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昂还想逗逗他,没想到徐蘅的手机突然响了,徐蘅看了一眼,脸色都变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去接个电话,待会儿外卖过来了你拿一下。”
陈昂点点头,看着徐蘅拿着手机进了卧室,还小心地把门关上。他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家里安安静静的,徐蘅收起他的书的时候很着急,抽屉缝里夹了一页纸,陈昂帮他拉开抽屉放好,正好看见徐蘅的书上认认真真地用荧光笔做过记号,跟小学生上学似的。
也不知道是谁的电话,脸色都紧张起来了。
陈昂发现自己对徐蘅越来越好奇了。他以前也来往过一些炮友,床上水乳交融,床下两不相干,没有好奇心就不会越界,一旦有了好奇心,渐渐探究下去,就会贪得无厌。刚才何岸劝他及时止损的时候,他一半生气一半心虚。
何岸也并不是徐蘅的什么人,却假惺惺得仿佛他多么有资格评判自己似的。但陈昂又切切实实地不是与徐蘅谈恋爱,炮友炮友,说到底不就是解决需求,玩玩而已吗?
——酒吧里啊,他估计是第一次去,傻乎乎的,我就跟他聊上了。
想起何岸说的,陈昂心里痒痒的,想看傻乎乎的徐蘅。但又恨不得立马出现在那时那地,把何岸的胡给截了,把傻乎乎的徐蘅揣兜里带走。
徐蘅不知道在房间里说什么,声音隐隐约约的却听不真切。
“外卖来了,你去取一下好吗,钥匙在桌上……”徐蘅打开房门说了一句。
陈昂:“好的……”
还不等陈昂说什么,徐蘅又把房门关上了,刚才的话里好像有些鼻音,不知道是感冒还没好的缘故,还是打电话哭了。
陈昂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但还是拿起徐蘅放在桌上的钥匙下楼去取外卖。
徐蘅手里攥着手机,坐在床上,听见了陈昂开关门的声音,才重重地吸了下鼻子,抬手擦了擦眼角。
自从他工作稳定之后,他固定两个月一次,给爸妈打钱,虽然每次钱不算很多,卡里打的钱也已经累计了好几万了,但一分也没被动过。往常他爸妈也并不会打电话过来,今天却突然打来了,徐蘅先是开心,然后是紧张。
他以为与爸妈长年的冷战终于迎来了冰消雪融的一天了,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
“喂——”
“徐蘅啊,你改过来了吗?”
是他妈的声音,带着一些熟悉的家乡口音,但听上去老了一些,徐蘅心里的期待被浇得凉透,他嘴巴张了张,喉咙发紧,差点说不出话来。
“妈,我……错才要改的,我没错,不用改。”
“怎么叫没错,男人喜欢男人能叫正常嘛,那是变态!还有你弄的那个什么,化妆,男人能弄这个吗,不男不女的,你听妈一句劝,你要改过来,只要改过来,你爸就不生气了……”
徐蘅沉默了。
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是逃出来的,他买了大巴车票,那种可以躺着过夜的大巴,车上一股难闻的臭鸡蛋味儿,外头还下着雨,公路两旁的树木楼房都在夜色中影影绰绰,车窗上落满了雨痕,像张落泪的脸。
他长久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了,电话里,他爸暴跳如雷的声音给他下了判决。
“你别给他打!他没用了,没救了——”
外卖的电话突然打进来,徐蘅连忙接进电话,让陈昂去取外卖,再切回去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
陈昂去取外卖的这段路,足够他洗一把脸,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整个人还是病恹恹的,比刚感冒那天还要没精神。陈昂和他对坐着,肚子里其实不太饿,吃不下多少钵仔糕,但徐蘅却一言不发,低着头一口一口认真地吃着,眼角还红着,好像要把什么除了钵仔糕之外的东西嚼碎了吞进肚子里似的。
陈昂被他反常的沉默弄得坐立不安,想要问问他怎么了,但却莫名地心虚不敢开口,生怕一问了就会越了什么界似的。
徐蘅被钵仔糕噎了一下。
“咳咳咳咳——”
陈昂弹簧似的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水,徐蘅还是低着头,匆匆地道谢。
“你慢点儿吃啊,干嘛呢,又没人和你抢。”
徐蘅没说话,陈昂见他喝得急,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轻轻地,跟照顾小孩儿似的,徐蘅响亮地吸了吸鼻子,陈昂低头看他,正好看到徐蘅眼泪汪汪的,鼻头红红,可怜得不行。
“这怎么了,喝水喝哭了?”
徐蘅心里难受,又觉得丢脸,一句不痛不痒的哄人话就把自己说哭了,死命低下头不让他看,陈昂非要看,两个人较起劲来,陈昂去掰徐蘅的下巴,摸到他脸上湿漉漉的,像小时候在花园里摸到了叶子上冰凉的露珠。
“你、你干嘛呀,撒手……”徐蘅急了,非不让他看,就差上手挠人了。
陈昂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掰着徐蘅的下巴,弯下腰去咬徐蘅的嘴巴。徐蘅闭着眼睛,睫毛还湿漉漉的,和陈昂莫名其妙地亲吻起来,牙齿磕到了牙齿,这个吻里面,好像比之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徐蘅像被谁在心尖尖掐了一下似的,又痛又麻又痒,鼻子一酸,委屈得不行。
陈昂尝到了徐蘅眼泪的味道,一点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