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扇大门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她就是跑不快?脚下像是有无数的绳缠绕着她。令她无法自拔,深深地被困住了。
突然,她的肩头被人轻轻的一拍,她整个人顿时如弹弓似的弹起来,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如此诡异的气氛,她的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她害怕的不敢回头,想快点离开,却怎么用力也动不了,她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只是从头到脚的凉。
对方却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了她,慢慢的手臂再次放到她的肩膀上……人家都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的……
就在她想痛苦的尖叫的时候,她却听到有人说:“芷妍,你掉了东西了。”
“呵,”她吓得一个激灵,却也终于清醒过来,后面的是人不是鬼,还是个认识她的人。于是飞快的转过身来,便看到了一脸笑意的罗风。
他笑,将手上的钱包递给她说:“你掉了钱包。”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她近乎是凄厉的质问。似乎要将所有的恐惧在一瞬间激发出来。
罗风深深地望着她,身后的暮色渐浓,墓园里荒凉的气息更甚。
“我来看一个亲人。”罗风说。
“亲人?你也有亲人在这里吗?”她的心还在砰砰的跳着,似乎无法从心底里抹煞那样的恐惧。
“是的。”罗风点点头,“你呢?来这里干嘛?”
“我来看我爸妈,还有一个朋友……”
“朋友……”
梁芷妍突然有一种认知,她楞直的说:“你来看米洋吗?”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米洋墓碑前的那一束花是不是就是他放的?
罗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在她期待又害怕的眼神里,渐渐地点了点头……
“那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这句话如鲠在喉,却让她怎么说,也说不出来……那张灿烂的笑脸如面前的这个男人的面孔逐渐的融合了。这个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
罗风笑:“我们是……”
“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黑暗中,又一道身影缓缓而来。
夜幕笼罩下的他带着冷峻的气息,还有她所熟悉的温暖。
“阎!”她再一次的惊呼,却已经将心神放下来了,“你怎么也在这里?”又补充说,“他跟米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梁芷妍记得上次罗风说起自己的身世的时候,说的是自己有个哥哥在很小的时候走失了,然后就不见了……嘶!那个哥哥竟然就是米洋吗?她怎么也无法将面前的罗风和已经在这里静静地躺了十多年的米洋联系在一起啊。尽管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似曾相识了,可是谁能告诉她,事情怎么会那么巧?
“你忘了今天也是我父母的忌日吗?”恒廷阎走过去,隔在他们之间,三言两语间,已将她纳入了自己的身后。
她没忘,只是不敢与他一同前来,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罢了!那么长的时间,他又是如何隐匿的?莫怪乎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她,是他还是他?
“阎,他……”梁芷妍想说什么。
没想到罗风却先大笑了起来,笑声惊奇了好几只乌鸦,场面一度紧张了起来:“想不到啊,今天竟然能在这里见到这么多老朋友。”
“呵,是想不到,我早应该找到的,罗风,罗冥……可惜了,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你的身份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的。”恒廷阎目光如炬的盯着他。
“哦?你连这个也查出来了?”罗风却是一点也不惊讶,“如果你连这个也查不出来,那你就不能叫做恒廷阎了。”
恒廷阎几不可闻的冷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你的身份还挺复杂,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接近芷妍的,现在我告诉你,快点收手吧。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罗风却对恒廷阎的警告置若罔闻,径自对梁芷妍说:“你还记得我哥吧?那个为了你而死的男孩……”
她的牙齿都颤抖了起来,揪紧了恒廷阎的衣服无法反应。
车子在高架上呼啸而过,这城市的深夜依旧繁华如斯。无数灯火层层叠叠,每幢大厦都仿佛水晶的巨塔,远远近近的迎面逼迫而来,几乎倾塌,直往头顶压下来,可是顺着高架蜿蜒的曲线,又被轻快地抛到车后。
记得,记得,怎么可能忘得了呢?那段无从问津的岁月里,他们的相惜相知,却在那一瞬间全部划伤了句点,让她怎么忘得了?
他说:“芷妍,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苍白的脸色映衬着大片的血色,漆黑的柏油马路被染得更深。眼睁睁的看着救护车将他带走,却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很多话来不及说,很多事来不及做,米洋……如今是你回来了吗?
直到此时此刻,她依然无法从先前的恐惧中转移出来,不是因为害怕米洋,而是害怕那个叫做罗风的男人的深沉的可怕的目光。用双臂将自己高高的环起,却依然无法抵挡浸入骨髓的悲凉。恒廷阎已然将空调调到最大,她却依然在颤抖。
空调口不断冒出来的暖气似乎正一点一点驱逐寒意。他没有说话,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是关心的开着车。
直到许久以后,她才渐渐地放下了双臂,然后对恒廷阎低声道:“把空调关小一点吧。”他的额头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外套也脱掉了放在车子的后座上。
他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牙齿不在打颤,人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只是无限疲惫的歪在位置上,终于将空调关小了。
“谢谢。”她的声音嘶哑,历经了穷尽的恐惧之后便是这般了无生气又黯然神伤。
恒廷阎说:“要是累的话就先睡一下吧,到了家了,我会叫你的。”
家……不知为何恒廷阎说这个字的时候,她的心理突然涌起一股暖流,终于将仅剩的寒意驱散了。窗外迷离的灯光远处如豆角般的昏黄,就像一盏温暖的灯照亮了黑暗的前行之路。
她微微的笑了笑,继而道:“难道你没有什么事情想问我吗?”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就说吧,不愿意就算了。”谁能没有过去?就连他都要抹不去的黑暗。不是他不想知道,而是他知道那段过去必定让人痛不欲生。
何况逝者已矣,又何必再纠缠着过去不放?这是他这十年来才得出的结论。如果能找一点明白,他们或许就不会白白错过那十年的空白了吧……
失去之后方知后悔,人总是用一个又一个惨痛的教训去验证那早已被证明了无数次的真理,却总是乐此不彼。仿佛不由自己来验证一番,便都是错的。
梁芷妍望着她的侧脸,忽明忽暗,却异常的坚定与从容。他的直接修长,握着方向盘的手沉稳而有力。刚刚就是那一双手带着她走出了那黑暗的墓地,带着她走出了那无尽的寒冷。恍惚之间便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一直以来都觉得他像漂浮的白云,令她无法捉摸。可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才让她明白了其实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沦陷。否则,就怎会那么轻易地便相信了他?
缓缓地舒出一口气,她仿佛重拾了勇气与信心,慢慢的闭上眼睛,去回忆那一段早已被健忘的岁月。
“我和米洋是一前一后被送到孤儿院的,那时候……”轻轻的声音在不大的车厢里渐渐回响,慢慢渗入他的心底。
其实很多事情经过他的调查,他都知道,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幼年时候的她对那个叫做米洋的男孩的感情。
“我们相处的很好,他很照顾我,每一次我哭着想去找爸妈的时候都是他把我找回来的,然后每一次我生日的时候也是他陪我度过的,可是那一次,就在我十岁生日的时候……他用跟我爸妈同样的方式离开了我。”
她说着,竟笑着。没有流泪,嘴角却又最浅淡的笑意,暖暖的,仿佛春日里最动人的气息。
这一刻,恒廷阎是嫉妒那个叫米洋的男孩,能被她用这样的神情惦记着,缅怀着,无疑是值得欣慰和感动的。
“直到那一天,我去上班的时候在公交车上遇到了罗风,我一直觉得他只是眼熟罢了,大千世界,长得相似的人何其多,何况我也只是记得小时候的米洋的样子,我从来没有把他们联系在一起,我也从来不知道有一天真正的跟米洋有关的人出现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情形……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恨着我的,恨我也是应该的,但是为何要潜伏在我的身边呢,他到底要干什么……”记忆在那黑色的墓地前面戛然而止。
恒廷阎踩下刹车,伸手心疼的摸了摸不知何时已濡湿的脸颊,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说:“不要怕,没关系的,一切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不,我不是怕他伤害我,我就是怕他会对我身边的人不利。”她忽然挣扎着坐起来抓住他的手说,“让初放先不要回来吧,还有你……”
她的担忧大大的取悦了恒廷阎,他咧开嘴角说:“你不要担心我们了,算了,明天开始你也不要去上班了,谁知道他会在学校干什么。好了,先别想了,先上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他安慰她。
“那是我的工作。不行,学校马上要考试了,要是我不去上班的话那学校和学生要怎么办。”这时候,她却镇定了下来,一个负责任的人是不会因为害怕而放着自己的工作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