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宋明月来说,可以亲手的说出自己的真实感情,已经十分大的自我突破了。毕竟一开始她是那么不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可是现在,她却能这么清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感情,这连青玄都没有意料的到,神思一滞,登时觉得又惊又喜。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宋明月变了一个脸色,娇嗔的横眼看他,说道:“所以,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那黑鸽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嗯,千机阁阁主?”
千机阁……啊!青玄听到这个词从宋明月的嘴里说出来,和五雷轰顶也没什么区别。他愿意把黑鸽子交给宋明月,也是做了八九成的把握,不应当这么快就露馅啊。再转念一想,一定是万古楼的小七那个大嘴巴,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把宋明月把自己身边拉了拉,语无伦次的说道:“明,明月……你听我解释。我是没有意瞒着你的,早就想和你说了,可是又没有合适的时机。后来我又想了,我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在江湖中结了不少仇家,告诉你了恐怕也要连累你。你要知道,我待你的心可是一片赤诚。”
不巧的是这句话,宋明月这几次在南宫宴的嘴里听到了不少次,原本就有些反感了。可是偏偏,这次说出来的是青玄,宋明月发不出脾气,只是觉得好笑,低着头咯咯笑了起来,说道:“你可别再和我诉衷肠了,这几日我听南宫宴说,都要吐了。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要借着他回京。我要卷土重来,我要把我自己洗白。另外,千机阁的事情我也没有怪你,你也千万不要去怪小七,因为是我先套了他的话,不是他主动告诉我的。千机夫人这个名声,我还是挺爱听的,你若是罚了他,往后就没人这么叫我了。”
“千机夫人……嗯,不错不错,果然是个好名字。”原本青玄还在思考要怎么把万古楼的小七煎炸煮烹了,忽然听到宋明月说起这个‘夫人’,顿时又觉得神清气爽,心中舒坦了不少。他想了想,勉强答应宋明月不去和小七计较,毕竟宋明月不和自己计较骗她的事情就不错了,自己可千万要识趣一点不能死揪着这种事情不放。他咳咳干咳了两声,前面不远处就已经是宋明月的屋子了,他顿住了脚步,“我就送你到这里吧。其实还是有许多的话要和你说,不过这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明日我回信给你,给你时间地点,你去取给你那个丫鬟的药。”
“我,我不冷。我想和你多说会话。”宋明月接了灯笼,虽然浑身发抖,也咬着牙关不愿意走开。
初冬的夜里,虽然还没有下雪,却也已经冷得叫人浑身上下的打颤了。青玄是练家子,又是大夫,这点寒意自然消受的了,可是宋明月那小身板儿,风一吹都害怕她被吹跑了,哪里舍得让她多站着呢。青玄深吸了两口气,伸手摸了摸宋明月被冻得冰凉的小脸蛋,又伸手把她圈到了怀里,宠溺得说道:“好,只许再说一会。我是怕你消受不住,记得明日起来煮些红糖生姜的水来喝,驱驱寒气,记得了么?”
来了云迷山之后,宋明月算是见遍了人情冷暖。有贤王妃戚柔一直以来不间断的嘘寒问暖,有林雁雁对自己的柳暗花明倒戈相向,也有慧静那种对自己挖苦讽刺,咄咄逼人。说不上这里过得多么的好,也说不上这么过得多么差,可是她的确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因为……少了青玄。宋明月被青玄抱在了怀里,话还没有说出口,眼泪倒是先滚落了出来。她愣了一会,也是伸出手回抱住了青玄,用尽全身的力气,恨不能把他绑到自己的身上。
良久,她才吸了吸鼻子说道:“罢了,一说话恐怕说道天亮也说不完了。有什么我们就传信吧,我想大抵年前,我就能回京了。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见一见吧。哼,我可是要把这几个月的账,都和你好好的算一算!”
青玄听到楚了宋明月语气里的几分哭腔,心中也十分不忍。他顿了顿,伸手摸了摸宋明月的后脑勺,连声答应着她:“好,好好。我等你,我也相信你。你从来就不会叫我失望,到时候,我去给你负荆请罪,好吗?”他其实心中又何尝不是千言万语,又很多要解释的,很多要说明的,可是现在这黑灯瞎火的,既不是谈情的时候,也不是说正事的时候。他的心中满满的都是她,可是,现在却又有那么的多的说不得。
“你别难过,你要相信我宋明月的本事。原本这一世,我从没想过还会遇到过你这样的人,只想着报仇。可是有了你,我才会想着别的,才会觉得这世上还有风花雪月。今夜一别,你千万小心自己,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至于那个黑衣人,我瞧着他实在是古怪,恐怕行事也是一样,你千万千万要注意他,不要光顾着我。我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也听到了,他不是要我的性命,只是想折磨我罢了。“宋明月很不放心青玄,抱着他絮絮叨叨的嘱咐了许多,说道最后有些词穷了,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快先回去吧,手都冻得冰凉的了。”青玄一边含笑点头都答应下来,牵着宋明月的一只手为她把脉,略一顿说道,“还好,现在还没吹出什么毛病。可是这也不能马虎,你快些回去。明日记得按照我说的炖驱寒的姜水喝知道了吗。我……我送送你。”他也是舍不得就这么把宋明月放开。心中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就当做是害怕她在自己看不到的情况下出什么差错了,所以才会一路送着她的吧。
到了宋明月局所的附近,就已经没有那么暗了。虽然她的院子中没有点灯,可是毕竟不远处是云迷庵,庵中里里外外倒是都悬着一盏又一盏明晃晃的灯,像是从天上坠下来的繁星,一颗一颗,明暗不定的闪烁着。不知什么时候,风也渐渐停了,青玄一路送着宋明月到了她的院子前,这下是再不能往前了。倒不是有什么禁忌,只是青玄怕自己往前走了,就忍不住想要进去坐一坐,然后再一坐就是天亮,再然后满脑子都是想着这里,什么也做不好。
“好了,都到知道了。现在恐怕也要三更天、四更天了,你我都早些散了,回去休息吧。你这些日子,就住在什么地方?”宋明月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顿时想起这问题,有些担忧的抓住了青玄的手,“别不是真的风餐露宿什么的,这云迷山上,还有别的住处吗?我……你可千万别为了我那么糟蹋自己。”
“傻丫头,倘若真的风餐露宿,我也不会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你也不用担心我,你说的我也都知道。你只要知道一样,只要你自己好好的,那我就会好好的。”青玄笑着,摸了摸宋明月的头,那张俊朗的面庞上眉眼弯弯,唇角弯起了一抹温和又有暖意的弧度。
宋明月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猛地又顿住了,一脸担忧的说道:“今日我和那个人打了一个照面,你又坏了他的好事。那个神秘人,会不会记恨你?这几日你就别来找我了,佩儿她是因为那个人的笛音受惊,只要那人不再吹笛子了,我自己给她开两贴镇定安神的药就好了。你明日就别为了我准备药,什么的了,那都很麻烦……”
“哎呀,说你笨你还不相信。你以为他方才为什么跑?难道是怕我,还是怕你?都不是,他是被我在肋骨处刺了一剑,受了伤,所以才会跑开。其实这也是我和他颤斗了这么久以来,见血的一次。我手上的力道不轻个,他恐怕要养上一阵子。倘若论武功,我自然是在他之上,论医术,我也在他之上,你无需为我担心这些。”青玄说着,又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走,把她送到了篱笆围着的栅栏之中,自己则往后推了推,和她稍稍分开了一些距离。
听解释,宋明月无话可说,也就点了点头,自己又用力捏了捏手中的灯笼,想他也回了个微笑:“我是不会武功的,也不知道那些。难怪刚才那人忽然就收了手,还跑得那么快。那既然这样,我,我就先走了。你也快些走吧,有什么就用信鸽来联系。我还有许多话要和你说呢。”她说着,也怕自己舍不得,很快的提着灯往自己的屋子中走了。
青玄轻轻的嗯了一声,站在围墙外面,看着宋明月手中握着一盏羊角灯,穿着一件薄披风,青色在入墨的夜色中微微飞扬,一点点的走到了屋子中。他看着她给自己开了门,站在门前迟疑了好一会,这才慢慢走了进去,并没有回头。想来两个人的心都是一样的吧,害怕再看一眼就不舍得分开了。毕竟是他们两个人是有这两世牵绊的人,一眼万年,很多东西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感情来了,谁也挡不住。即便是身负血海深仇的宋明月,即便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青玄,两人都是一样坠入了这样情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