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自从庄公去世后,政局动荡不安,国人都希望过上太平日子,他们把希望都寄予季友身上,然而庆父屡次作恶,先是击杀公子般,导致季友出奔,国人已经对其怨声载道了,没想到时隔一年,同样的事情又一次发生,愤怒的国人拿起了武器走上大街,集结成群,一举攻入卜齮家中,将其满门杀死。
紧接着人们又往庆父私宅杀来!
庆父抓狂了,他想集结私军,又怕抵挡不住蜂拥而至的国人,他拍拍脑袋,确实别无他法了,收拾细软财宝逃走吧。庆父选择的出奔对象是莒国,因为他想到当年齐桓公就是借莒国之力得以复国,而且正因为如此桓公对于莒国一向礼遇,对于莒国的意见建议比较重视,也就是说庆父想的是借助莒国的力量,也许有一天能够卷土重来。
你跑我也跑,哀姜也待不住了,她也收拾东西准备出奔莒国找庆父去,亲信们赶忙劝阻:您都因为庆父杀了两个公子了,再去找他,以后出了事谁会原谅您?不如去邾国,求得季友宽容!
哀姜虽然很想跟庆父在一起,但也知道当前保命要紧,所以还是前往邾国,求见季友。
季友拒绝见她,这样的女人是不可原谅的。
但是哀姜的到来对他却是一个好消息,这表示鲁国国内空虚。季友赶忙带公子申返回鲁国,同时他派人把这些事情报给齐桓公。
齐桓公接到讯息急忙召见仲孙湫,然后这样问道:“现在鲁国大乱,我们趁机吞并了它,怎么样?”
好吧!此刻笔者真的相信齐桓公当初将那五百里土地送给燕国是因为那里实在太过偏僻,至于另五十里只能解释为作秀了。
仲孙湫听了此话后也愣住了,然后正色道:“鲁国乃礼仪之邦,虽然陷于动乱,但也只是一时之乱,民心未变,所以我们是吞并不了它的。而且公子申和季友都是很有能耐的人,平定叛乱只是时间问题。国君还是做个顺水人情,让鲁国与我们结盟吧!”
齐桓公想了一会,点点头,他命高傒率领三千甲士奔赴鲁国,“相机行事”。也就是说公子申如果真是个人才,就扶助他登基,如果不然,还是要趁机兼并鲁国。
一切就看公子申的表现了!
所幸高傒与公子申以及季友见面之后,对他很抱好感,公子申言行有礼,不亢不卑,也显出了不俗的能力,高傒当即与季友定计,拥立公子申即位,公子申即鲁僖公。
风氏的愿望实现了,她曾为了儿子去求季友帮助,但那时还有年长的公子般,结果自然被季友拒绝了,没想到几经风雨,曾经拒绝过自己的季友最终还是将公子申送上了鲁侯之位。要想赢得别人帮助,必须有让人帮助的理由。
季友派公子奚斯与高傒一起同返齐国,答谢齐桓公的援助。同时派使者出使莒国,他要借莒人之手,除掉庆父。
当初庆父将从鲁国带出来的财宝献给莒君,求得了莒国的庇佑,可是庆父忘记了莒君既然能收你的贿赂,为什么就不能收别人的贿赂呢?
莒君收下季友的礼物后就召见了庆父,莒国实太小了,无法保护公子的安全,请公子离开吧!
庆父暴跳如雷,我来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但是落魄者的愤怒是没有用的,莒君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干脆派人直接进行驱赶。庆父走投无路了,他思来想去,想到了竖刁,当初不是曾经给他送过礼吗!
庆父来到齐国,齐国的官吏早就知道庆父是鲁国著名恶人,就拒绝他入境,但也不敢轻易放他走,最后就将他安置在齐鲁交界的汶水之上。
这时公子奚斯拜谢齐桓公完毕返回鲁国,路过汶水,庆父专程赶到路边截住奚斯:“还请子鱼(公子奚斯字子鱼)为我进言,如果能够苟活性命,情愿在鲁国做一介布衣!”
公子奚斯与庆父曾有交情,就他将庆父的请求转告了鲁僖公,僖公尚且犹豫,季友坚决反对:“弑君者都能不被诛杀,那用什么来告诫后人?”
宽恕恶人的罪恶,其实就是鼓励恶人继续作恶!
公子奚斯退出了大堂,季友又追了出来,对他说道:“您可以回复庆父,若他自己了断,其后人可以保全,他的祭祀不会断绝!”
公子奚斯明白了,他赶去回复庆父,可到了汶水之畔庆父居住的小院外,奚斯突然停下了脚步,该怎样告诉庆父这个结局呢?奚斯觉得实在难以启齿,毕竟同属鲁侯一脉,又有些交情。
奚斯想了一会儿,忽然嚎啕大哭!
屋里的庆父听到了外面的哭声,他仰天长叹:“子鱼不进门,在门外哭得这么悲伤,看来我是不能幸免于难了!”
庆父解下自己的腰带挂在院外的树上,自缢而死
导致鲁国大乱的庆父就这样死了,但还有一人没有得到处置,那就是鲁庄公夫人哀姜。鲁国君臣不知该怎样出手,因为她是齐国公室的女子,她的叔父是霸主齐桓公!
其实齐桓公也很为难,鲁国之乱,哀姜难辞其咎,但是怎样处置确实是个问题,因为哀姜虽然出自齐国,可毕竟是出嫁之人而且还做了夫人,所以无论齐国是过度插手还是放任不理,势必都会影响与鲁国的关系。于是齐桓公请教管仲该怎么办?
管仲回答道:“女子出嫁从夫,即使有罪,也不是外家能所讨伐的,国君真要插手,要顾及夫家的情面!”
齐桓公想了一下,这事还是派竖刁最为合适。
于是竖刁领命前往邾国护送哀姜回鲁国,到了夷地,一行人暂住驿馆,竖刁就跟哀姜拉起了家常,他转转,终于把话题拉到了鲁国内乱之上,末了,竖刁说道:“鲁国两位国君被弑都与夫人有关,现在齐鲁两国人尽皆知。夫人回到鲁国,该如何面对鲁国君臣?”
哀姜垂泪不语。
“哎,夫人若是自行了断,还能遮掩一番!”竖刁说完离开了。
他真是把齐桓公心思揣摩透了,哀姜影响之坏,齐桓公不能不处置她,可毕竟是出嫁的女子,插手过度会令鲁国难堪,但如果哀姜回到鲁国被处死,齐国面子可就过不去了!又假如鲁国顾及齐国对哀姜不与治罪,难道还当夫人供起来?所以只有一种办法,令哀姜自裁。所以,竖刁能够得宠不是没有理由。
夫家愤恨,娘家不佑,哀姜自知难免一死,她关起门来放声大哭,直到半夜时,哭声停止了。
清晨,竖刁推门进去查看,哀姜已经自尽了。
竖刁这才长出一口气,派人治理丧事,并将此事分别报给齐桓公与鲁僖公。
鲁僖公派人隆重地迎回哀姜,并且以夫人之礼下葬,谥号曰“哀”,故名哀姜。哀字表示可悲、怜悯、为之伤感,哀其为何落到这般田地,同样是公族之女,同样是弑君从犯,文姜得以善终,哀姜却被逼杀,鲁人还是表达了他们的同情。
八年之后,由于鲁庄公在太庙中没有夫人灵位,鲁僖公又将哀姜灵位归于太庙,附于鲁庄公之旁。她的地位最终还是得到了承认。
~~三桓~~
鲁国总算安定了下来,鲁僖公拜季友为上卿,将费邑(今天山东费县西北一带)封给季友作为采邑。
受封时,季友若有所思,他对鲁僖公说道:“臣、庆父和牙同为先君桓公后裔,为了国家,臣逼迫牙和庆父自裁,实在是情非得已。现在臣独享尊荣,却没有人祭祀他们,臣有何面目见先君桓公于地下!”季友这是真情流露,斗争是残酷的,为了国家安定季友不得不除去自己的亲人,可又有谁知道他的心痛。
鲁僖公有些为难:“可是这两个人都有谋逆的罪行,如果封赏他们,恐怕人心不服。”
季友说:“他们虽然有谋逆之心,但没有谋逆之行。而且都不是死于审判,臣以为应该为他们选择后代,来彰显国君对亲人的重视。”叔牙的确没有谋逆的行为,但是庆父却是两位鲁君被杀的幕后主使,还有慎不害也是死于庆父之手。
鲁僖公听从了季友的建议,选庆父之子公孙敖继承庆父的封地成邑(今天山东宁阳东北),别出孟氏;选叔牙之子公孙兹继承叔牙的封地郈邑(今天山东东平东南),别出叔氏,后来改为叔孙氏;而季友除了费邑之外,另加封汶阳之田,别出季氏。
从此之后季氏、孟氏和叔孙氏,共同参与管理鲁国,因为三家都是鲁桓公的后代,因此被称作“三桓”。
要特别说明几点:首先,三桓为孟氏、叔孙氏、季氏,而非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 在彼时,“孙”是对于宗主的尊称,如后文中我们会遇到 “孟孙蔑”、“臧孙纥”、“季孙行父”,孟、臧、季这是氏,加进孙字就表明他们是这些氏族的宗主,而宗族一般成员只能称“孟某”、“臧某”、“季某”。也就是说“孟孙”、“季孙”并不是氏称。
但是叔孙氏的情况另当别论,前文提到公孙兹起初是别出叔氏的,但是鲁国后来又出现了子叔氏,而子叔氏也可以简称为叔氏,所以,为了不至于混淆,原来的叔氏一脉就改称叔孙氏了。
还有孟氏,庆父自称仲,他的后人本应该是仲氏,但是由于庆父作恶,故后人弃仲字不用,以其庶长子出身而改称孟氏(不过《春秋》中依然坚持称其为仲氏,所以在后文中我们会看到孟氏宗主孟孙蔑有时被称为仲孙蔑,孟孙何忌有时被称作仲孙何忌,因为这两者是可以通用的)。即使如此,孟姓后人对于这位三年连弑二君的始祖也是不敢礼敬,而奉其十二世后裔亚圣孟子为孟姓的得姓始祖。
历代史家对于季友的做法颇为诟病,因为在若干年后,三桓把持朝政愈演愈烈,终致逐步架空鲁君,鲁国国势日渐衰落。
难道素有贤名的季友真得只是徒有虚名?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亲亲上恩还是尊贤上功,这是个问题~~
我们先看一段文字,这是一段关于姜太公和周公旦谈论治国之道的文字,出自《吕氏春秋》。
吕太公望封于齐,周公旦封于鲁,二君者甚相善也,相谓曰:“何以治国”,太公望曰:“尊贤上功。”周公旦曰:“亲亲上恩。”太公望曰:“鲁自此削矣。”周公旦曰:“鲁虽削,有齐者亦必非吕氏也。”
翻译一下大致意思:太公和周公分别受封齐国和鲁国,两人谈起治国之策,太公认为应该“尊贤上功”,周公主张“亲亲上恩”。于是太公说,“(如果这样的话)鲁国以后就会衰落了。”周公则说,“鲁国虽然衰落,但最后主政齐国的未必会是吕氏了。”
周公所说的“亲亲”,就是亲近其亲属,比如在人才选拔时,要优先考虑亲属成员,尤其是具有亲密血缘关系的近亲。而太公所说的“上功”不难理解,就是以能力和才识作为选拔人才的标准。
今天的我们自然而然的会觉得以“亲亲上恩”作为国家人才选拔制度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古人并不这么认为,尤其在先秦时代,因为在这两者的背后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人才选拔,更深层的是政治权力的继承。
周朝分封诸侯可以说是对“亲亲上恩”政策的最佳诠释了,《左传》中记载“昔武王克商,光有天下,其兄弟之国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国者四十人,皆举亲也”,《荀子》中记载周公平定三监叛乱后“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焉,周之子孙苟不狂惑者,莫不为天下之显诸侯”,也就是说周室子弟只要不是太不上道太不成器,都能得到一片不错的封国,周公的儿子们也分别被封凡国、蒋国、邢国、茅国、胙国、祭国等国君,而且这种倚重血缘关系的做法在当时并没有引发反对,反而被认为是理所应当,所以《荀子》后文说“而天下不称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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