留那好不容易通过沉睡获得的精神力,并且让这股精神力再稍微增强一点。
虽然这点稍微真的很少,但至少,至少我能知道她在。
只要听着她那有规律而微弱的呼吸声,我便能想象出那位长发及腰的倾国少女正安静地躺在名为“意识”的房间内,在睡眠中等待着我的呼唤而苏醒。
真的,很温暖,这种感觉。
你温暖了,妾身可就遭殃了。
嗯,早安,幕遮。
早安,雾雨~
佳人那半睡半醒而迷糊的声音糯糯地应道,随后像是发觉了什么似的——嗯?
怎么了,幕遮?
而在问候佳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约约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祥就对了,来,告诉妾身。
于名为“意识”的房间之内陡然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随后我便听到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像是佳人在我的意识中翻找着什么似的,随后便是一段记忆出现在我的脑中。
那是昨晚的记忆。
......
你听我解释。
妾,身,不,是,在,听,么。
......
我不是萝莉控,完毕。
阿拉,雾雨竟然说自己不是萝莉控? 佳人戏谑着声音质问着。
但那也只是戏谑罢了,她知道我是什么人。
妾身不知道,哟?
真的不是,你信我,我对那种平板身子完全没有兴趣。
可妾身——
我喜欢的是幕遮这种既温柔又有身材的女孩子!对于那种平板身材而且头发根本就不长的女孩子我根本就没有兴趣!
......
似乎是被我的厚脸皮所震惊到了,幕遮陷入了长达数秒的语塞当中,好大一会我才从意识中感到一股骤然升起的羞涩之意。
以及脑袋突然被锤子砸中了的眩晕感,如同被佳人在羞涩当中踢了一脚一样。
不不不不!知!廉!耻!
嗯,你也会害羞的。
闭嘴!
啊,我闭嘴。
我,永,远,喜,欢,幕,遮。
啊啊啊啊啊!!!
我,喜,欢,可,爱,的,幕,遮。
闭嘴啊啊啊!混蛋混蛋混蛋!
我,喜,欢——
闭嘴!闭嘴!闭嘴! 佳人的语速快得惊人,在那愈发强烈的羞涩之意的陪伴下,是脑袋中不断传来的被佳人殴打却又只是玩笑性质的眩晕感。
除了第一下比较重之外,剩下的都是软绵绵的呢。
你在撒娇吗?
妾身要生气了。 幕遮的语气陡然一变,棒读着说道,连带着我都能想象出那彤红着脸却是强装的镇定。
嗯哼。
生气了。
好好好,不气了不气了,干点正事吧?
嘁,这次先放过你。
那可先谢过苏幕遮大人了。
少来,这下子之后,我至少得再多睡个几天。
几天?
至少三天啦,只要妾身睡得够沉就行,反正能很快见面的,你可别舍不得。
嗯......好像,你现在可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那是因为你在变强啊,傻瓜。 于我意识的“囚笼”当中,被囚禁的少女柔声说道。
那我就变得更强。
妾身,会等你的。
一直沉睡,一直被囚禁在意识当中,很不好受吧。
......这不是现在该说的,该办正事了。
嗯。
心中默默答应,我闭上了眼睛。
开始了哦。
开始吧。
随后,黑暗的潮水席卷了我,在我主动放弃抵抗之下瞬间将我所包围,那刚刚从肉体中脱离独立的灵魂瞬间感到一阵寒冷。
好冷......
好黑......在那无法视察的黑潮当中,只有自我感知的“我”就要在下一刻迷失在肉体之外,让自我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但这是不可能的。
一双手,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了我的脸庞。
于是乎,我看到了光。
“又见面了。”
她说道,在那黑暗当中是唯一的光的她笑着,那三千青丝垂落之下的,是一想之美的容颜。
何为一想之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标准,在一想之美的情况下,一个人闭上眼睛想一下他心中的美是什么样子,睁开眼睛后看到的事物就一定符合他心中美的标准,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时候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变脸来着。”
灵魂不再感到寒冷,在那佳人芊芊素手的轻抚之下,我所能感受到的,是那股熟悉得不能再透彻的温暖。
让我心安的温暖。
“我,永,远,喜,欢,幕,遮?”她却是调笑着重复着我先前的话。
并让我为之一笑。
是啊,幕遮是不是刻意的已经不重要了。
我还能再奢求更多吗?
——一名被我“囚禁”在意识的囚笼中,日日夜夜都只能在沉睡当中度过的少女,一名无论在何时苏醒都会第一时间让我感到心安的少女,苏幕遮。
“我听得到。”
听得到就听得到,又不是没被听到过。
“那,去做吧。”她说着,缓缓地将脸贴近——与我贴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比起肉体的快感,那来自心灵交汇相融的感觉,才更让我为之心醉,为之沉迷。
我还真是庸俗啊。
自嘲着,在少女那传来的温暖当中,我的感知如同磕了药一般攀升到了我所无法预估的程度,直接将量提升到了产生了质变的程度,强行地破开黑潮的阻拦,去倾听那来自世界的风。
是的,风。
——倾听。
呼呼。
那是风在呼啸的声音,万物间存在的“风”的概念在流淌的声音。
——感受。
那是我无法自行抵达的境界,在幕遮帮助下所提升的感知而感受到的感觉——如黄昏之光当中吞下绯红结晶,参透风之羽翎的那种感觉一般。
身处于自然的怀抱当中,感受着生命的气息。
——思考。
本应思考,但自我能够倾听,幕遮能使我感受,却无人能够再推我一步,迈进那最后的阶层进行思考。
思考什么?
在这“本我”最为清晰,意念最为通达的一刻,我深知我需要思考什么。
思考,如何去在倾听到之后,感知那层极限,那道瓶颈,然后思考如何去突破它。
我本应思考这个,但没人推我一步。
所以我在思考我为什么思考我本应思考,所以我陷入了矛盾的死胡同当中。
但,这已经够了。
人魔阶段,我窃取世界的资源,夺天地之造化利于自身,并用之窃取而来的事物战斗。
而现在,已经错过了地魔捷径一次的我,在幕遮的帮助之下,在第二次的第二趟中再度参透地魔,并试图使用地魔。
地魔——跳脱自身,倾听本源,感受本源并掌权本源,用那世界,用那自然的事物为我所用,而不为我所窃取。
所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所以说,够了。
我睁开了眼。
那是一道在我掌间凝实的岚风,一道最为普通的岚风之刃,朴素得寒酸。
但那就是最质朴的,名为“风”的概念。
“由乃。”
“在。”
掌心朝准那皓月下的身影,那道质朴得连“风”都无法溢散的岚风之刃如同物质一般存在于我掌心间。
“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武士由乃说道,但还是闭着眼睛。
为什么?
——还不到时候。
那什么时候到时候?
嘴角在这一刻咧开,笑容在我脸上变得猖獗起来。
“现在。”
岚风术式。
“百式:岚。”
咻!
只是微弱的破风声罢了,在平淡无奇的百式:岚的言灵发动下,那道质朴得寒酸的、如同实物般的岚刃破开了风声,却是在突破音速的同时将那本应爆开的音障所屏蔽,连一朵音爆云都无法产生,就这么在那快得离谱的速度下直射月夜下的那道身影。
随后,那道身影终于察觉了那道质朴得寒酸的岚刃,却是如同见了死神的镰刀一般闪射开来。
可他,快不过岚。
“吼——!!!!”
在那血液挥洒空域,那粗壮的胳膊直接被切割而断之时,那怒吼着怒火无处释放的鸦天狗终于察觉到了我们——在由乃主动释放的杀意波动之下察觉到了我们。
于是,他来了。
用着于之岚相差不远的速度,在瞬息中爆射到我们的身前。
他来了,可他也要死了。
因为由乃已经睁开了眼——睁开了那流淌着杀意之芒的双眸,赤红的瞳孔中倒映着月夜下那乌黑的羽翼。
“逢鬼必斩。”
随后,她动了。
“锵!”
不同于岚风的平淡无奇与寒酸,那是一记斩灭万物的血刃。
皓月,从她的背后升起,却是血之杀意波动下的血月。
浓厚的血腥味伴随着那极致的癫狂杀意汇聚在剑鞘之上,被抽出的月华之刃所吸收,转化而成的血刃自左下朝右上地斩出。
随后,月落了。
血腥味与杀意也沉寂了下去,那道血刃也穿过了那漆黑的羽翼。
“噗嗤。”
血腥味,又重了。
伴随着血肉噗嗤声响起,那漫天的滚烫鲜血直直地淋在了由乃斩出的剑刃之上,为其成就妖刀的第一步祭下最为丰厚的祭品。
于是,在这尘埃落定之后,由乃又动了。
动得很慢,很优雅。她缓缓地站直了身,手中所持的逢鬼必斩并没有多做花样,只是血振将那多余的血液抖下,在将地面点缀上数多彼岸花的时候,缓缓的,慢悠悠的,将那饮血的妖刀收刀入鞘。
“神無。”
她说。
随后,天上变了。
变得血红
——那是真正的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