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去吧。”
陆之伸手想要抱我,被我拦了下来。
“我自己可以”,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哀乐,像是没有生命的布偶,木然的重复着机械性的动作。
陆之没有再坚持,只是搀着我的手臂,陪我沿着灌丛小路,回到了救援处。
我开始在心里重新审视与袁浩宇的这段关系,无风无浪的生活过久了,已经忘记了最初的戒备。
像是一只兽,被人类驯养久了,抛弃了锋利的爪子和尖锐的牙齿,甚至翻起了柔软的肚皮任人抚摸。
“医生在那边等着,先去检查一下身体吧?”
“嗯。”
不远处有个医用的帐篷,上面贴着红十字的符号,我被陆之扶着走了进去。
我躺在床上,任由那些冰冷的仪器在我身上扫过。
“滴。”
扫描仪到脚腕处忽然发出了警报声,红色的符号亮了起来,在绿色的军用帐篷里看起来很是刺眼。
“怎么了?”
陆之神情严肃,仿佛伤的是他一样。
医生将扫描仪移了位置,“轻微骨折,不严重,静养几日就好了。”
我全程没有说话,也是,心里都空了,哪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什么大问题,可以回去了。”
医生起身,取下黏在我身上繁杂的接触点,将检查结果交到了陆之的手里。
“谢谢。”
陆之向医生道了谢,搀着我下了病床,“我送你回家。”
家,这个字深深地刺激了我。
原本眷恋的地方,此时却让我踟蹰不前。
搭乘着陆之的私人直升机,我们很快便回到了A市。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飞机失事后,我开始畏惧高空,脸色煞白,被扶下飞机的时候腿脚有些发软。
陆之的司机早已经等候多时,见我们立马迎了上来。
我看着陆之开口,“我要回自己住的地方。”
“嗯?不回家吗?”
“回去也只能是徒增烦恼罢了,还是分开冷静一下吧。”
我摇了摇头,身子很是疲乏,多日来积攒的劳累,在落地的那一刻爆发。
“也好,浩宇那边我会解释清楚的,你不用担心。”
我暂时不想提及有关于袁浩宇的任何东西,随口报上了一串地址,便钻进了后车厢,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像是得了一场重感冒,头昏昏沉沉,一路上睡过去了好几次。
陆之小幅度的晃动着我的肩膀,“欣妍,醒醒,欣妍。”
“唔。”
他离我实在是太近了,我睁开眼睛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推了他一把。
他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难,后脑勺毫无准备的撞在了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哼。
“对不起,对不起。”
声响赶走了睡意,反应过来之后,我便连忙道歉。
“没事,你看看是不是这。”
陆之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挤出个扭曲的笑脸指着窗外那片高耸的住宅。
“就是这,谢谢。”
说完我便推开了车门,脚刚迈下一只,陆之便从另一侧窜到了我身边。
“你脚不方便,我送你上去吧。”
“......”
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他堵住了出路。
他直接伸手扶上了我的胳膊,力道大的不容我推辞。
到了家门口,我忽然发现了一个悲哀的事实,没有钥匙。
自从搬过去跟袁浩宇同住之后,我便很少会回这里,因此钥匙也跟着受了冷落,被锁在橱柜里。
我面对着已经布满尘土的红木门,尴尬的站在原地。
陆之看出了我的心思,主动开口,“没带钥匙?”
“嗯。”
我微不可闻的应了声。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连这方原本属于我的小天地也因为我的疏忽将我拒之门外。
“我送你去袁浩宇那里吧,顺道跟他解释清楚。”
尽管心里十分的不情愿,但眼下也只能先这样了。
我觉得自己搞笑又心酸,狼狈到吵架了连个躲避的去处都没有。
那天走了千万遍的林荫小路,已经长出了新叶,树影婆娑,笼罩着地面的颜色都加深了几分。
家门口空无一物,看来袁浩宇并不在家,这对我来说算是个好消息,至少可以晚一点面对他,给我一点喘息的空隙。
陆之将我送进了家门,又去厨房给我倒了杯温水,“好好休息。”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招待他,只是挥了挥手,算作是跟他道别。
看着门被合上,我也失去了强撑着精神的最后一丝神志,陷入了昏睡。
噩梦悄然来袭,像是最不要脸的侵略者,趁着的脆弱大举进攻。
那个男人想要杀了我的画面在脑子里滚动播放,狰狞的面孔深深地刻在了心上,像条丑陋的疤。
眼前骤然亮起了白光,我被晃醒,拿手遮挡着,不适的眯了眯眼睛。
客厅里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袁浩宇回来了。
我坐起身,紧绷了多天的肌肉得到疏解,酸痛不已,像是被车子碾过了一般。
“啪。”
袁浩宇冷着脸从卧室走了出来,看都没看我一眼,抬手将灯重新关上。
客厅里陷入黑暗,我盘腿坐在沙发上,不由得一阵苦笑。
他已经将我看做了透明人。
我并不想回卧室睡觉,那个空间太狭小,会让我透不过气来。
正当我迷迷糊糊再次入睡的时候,却被突然扔到身上的东西砸醒。
“去洗澡。”
我睁开眼,接着卧室透出来的光,我看见袁浩宇正站在沙发背后,环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人人都是平等的,我又为什么要听从他的命令。
我将衣服捡起来,放到桌子上,而后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洗干净再睡,别弄脏我家的沙发。”
袁浩宇见我没有了动作,声音的冷酷又提高了一个度,好似自命不凡的救世主,对着空无一物的难民施舍着残羹冷炙。
他话都说成这样了,我当然不能再继续无视。
我尝到了寄人篱下的滋味,心里泛起一阵酸,委屈又怨怼。
抱着衣服,我打起精神,一瘸一拐的往浴室走去。
进到浴室,我将莲蓬头开到最大,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大哭了起来。
水声撞击着地板与我的哭声混在了一起,浑身被浇了个通透,我靠着墙慢慢的蹲下,双手无助的抱着膝盖,将头低头。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用在我身上仿佛是个笑话。
仅仅过了不到三天的时间,一切就都变了,这座充满了欢愉和温馨的房子已经被猜忌和陌生所取代。
“咚咚”
门穆然的被敲响。
我将水关上,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啜泣声被外边的人听了去。
“你还在里面吗?”
“嗯。”
我清了清嗓子,应了声。
袁浩宇在外边喊道,“快点洗,别浪费水。”
脚步声走远了,我扶着墙慢慢的站起身,随手扯了条毛巾将自己擦干。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显已经憔悴了不少,皮肤粗糙,脸上还带着被树枝划伤的小口子,已经有些肿胀。
我叹了口气,换上衣服走了出去。
“进来睡。”
袁浩宇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朝我喊道。
我身形一顿,神情有些悲哀。
如今的我如同提线的木偶,任凭男人牵动着引线,对我呼来喝去。
我走过去背对着他,侧身躺在床上,极力的往床边靠,索取着最后的安全感。
这一晚睡的很累,心里的委屈如重达千金的石头堵得我喘不过气来,身体上脖子到脚踝无一不叫嚣着酸痛。
“嘭。”
我掉下了床。
索幸有被子减缓了些冲击,让我不至于太难受。
我下意识的回头,害怕这样如此愚蠢的举动会惹来男人的责骂。
只见,袁浩宇睡的位置此时却空无一人。
我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他应该是上班去了。
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我揉了揉酸痛的小腿,抱着被子慢吞吞的移动回了床上。
想来也是好笑,我竟然卑微到如此地步。
“叮咚。”
门铃响了,我挣扎着从床上起身。
“谁?”
我隔着门警惕的问道。
“是我,陆之。”
我打开门,男人正提着一些营养品站在门口。
“我来看看你,好些了吗?”
“除了浑身有些酸痛之外,其他的都还好。”
“你眼睛怎么全是血丝?昨晚没睡好?”
陆之轻车熟路的走进厨房,将带来的东西悉数放到了柜子里。
“太久没合眼了,一时半会补不回来。”
我揉了揉眼睛,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
“浩宇不在吗?”
“他上班去了。”
“他听你解释了吗?要不要我去找他?”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情侣之间的事太过于主观没有那么容易就理得清。
眼见我精神耷拉下去,陆之适时地转移了话题,“罢了,不聊他了,你刚睡醒吧,我给你弄点东西吃。”
“我吃不下。”
尽管从昨天回来至今滴水未进,但我却没有什么食欲。
“那也得吃点,你现在是最需要进补的时候,”他边说边将我推到了沙发上,随手抓了条毯子盖在我身上,板起脸来神情严肃,像是教育小朋友的老师,“你在这等着。”
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我问道,“你还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