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的回信隔了两天才到。
毫无意外的,沈遇对宋玉枝的提议表示了认可和赞同。
等到第二批兵丁休沐,宋玉枝顺利地接收到另外五个临时工。
不知道是不是宋玉枝的心理作用,她感觉到这次来的临时工服从性更高,纪律性更好,干起活儿来更卖力。
后头赵大娘也提过一嘴,说这次的临时工更不需要她费心,干起活儿来更像样。
宋玉枝才知道不是自己多想。
也是,第一批是宋玉枝随机找的。第二批临时工比他们操练的时间更久,更是经过沈遇选拔的,素质自然更高。
这临时工名额又是他们费劲争取来的,怎么可能不更上心呢?
这么想着,宋玉枝的心思不由就更活络了,又有了别的想头。
按着霍知州的计划,民兵营起码要存在一整个年关。
直到来年春耕时分,确保丰州城没有外敌来犯,民兵营才会解散,放一众兵丁归家务农/务工。
粗粗算来,距离现在还有两三个月。
在沈遇手底下操练那么久的兵丁,如果能接收过来,岂不是日后再不用担心宋记的人手问题?
当然了,宋玉枝想归想,也知道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
现在的宋记地方就这么大,十个小跑堂,加上若干后厨人员和杂役,人手满满当当的已经够用。
也就是接了兵营里的饭食订单,才偶尔需要一些编外人员帮忙。
等兵营解散了,饭食订单自然没有了,那些个兵丁再也不会专门凑在同一天过来光顾,还要啥临时工呢?
除非,宋玉枝准备扩大规模。
这确实是宋玉枝该考虑的问题了。
现今铺子里的大小倒只是小问题,主要是定价问题。
开业之初,宋玉枝为了快速站稳脚跟,把城内中上等生活水平的食客,定为主要目标客户群,一直以来也以“物美价廉、经济实惠”当作经营方针。
宋记现下的生意蒸蒸日上,足以说明宋玉枝一系列的想法没有出错。
但也因为这些个举措,宋玉枝想挤进顶级富客的圈子就有些难了。
即便是当选官家食肆之后,宋记来往的富客依旧不算多。
毕竟富人吃饭还讲究个环境和氛围,宋记的吃食再好,也不可能让他们日日都来跟普通食客,挤在一个大通间里用饭,能偶尔过来点尝尝鲜,都算是赏脸了。
偏偏不挤进顶层的圈子,宋记就不能再更进一步。
挣多少银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经年累月做没什么难度的家常菜,宋玉枝的技艺容易退步。
就好像上次准备官家食肆的竞选那样。
一道宋玉枝上辈子做熟了的酿豆莛,愣是做了几次才逐渐找回手感。
时间一长,岂不是等同于宋玉枝自废“武功”?
只可惜宋家人都是流放而来,不能去往别地,否则宋玉枝还挺想去别的更大一些的州府,甚至京城去看看的。
不同地域的百姓,喜欢的风味不同。
尤其京城,那是汇集了五湖四海的百姓。
说不定还会有宋玉枝都没见过、不会做的稀罕吃食。
如果能在那样的地界,跟坐拥吉祥酒楼的王家那样,另外开一家铺子甚至酒楼,做另外的吃食,定另外的价格,既不会跟现在的宋记经营方针相悖,宋玉枝也不怕技艺退步了。
现在么……
宋玉枝肖想不了其他地方,只能想着等局势稳定了,在丰州城里的长缨街上开个分店。
好地段的好铺子可遇不可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旁人出让或者转租。
宋玉枝躺在休息室窗边的摇椅上晒着太阳,兀自出神,冷不丁的,她看到宋知远在外头探头探脑的。
七岁半的宋知远,早已经不是瘦瘦小小的模样,刚入冬那会儿甚至能称的上是白白胖胖。
近来他魏宅、宋记两头跑,除开处理账目外,还得读书、写功课,不可谓不辛苦。
圆滚滚的小肚子没有了,但身量又高了一截。
现在他猫着身子躲在窗外,头顶的小揪揪还是冒出来一截。
像个把手似的。
宋玉枝见了忍不住笑着问说:“知远,你这是在干啥?在自家铺子里做贼?”
被发现了,宋知远也不装了,“我听姐姐叹气呢,怕打扰了姐姐想事儿,又想看看姐姐到底在愁啥……”
自家走不出丰州城这件事,不是现有人力可以左右的。
宋玉枝干脆不提,只说没啥,“我想猞猁呢,也不知道它在兵营习不习惯。”
一边招手让他进来,问他有啥事?
小管家公现在的行程表比宋玉枝还满,往常这个时辰已经回魏宅上课了。
“不算啥大事,就是衙门那边的文书过来了一趟,说后日之前上报账目,缴纳税款。我就跟先生告了个假,想着咱家才开业半年,账目往来并不算多,今日把账目仔细盘出来。”
说着话,宋知远捧进来厚厚几本账簿。
往年秋日宴之后,腊月之初,丰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商户就该盘账交税。
今年秋日宴变成了冬日宴,霍知州更是为了民兵营的事,忙得腾不开手。
报账交税的事便晚了几日。
岁尾确实该仔细盘盘账,宋玉枝当下不再想别的,拿来算盘,跟着弟弟一道忙碌起来。
姐弟俩从午后一直算到黄昏。
黄昏时分,宋玉枝去把晚市要售卖的饭菜做好,再回来接着算。
打烊之前,休息室的算盘声总算停了下来。
开业至今,宋记一共做了二千两出头的营业额。
扣掉各种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成本,例如食材成本、柴炭费用、店铺租子、员工工资、年底分红那些,净利润为六百五十两。
算出这个之后,宋玉枝又盘点了一下店里和自己身上的现钱,换成黄金和药材、囤粮的物资,发现出入不大之后,最后算了算税款——
大楚对于已经开设商铺的商户征收的商税,说来不算轻,营业额里交一部分,纯利润还得交一部分,而且没有任何减免项,哪怕是亏本,营业额的税也得缴纳。
像宋记这样的情况,税款就得缴纳二百余两,超过纯利润的三分之一。
如果是如意、吉祥那种规模的大酒楼,缴纳的比例就更高了,一半的利润都得上交朝廷。
而后世,据宋玉枝了解,企业所得税的最高税率是25%,其中更还有很多减免政策。
只庆幸宋玉枝拿到了官家食肆的名额,税收可以减免,合计缴纳一百五十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