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这样,过几日我在在溪边丢一个手帕。如何?”宋明月故意把那个丢字咬得很重,偏不说是什么交换或者送。
南宫宴倒是没有思考那么多,只觉得是宋明月顾及脸面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又给自己惹麻烦,他不觉得失望,反而还很是开心点了点头:“好,好。是你丢下的,这事儿只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定然不会说出去,你也不必当心。”说着,他又从自己怀里摸了摸,结果除了那个昨夜春宵一度被花魁揣到自己怀里的香囊,倒是什么也没有摸出来。他本来想趁热打铁,再送个玉玦什么的,竟然一时什么也摸不到。
宋明月把他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只是轻轻浅浅的笑了笑,往后又走了两步,这才讪讪回头说道:“南宫公子你也不必破费了,倘若教我留着你的东西,我也不好保存。如今在这云迷山上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你若是真的对我有情有义,还是早些把我救出这个地方吧。”说完,施施然地拢了拢自己的披风,很快就离开了南宫宴的视线。
北风萧萧,深山之中的风吹的冯家的凌厉阴寒,南宫宴的脖子里灌进了不少喧嚣的冷风,他被冷得打了一个哆嗦,很快就也抽身下山了。刚才宋明月语气里的急切,他可是都听在了耳朵里,看来她是真的很想离开这个地方。想想也是,正是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年纪,白白的荒废在这深山里,任谁也觉得不会好过。他这次且就做一回好人,这利息回报,以后可就要慢慢地向她收了。
一路上,花儿草儿都枯萎了。入目的只有大片泥土和干涸的沙石,宋明月是鲜少会留心风景的人。这是这一次出师得胜,不由得有兴趣四处逛逛看看了。别的不说,这山中的冬日可是比京城中的凄凉了不知多少倍。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干娘都在做些什么,都要步入年关了,她堂堂一个贤王妃,想必要忙着府中上下的事物,不可开交吧。自己那几个姐妹,这会儿又在干什么呢?
宋尔曦和苏氏算是小胜了一次,这段时间一定过得十分滋润吧。还有宋晚儿……宋晚儿既然会对自己落井下石想必也是投靠了宋尔曦和苏氏,这段日子一定过得也不差。唯一让她拿捏不准的,就是宋晴儿。从前在宋明月的想法中,宋晴儿就是又傻又浮夸的一个人,不过叫她为自己所用的时候,感觉似乎又没有那么的傻。而且,貌似对自己很忠心。这一晃快要三个月了,即便对自己有过几分真心实意,现在恐怕也已经被消磨的光了吧……
她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原本因为快要回到京城而开始期待的好心情,变成的一点点的消沉了下去。自己的根基并不牢固,倘若要翻身,就一定要不断的往上爬。可是自己这三个月的禁足,已经是差不多把自己打回了原形,或许还要更差。毕竟这一世自己的从前只是默默无闻,现在可是人尽皆知,却是恶名满贯。宋明月苦笑一声,抬头看到自己院子的中炊烟袅袅,想到一定是环儿佩儿还在灶房中生火烧水做饭,忽然觉得心中一暖,又没有那么的难过了。
“欸,郡主。你回来啦?奴婢怕你在外面站得久了受凉,提前给您熬了姜汤。马上就好了,您别站在门口这个风口了。”一走进去,就看到佩儿坐在灶口前,用火钳在里面剥着柴火,一边使劲挥手去赶她,“你的屋子中衣服被褥都重新整理过了,熏了香,这会烧了两盆炭。不知道多暖和呢。”
“怎么,还不许我来这里了?”宋明月有些不想一个人呆着,也就跻身进来的。她随意拿了一个矮脚凳,也就坐了下来,“我正好问问你们,咱们小库房中的东西还剩下些什么?水,柴火,炭又可还够用么?”
环儿正在洗菜,听到宋明月发问,连忙抽出手来在身上胡乱擦了擦,咕哝说道:“这些东西,奴婢都拿着册子好好记着呢。每天用了什么,收了什么,一样不少。郡主要看,我现在就去给你拿。”说着,她就出了灶房。不一时,手里就拿出了一个干净整洁的小本子,递到了宋明月的手里,“郡主,这一本是从今到以前一个月以内的记录。奴婢前几日才整理过一会,清清楚楚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帮着宋明月翻开,翻到了统计的那一页,仔细的解说道。
宋明月随意得看了两眼,发现东西都还富足,不仅富足还有些东西简直就是用不着。戚柔虽然一连三个月都没有露面,可是她是真的隔三差五的送东西,每次一送,就是宛如一条长龙似的送一排,害的她每次都要挑挑拣拣,拣一些能用得上的留下。倘若不这样的话,她这小地方哪里能装得下那些东西。她又仔细的看了最近的东西记录,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干娘曾近和我说,要在年前接我出去。你们这几日辛苦一些,去把这些存着的东西再打点打点,清理一遍,免得走得时候手忙脚乱的。”
“啊?真的假的!”佩儿才和宋明月提过这个时间,居然这么快就有了消息,她不免有些兴奋。顿时一伸手,就把火钳扔到了一边,激动的站了起来。
环儿有些嫌弃的瞪了佩儿一眼,轻声啐她道:“你怎么那么每个正经,生火就好好生,快坐回去。”说着又转头看向宋明月,有些迟疑的说道,“奴婢们做这些事情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了,只是郡主已经确定了吧?不是奴婢怕懒,而是倘若要收拾,那必然头一个那些大件的炭火之类的。倘若……倘若不能即使归去,到时候再要把收拾好的翻出来,那也有些麻烦。而且炭火经常搬动,也不方便保存。”
果然是素来小心谨慎的人,连这种事情都考虑的周全了。宋明月觉得有些温暖,点了点头,说道:“八九不离十了。一点炭火而已,没有什么好顾虑的。我也是先给你们打个招呼提醒,也不必时时刻刻都记挂在心上,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说着她就把账本又还给了环儿,顺便还开口夸赞了几句她的细心。
和两个人丫鬟坐了一会,心中也没有那么难过了。宋明月又和两个人随便寒暄了几句,就自己端着刚煮好了的姜汤回去了房中。屋中烧了好一会的炭,已经是暖意融融的了,而且被褥,衣裳处处都熏过了香,乍一闻一看,还以为又回到了春天。也是多亏了这两个手脚麻利又如此细心的丫鬟,不然她也不会在这种地方也能生活的这么滋润。
宋明月把姜汤端到了桌子上,自己又舀了半勺红糖添到了里面,用勺子在慢慢搅了两下,慢慢送到口中。她其实不冷,也不知道是不是残蛊的原因,其实她对外面的感知会变得忽然灵敏又忽然迟钝。比如她能很快的嗅到南宫宴怀里那个香囊浓浓的脂粉香,但是自己只穿着一套袄裙披着一个披风在风口被吹了那么一会,她都没有感觉冷。
要是放在以前,她是不会在乎这种事情的。可是随着那个黑衣人的浮出水面,她的想法也就跟着活络了起来,一切和从前不一样的东西就自然而然的去注意,去多想。很快,一盏驱寒的姜汤喝完了。宋明月起身走到了书桌那一边,打开了一侧的窗子。窗子外面一样是萧条的冬景,除了枯枝老树以外什么都没有,她略略停了一会,把食指和大拇指放到口中,吹出一声哨响来。
因为青玄指点过她吹哨的方法,这一声吹出去声音清朗却不尖锐,飘荡在空空荡荡的树林中,档了许久的余音才渐渐的消去。等了不到一会儿,不远处就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再宋明月的视线里。是黑鸽子,宋明月给这黑鸽子取了个十分接地气的名字,叫小黑。反正只是聪明的鸟儿,叫的太好听了未免觉得灵异了些,小黑朗朗上口,多好。
“小黑小黑,你来啦。”任何是和青玄有关系的人和事,都会让宋明月开心不已,就算这只鸟儿是自己叫来的,但是好歹也是联系他们两个人的一种方式,她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她朝窗外伸出手,让小黑顺利的停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宋明月又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小黑的头上的羽毛。
鸽子的体型其实一点都不大,放在手臂上,显得愈发玲珑小巧。小黑滴溜溜地转着眼睛看着宋明月,然后小小声得‘咕咕’了两声。宋明月噗呲一下子笑了,心道青玄养得这些东西还真是通灵又聪明。她带着小黑,做到了书桌前。小黑也十分乖觉,一振翅就飞到了那个佩儿环儿一起做的那个用各种简易的工具装置而成的鸟架。
宋明月摊开纸笔,研了墨,要下笔写字的时候忽然又觉得有些迟疑了。她在思考自己究竟要不要把关于南宫宴的机会告诉青玄,毕竟她虽然可以无条件的相信青玄,可是她又有些捏不准青玄对自己的信任。要是因为这种事情,而让两个人之间闹了不开心就不好了。可是再转念一想,天底下哪个男人愿意让自己的女人牺牲色相,去讨好另一个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