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将买回来的包子三两口下肚,我便躺在沙发上,开始考虑起秦雪燕的邀请来。
她对我态度的忽然转变,必然与江美琳的事有关。
这一趟虽然有些风险,但事情总要有个了解。
可能是孕妇的心思敏感,明明才两天没跟袁浩宇好好地呆一会,我就觉得思念发了狂。
“你在干嘛?”
那串号码太熟悉了,我闭着眼睛都能够在键盘上按对。
“刚开完会,准备把刚刚商谈的内容重新整理下。”
他的声音像温柔的风,挟着热量钻进了心里柔软的角落,平复了焦躁和不安。
“早上几点走的,我都不知道。”
女人仗着有人宠的时候总喜欢得寸进尺,花大把的时间在这些无聊的抱怨上。
“七点,那个时候你睡的正香,口水都溜到枕头上了。”
说完,袁浩宇像想到什么一样,隔着电话笑了起来。
我有些羞愤,当即转移了话题,“晚上几点回来?”
“还不知道,眼下的项目正是关键时刻,各个板块的负责人都在这,我离开不太好。”
我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半天才回了句,“好吧。”
袁浩宇安慰道,“乖。”
我听见那边有人在叫他,便主动说,“没事,你先去忙吧,注意休息。”
“好,照顾好自己。”
没有亲亲,差评。
挂了电话,我走到穿衣镜前面,来回照了照,肚子没有变化,只是上面的肉松了不少,一定是最近好吃懒做的结果。
一想到几个月后,肚子可能遮得连脚都看不见,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呦,你这是干嘛呢?”
曼妮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不少的补品。
我看着她有些惊讶,“你怎么进来的?”
“上次送你回来的时候,从电视下面的橱子里拿的啊,快来看看,我买了好多东西。”曼妮腾出一只手拉着我回到了客厅。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看着一地的燕窝、海参礼盒有些无语的扶额。
“这都是买给我儿子的。”
“还没生出来,你怎么知道他是儿子还是女儿?”
曼妮叉着腰,一脸神气的拍了拍胸脯,“不管是男是女,干妈的位置我都预定了。”
她总是那么活泼,虽然有的时候能吵了些,到也给空荡的屋子添了不少人情味。
“好,先放到厨房吧。”
我刚提起一盒燕窝,就被她劈手夺过,“前三个月一定得注意,不能剧烈运动。”
“只是拎着礼盒而已,我又不是林黛玉,哪有那么娇弱。”
我站在原地,双手环抱在胸前,无奈的看着她。
曼妮瞪了我一眼,麻利的将带来的东西运到了厨房,“那也不行。”
“懂得比我还多,跟你怀过一样。”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曼妮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明晃晃的四个大字“孕妈宝典”。
我叹了口气,闭上眼直挺挺的躺在沙发上装死。
“怎么这么多外卖盒?多不健康!”
厨房里忽然爆出曼妮的嘶吼,她怒气冲冲的跑了出来,“袁浩宇怎么回事,你都怀孕了还让你吃这个!”
“他还不知道我怀孕。”
曼妮显然想继续骂下去,却被我截住了所有的话。
她的表情像是硬吞了一大口馒头,卡住了嗓子,眼睛瞪的老大,嘴巴张成了o型,半晌才回过神来,坐到我身边,“你怎么不告诉他?是不是你们又吵架了?”
被她探究的目光盯得发麻,我及时打断了她的幻想,“没有,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而已。”
“这都几天了?他一直没回来?”
“他最近很忙,每天回来的都很晚,我已经睡过去了,等我醒来就已经上班去了,刚好错开。”我无奈的摊了摊手。
“那怎么不在电话里说?”
“这么重大的事,当然要当面说才好,况且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我的手轻轻的抚上了肚皮,脸上不自觉的挂上了微笑。
“啧啧”,曼妮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跑去了离我三丈远的地方。
她陪我呆了一下午,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踩着高跟鞋离开。
我捧着她炖好的燕窝,小口的喝着,胃里暖融融的。
窗户打开着,穿堂风带来了春天独有的青草味,虫鸣声大了起来,悉悉索索的合成一首无名的交响乐。
电视剧实在无聊,甚至还没有空白的天花板看起来有意思。
我放下碗,起身将它关掉,回到卧室。
明天要去见秦雪燕的事我并不想告诉袁浩宇,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没有必要在为我的事烦心。
况且江美琳身在监狱,在这场博弈中我依旧占着上风。
纵使秦雪燕有着通天的本事,也不敢将我怎么样。
暖黄色的床头灯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柔和又静谧,我靠在床头,手里捧着那本读了一半的《基督山伯爵》,细细的品着其中的味道。
钟表的指针哆哆嗦嗦的指向了十,袁浩宇发来了信息,嘱咐我好好休息。
这个男人嘴实在太笨,每次翻来覆去的就这两句话,可架不住我傻,愿意沉浸其中。
想到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我合上了书,将自己塞进被子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早上八点,我便起床收拾了一番,开车前往江宅。
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仿佛缩略快进的人生,电台里的歌声从半开的窗缝中溢了出去,消散在风里。
看着这个从小生活的地方,我竟觉得有些陌生。
在这里所有美好的回忆,都随着父亲的去世而就此终结。
带着圆框眼镜的男人眯着眼,试探着开口,“小姐?”
我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老管家依旧穿着西装三件套,只是肚子大了许多,马甲上的扣子已有些不堪重负。
他迎了上来,脸上的笑容扩展到了眼角,挤出了深深的沟壑,“您可好久没回来了?”
我含糊的应答,“嗯,比较忙。”
他一边引着我往里走,一边开口,“夫人一大早就在客厅里等着你呢。”
“是吗?”
“可不是嘛,昨天夫人就吩咐下人备下了你最喜欢的吃食,眼巴巴的盼着你回来呢。”管家常年呆在江宅,与外界接触甚少,并不清楚我与秦雪燕之间的恩恩怨怨。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她那哪是盼着我回来,分明是盼着我来谈条件救江美琳出狱。
“欣妍快进来。”
秦雪燕穿着一身酒红色的绒面高开叉旗袍,正站在门口,热络的朝我招手。
“夫人、小姐你们忙,我先忙去了,有什么事叫我。”管家极有眼力见的从一旁退去。
我冷下了面孔,擦着秦雪燕的肩膀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秦雪燕并未发作,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给我斟了碗茶,“欣妍,先喝一口润润嗓子。”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欣妍,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尝尝看味道有没有变。”
她将一叠糕点往我面前推了推。
“这东西太甜,你爸不让你多吃,所以每次你吃完自己的那份都会跑来央求我,让我带你开小灶。”
我自嘲的笑了笑,是啊,因为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并非我的亲生母亲,还不知道朝夕相处的人竟然是蛇蝎心肠。
“我们还经常去公园看漫山的合,欢花,我一只手牵着你,一只手牵着美琳......可是转眼间你们竟然针锋相对,成了仇人一般......”
秦雪燕越说声音越低,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眼看就要流下来,样子好不可怜。
“善恶轮回,因果循环。”
洞悉了她的目的,我定下心神,端起已经有些凉的茶盏抿了一口。
“可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决定权掌握在你手里,只要你撤回诉讼,美琳就能回来,你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做回好姐妹。”
“好姐妹?”
可笑,自从我嫁给袁浩宇之后,她便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将我扒皮抽筋。
秦雪燕带着哭腔,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打颤,“我知道你们之间有很多的误会,但毕竟血浓于水......”
血浓于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们骨子里本来就留着不同的血,事到如今了还想把我当傻子骗。
见我没出声,秦雪燕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穆的掉了下来,颗颗砸进了绒面的旗袍里,“你爸爸他一直都很喜欢美琳,我想,如果他还在,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果我爸还在,你们又怎么敢这样光明正大的欺负我。
不想在看她惺惺做戏,我冷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秦雪燕脸上的泪痕尚未干透,下巴上还挂着一滴泪珠,通红的眼睛却已经褪去了慈爱人母的光芒,散发着阴骘和冷漠。
她抹了把脸,看着我,“她是你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她做那些事的时候何曾想过我是她的妹妹?”
“你.....”秦雪燕被气得脸通红,手指着我哆哆嗦嗦了半天,才最终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