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风按住巧儿，轻轻的给她盖好被子。
“……铺子……损失大吗？”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钱财都是身外物，只是连累了几个伙计。我原本想着后院放了那么多东西，就特意吩咐加派了人手值夜，没想到，反而害了他们……”莫如风轻轻替她拢了拢头发，知道她重感情，会更加在意人命。
“黄……”只说了一个字，喉咙就已经被哽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莫如风知道她要问什么，站起身从桌上拿过一个东西，递给她。
一片朦胧中，一个熟悉的物什儿出现，巧儿坐起身，颤抖着双手接过来。
“呜呜……先生……”巧儿捧着自己亲手为黄先生做的眼镜，眼镜腿本是铜丝做的，被老先生磨的锃亮，镜片很干净，没有一丝划痕，只是绑在眼镜腿上的绳带断了，铜丝有少许弯曲。
“你要替老先生报仇，这一定是她们干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巧，说着火就着火呢！”巧儿跪在床铺上，用力捶着莫如风，“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莫如风抱住她，任由她脸上的泪水沾在身上，收紧手臂，“我知道，我不会放过她们。”
巧儿闹腾了很久，才攥着眼镜睡着。莫如风躺在她身侧，支着头，看着她的睡颜。
巧儿睡的并不踏实，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巧儿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铺子里。“难道我梦游？”巧儿在原地转了圈儿，抬起手要挠头发，却发现手上还握着那副眼镜。
“巧哥儿……”巧儿听到了，确实有人在叫她。她往后院走，便看到库房门口站着黄先生，正向她招手。
“果然是在做梦。”巧儿很理智，但是不想急于离开梦境。她走过去，“先生……”
“巧哥儿，我教你的还记得吧？”黄先生没有带眼镜，背着手，弓着腰，满是褶子的脸上，眼睛眯成一条缝。
“记得，永远记得。”
“你背背我听听。”
“旧管加新收减开除等于实在……”巧儿背着，黄老先生点点头。巧儿把眼镜递给他，“先生，没有它，您又想偷懒了？”
“我累了，该歇着了，你让我老头子睡个懒觉吧。那是特意留给你的，做个念想。记住，要来看老头子我，别忘了我教你的。”
说完，老先生走进库房，关上了门。巧儿冲过去，推开门，却掉进一片深渊。
巧儿猛的被惊醒，看到躺在身边的莫如风睡着了。轻轻给他盖上被子，不想吵醒他，蹑手蹑脚的爬下床。
披了一件厚实的斗篷，望了一眼床上的莫如风，离开屋子。
天很黑，没有月亮。冷冷清清的街道很阴森。哭了很久，头有些疼，身上也不爽快，但她还是咬牙使轻功来到菖隆号。
这里已经成为一片狼籍，到处是残垣断壁，可想而知前天夜里的大火有多么猛烈。可巧儿不明白，起火了，被困在院子里的人不知道逃命吗？那么大一座院子，隔壁也有商铺，难道大家都不知道赶紧救火？任凭它烧个彻底？
而且，怎么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虽然这里离莫家不算太近，但也不至于看不到火光的程度。失火是大事，一般人家走了水，还会引来四面八方敲锣呼喊争相帮忙呢。可这大火，悄无声息就烧完了。
巧儿按照记忆来到库房的位置，泪水又涌了出来，她抹了一把泪水，开始在瓦砾堆里翻找。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她有种感觉，梦见老先生，肯定是一种启示，在指引着她来这里找东西。
夜里的风很凉，巧儿却忙出一头汗，她带了一截蜡烛，点燃了照亮。其实也可以白天来，但她就是这种性格，等不到天亮。她突然想起老先生有个习惯，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大罐子里面。这里刚经历了火灾，她也不确定那罐子还在不在。一只手干活不方便，巧儿把蜡烛搁在地上继续翻。
她记得那东西应该就放在附近，她不顾脏乱，伸手在一堆瓦砾中摸索，就在手指刚碰到一个圆滑的物体时，‘咔嚓’一声声响让她停下手里的动作。
巧儿赶紧拿起蜡烛吹熄，隐身在一堵断墙后。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难道那人也有深更半夜睡不着的习惯？
这种时候还来现场的，除了想要查出真相的人，就只有一种人了。
巧儿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她本来是已经休息的了，当然不可能带着皮鞭睡觉。她后悔，百密一疏就是这种情况。
巧儿开始观察地形，以方便开溜。
可自从那一声之后，便没了动静，巧儿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她不可能出现幻听，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那人发现了她，知道惊动她之后便像她一样躲了起来，静待时机。
这种时候就要看谁的耐性好，敌不动，我不动。
可巧儿耗不起，她穿的有些单薄，而且又头疼身体不舒服。她轻轻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烧焦的木块，朝着院子中扔了出去。紧接着她跳上断墙，果然在墙后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手里没有兵器，可身穿夜行衣，这种情况更糟糕，说明对方是个行家。
巧儿没来由的想起月秋尘，如果这人也使用飞镖，她手里没有武器，肯定打不过人家。
那人确实聪明，听到声音没有贸然奔到声音处，而是退后一步朝上面看过来，原来他已经听到巧儿跳上墙头的声音，虽然她已经很小心了，可他们离的这么近，就算是听风声也可以判断对方的所在。
巧儿晃亮火折子，把手里那一小截蜡烛点燃，朝黑衣人扔了出去，“看镖！”
黑衣人只瞧见一个发着亮光的东西在巧儿手中一闪，接着就有风声传来。他被迫向旁边一侧身，再看向墙头时，已经没了巧儿的踪影。
巧儿撒开腿就跑，为了躲避那人的追踪，她忍着身体的不适蹿房上墙，只想快点儿回到莫家，那是自己地盘，地形比较熟悉，而且还有护院。
可她还没有跑到地方就有些撑不住了，她一天没有吃东西，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巧儿咬牙，终于看到莫家的墙头，她用尽最后一口气跳了上去，心里一个劲儿的恨莫如风——没事儿把墙垒那么高干吗？
坐在墙头往身后看，那人没有追来。巧儿长出了一口气，正在思索自己是攒力气跳下去呢，还是等护院巡视的时候发现她。
答案当然是第一个，她现在是新夫人的身份，被人瞧见叉开腿坐在墙头算怎么回事儿！她丢不起这个人。
身子晃了晃，她用体重让自己摔下去，她却忘记了，现在只是春天，地上的绿草还没有厚实到缓解她落地的冲击的地步。于是，她疼的龇牙咧嘴，还被护院听到声音。
“谁在那儿，快出来！”几个护院提着灯笼往墙边照，巧儿暗骂自己倒霉，刚要现身，就有人替她出面解围。
“是我。”一个白色人影出现在灯笼前，挡住照向墙角的光线。
“啊，是大少爷，您还没歇着啊？”几个人一看是栾离，便赶紧放下灯笼，‘大少爷’这个称呼，也是刚在下人口中流行起来。
“这就歇着了，你们去别处看看吧。”
“那把这灯笼给您一个，天黑，小心别摔着。”
“嗯，谢谢。”栾离接过灯笼，等护院离开后便提着灯笼来到墙角。“没摔坏吧。”朝着还坐在地上的人伸出一只手，“地上凉，起来吧。”很体贴的，灯笼没有直接照着地上的人，而是被他挡了一半亮光。
巧儿恨不得找个地缝立即钻进去，她的脸都丢到外太空去了！
发现自己的行为让她很难堪，栾离立即收回手，“对不起，这个留给你，我先走了。”把灯笼放在地上，栾离转身离开。
巧儿怕他误会，赶紧说了声‘谢谢’。栾离点点头，径直走了。巧儿揉着被摔疼的屁-股，又在地上坐了半天才爬起来，提着灯笼一瘸一拐的回沁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