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约好做孕检的日子,他一大早就把我从温暖的被窝里捞了出来,给我七手八脚的套上衣服,喂了杯牛奶而后将我塞进车里,来到了医院。
说来也奇怪,自打上次医院里住了几天之后,我竟开始异常迷恋之前刺鼻的消毒水味。
家里每天几乎都要用消毒水拖一遍地,来满足我的奇怪的想法。
对此袁浩宇异常烦闷,却又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得在家里捂着防霾口罩。
冰凉的仪器在我肚子上来回转动,让我有些紧张。
我伸长脖子,看着显示器上小家伙的模样,五个月胎心正处于发育的关键时期,医生检查的很仔细。
袁浩宇比我还要紧张,整个人站的笔直,皱着眉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我觉得有些好笑。
都是快要当父亲的人了,竟然还这般傻气。
医生挥笔在诊断单上写了几个字,递给了袁浩宇,“一切正常。”
而后看着袁浩宇意味深长的说,“虽然属于安全期了,但也不要做太多剧烈的运动。”
闻言,我蹭的一下红了脸。
袁浩宇倒是没脸没皮,连声说是。
他扶着我下床,将衣服仔细的给我掖好,才牵着我走出诊疗室。
我满脸通红,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并不打算理他。
袁浩宇笑嘻嘻的凑到我面前晃了晃手里的单子,调侃道,“脸皮这么薄?”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抬起已经不太灵便的脚想要踹他,却被他拉过去,搂进了怀里。
我气呼呼的扭过头不去看他,“你今晚睡客房。”
袁浩宇模仿着电视剧里的腔调作弄着,“臣妾做不到啊。”
我被他气笑了。
这时,袁浩宇的电话响了起来。
“好。”
“好。”
“我马上过去。”
袁浩宇的脸上露出喜色。
我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你这么高兴?”
袁浩宇激动地手舞足蹈,“刚刚护工打来电话,说我爸妈醒了。”
我提议道,“走,我们去看看他们。”
袁浩宇抱着我在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的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几根。
听闻老人醒了的消息,开心归开心,但我心里还是有些打怵,毕竟他们对我的印象一直都不是很好。
站在电梯里,袁浩宇捏了捏我的手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放宽心,他们看见你肚子里的孙子指不定多高兴呢。”
我将头亲昵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怼了他一拳,咬唇笑着,不知道该说他会察言观色好呢,还是说他专爱拆人心事好。
自从上次的事情结束后,袁浩宇便将二老转到了独立病房,一来是安静便于修养,二来是照顾方便。
我们推门而入,两人虽然依旧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头却齐刷刷的转向了我们。
“爸、妈。”
我跟在袁浩宇身后,乖巧的叫着。
二老微微点了点头。
护工站在一旁,认真的汇报工作,“袁先生,刚刚医生已经来过了,说老人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只是刚醒还有些虚弱,剩下的损伤问题不大,只要慢慢调养就好了。”
“嗯,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袁浩宇带着我走到二老的面前,“爸妈,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你们就要抱孙子了。”
闻言,老人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威严的袁父用沙哑的声音连声说好。
原本俊美的妇人,经此一劫,皱纹和疤痕交错着,脸上露出了老态。
她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顺从的走过去,她缓缓地伸手抚上了我隆起的肚子,眼角渗出了眼泪。
袁浩宇贴心的给我找了个凳子,扶着我坐下。
“爸妈,你们能得救这次多亏了欣妍,要不是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袁浩宇手撑在我的肩膀上,“我这是实话实说,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就一头栽倒,爬不起来了。”
我不着痕迹的将那只爪子拍了下去。
袁母握住了我的手,慢慢开口,“欣妍,妈...以前做过不少...糊涂事,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
她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说话断断续续,很是吃力。
我连忙回握住了她的手,“妈,都过去了。”
她眼中含泪,深沉而有力的点了点头,“你是个好孩子。”
朝袁浩宇招了招手,男人连忙过去,半蹲在床前。
老人将他的手与我的手叠在一起,嘱托道,“以后你们要好好地过日子,公司就交给你们了。”
我眼眶一热,却还是维持着笑脸,“知道了妈。”
袁浩宇握着我的手紧了紧,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躺在另一张床上的老人忍不住抱怨道,“老婆子,就会煽情。”
有些压抑的气氛随着这句话豁然开朗,像是干旱禾苗遇见的细雨,吹散了暑气又带来了清甜。
我们又陪老人聊了会家常,才被护士以他们需要静养为由驱离。
期间,我们故意避开了跟陆之有关的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停地惦念只会惹起后来人的哀思,赚来无穷无尽的眼泪。
回到家,门口的收件箱里斜斜的插着一张信件。
袁浩宇将它取下,递到了我的手中。
是法院寄过来的判决通知书。
一张薄薄的a4纸上写着三行字:
秦雪燕因偷税漏税,计划并参与绑架、谋杀,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江美琳因挪用公款,使用不正当手段竞争,雇凶绑架,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二十五年。
翟敏因参与绑架,判处有期徒刑5年。
我将纸原封不动的折好,重新装进了原件包装里,而后将它撕了个粉碎,丢进了垃圾桶里。
一切都结束吧。
转眼间又过去了四个月的时间,现在的我俨然变成了圆滚滚的球,低头看不见脚尖,甚至连晚上翻身都需要袁浩宇的协助。
为此,被他嘲笑了多回。
天气凉了起来,袁浩宇护崽老母鸡的属性体现的越来越明显,他从衣柜里扒出一件又厚又重的外衣将我团团围住,脖子上又系了一条毛茸茸的围巾,头上戴着针织棉帽,恨不能浑身上下只露两只眼睛。
随着月份的增大,袁浩宇呆在家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工作基本上都是在家里用电脑遥控指挥。
我倒也享受跟他厮混在一起的时光,只要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就会有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周诺被送到了一所双语学校,每周回来一次,我们带她去看了几次心里医生,她的自闭症已经好了很多。
医生说她受到了重大的刺激,与她内心原本闭塞的力量互为对冲,将心结解开了不少,再治疗几次,就能恢复到跟正常的孩子一样。
也算是因祸得福,只不过代价实在太大。
没有了蓄意的破坏,公司也在袁浩宇和曼妮的努力下蒸蒸日上,今日将在香港上市。
作为藏在背后,很少露面的老板,如此盛大的场面自然是要出席的。
虽然袁浩宇刚开始并不同意,但架不住我的软磨硬泡,说要带孩子去见见世面。
他这才半推半就的同意我一起去,但是有一条要求,就是不准离开他半步。
许久没有踏出家门的我很是兴奋,一路上趴在窗户上看哪都稀奇,像只跟主人出门放风的哈士奇。
心还一直飘荡在路上,直到袁浩宇牵着我踏上红毯的那一刻,我才回过神来。
钟声敲起,漫天的礼花,震耳的鞭炮,被放飞的大批白鸽,一切都象征着新生,可惜我没过足眼瘾,心潮还没来的及澎湃两下,便被一阵急促的腹痛绞白了脸色。
袁浩宇当即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他一手揽着我,一手护着我的肚子,“怎么了?”
肚子传来阵阵下坠感,裤子也似乎湿了一片,我不敢怠慢,一边深呼吸一边艰难地吐字,“我可能要生了。”
“别急,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袁浩宇当即抱着我冲了出去,一路开车加速将我送进了医院。
躺在产床上,我哀嚎着泪流满面,死死的抓着袁浩宇的手腕不松手。
“放松,来深呼吸。”
“对,很好。”
“用力。”
护士耐心的引导着我,下坠感越来越强烈,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要被撕成两半一样。
“欣妍,欣妍,用力,别怕,我在。”
袁浩宇紧紧地回握住我的手,不住的帮我擦着额头上淌下来的汗水。
眼泪不住的流下,身下的床单早已褶皱的不成样子,我痛苦的哭喊着袁浩宇的名字。
“在加把劲,孩子就快出来了。”几个大夫轮番上阵,帮我顺着肚子。
就在我疼的快要昏过去的时候,腹部忽然一空,紧接着是一声响亮的啼哭,孩子出生了。
我满身汗水,满脸疲惫,看着那个浑身粉色的小家伙,笑着闭上了眼睛。
等我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袁浩宇。
他正笨手笨脚的抱着孩子,在病床旁边坐着,见我睁开眼,赶忙把孩子放到了我旁边,而后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老婆,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