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风不接茬儿，大厅里的空气顿时冰冻了。姨娘们觉得呼出一口气，都可以变成冰粒子掉地上了。
正当女人们在各怀鬼胎的时候，莫如风突然站起来，“我已经决定，娶郑巧儿为妻，做续弦。以后，她就是这家的女主人。”
“老爷！”她们都被这晴天霹雳击中了，上前一步，想要围住莫如风，可莫如风周身冰冷的气息，还是让她们放弃了围住他撒娇的念头。
顾锦芬两手捏在一起，远远地站在门旁，“她只是个丫头。”同样冷冷的语气，提醒莫如风。
莫如风冷到极致的眼神落在顾锦芬身上，“你觉得老爷我不知道这事儿？”
“奴家不敢，老爷要娶谁，是老爷的权力。”顾锦芬道了个福，顾自离开大厅。
深夜，一双柔荑捻开一小卷纸条，阴恻恻的笑掩盖住芙蓉面的娇艳——事情快要结束了？
这几天，定江镇都传遍了——莫家老爷要娶续弦！
“他夫人不是死了才一年，当初不还扬言要守身三年吗？都说这男人不是好东西吧，没有哪个猫儿能忍得住不偷腥！”巷子口的长舌妇们聚在一起，一边纳鞋底，一边谈论着本镇最大户人家的闲话，
“听说那丫头才十七，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闺女……”
“肯定是又是京城哪家的千金吧，不然他莫老爷能娶个没地位的女人回家？”
女人们不停的说啊说，很快镇子上就有了这样的版本：莫家老爷要娶个京城来的大家闺秀，今年才十七岁，光陪嫁就要好几十车……
莫家确实也在张罗办喜事，大红缎子大红灯笼重新挂了起来，沁园的所有家具全都换新的，准备迎接新主人。
沁园的奴才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知道自己不用被赶出府，乖乖等在沁园迎接新主子。
全府上下都在忙忙碌碌的，原本的人手不够用，一下子招了很多新人入府。莫华亲自教导新奴仆，个顶个儿的年轻，个顶个的顺从。
学堂里也来了个新教书先生，一张玉面英气逼人，浑身冷峻的气息，却注定要吸引少女少妇的眼球。
莫唤也回来了，莫琛却没有回来。莫唤变了样，说不上是好还是坏，总感觉跟以前不一样。
全府上下忙活了一个月，春暖花开的季节，大红喜字贴在了莫家大门上，可人们没有见到好几十车的嫁妆从城门口进来。
府里的姨娘们站在大厅中，一个个怨气十足的盯着门口。
日头正中了，莫华清了清嗓子，大吼一声：“有请新人。”
廊子上走来一个打扮得红艳艳的媒婆，她给新人带路，身后便是穿着大红衣袍的莫如风。手中一根长长的红绣球，牵着同样身穿大红嫁衣的新娘子。
大厅里的女人们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情景，之前一直都没有见到巧儿回府，那么现在她直接出现在喜堂上，算是怎么个意思？
而且，今天莫家没有邀请一个外人，只不过来了几个族里辈分高的叔伯，他们的脸色不太好看，估计也是对这门亲事有意见。
杨媚儿把脸扭向一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哼，莫家娶新夫人，就这么寒酸见不得人？”
虽然是续弦，可莫家是大门大户，娶新夫人是族里的大事，怎么说也不能悄声敷衍过去，人家外人会看不起新人的。
莫如风听到了她的话，经过她身边时，冷冷的眼神射向杨媚儿，杨媚儿打了个冷颤，低下头不敢再抬起。
莫如风也不想这样，可这是她的意思，她不想太张扬，他也就顺着她的意。她为何这样做，他不想追究，或许是不想让某人知道，他也不在乎了。反正结果是——她愿意嫁给他，他就满足了。
如果按照他的性子，他一定要让全江南的人都知道，他莫如风又娶了新人！他唯一一个真心想要娶的人。
大红的绣球连接着两个人，莫如风紧紧攥着，还不时回头望一下身后的人。他突然有些紧张，生怕身后的人会凭空消失，新娘临时变卦，跑掉了，到时候红线的一端只余他一人，他会疯的。
好在，他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两人顺利的来到堂前。莫如风微微侧头，大红的盖头遮住她的脸，看不到她的娇颜。说实话，他也是刚刚才见到她，见到的时候她已经用盖头遮住了脸。他甚至有种念头，万一揭开红盖头，看到的脸不是她的怎么办？他一直很想确认一下，但是在入洞房之前，盖头不能掀，她又很安静，没有说一句话。他真的很紧张……
手心里开始冒汗，在这乍冷还寒的时节，他感觉鼻子头上凉凉的。说实话，他跟柳如卿成亲的时候，根本没有这种感觉。那个时候，他只知道新娘子很漂亮，但他一点也不期待。按部就班的，完成了在别人眼中他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他其实是无所谓的。
莫如风突然想起柳如卿，想起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她爱他有多深，便恨他有多深。他以为那恨会跟随他一辈子，一直阻拦他，没想到，在他有生之年，他还是等到了。
他选择相信她，无论过程如何，他只要今夜她在他眼前就好。
莫华大声地宣布仪式开始，拜天拜地拜祖宗，直到最后一步，他转过身。娇小的她穿着红嫁衣，嫁衣跟普通的新衣霞帔不一样，没有复杂的繁琐，倒有些修身，她婀娜的身材尽览无余。他微笑，恐怕本朝还没有哪个新娘子的嫁衣是这样的，她果然与众不同。这更勾起他想要见见她的想法，他想知道，她会不会也不带那沉重的凤冠，给他一个惊喜呢。
在两人冲着对方准备下拜的时候，莫如风一边向下弯腰，一边偷眼往上瞅，想要从盖头下面的边角窥探到她一点面容。
“不许偷看！”她终于开口了，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告诫他。
莫如风突然欣喜若狂，手指不安分的想要去掀开她的盖头，“我只是想要确定一下新娘子有没有被人调包，要不然……我会很吃亏的！”
“德性！”
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两人继续恭恭敬敬的‘夫妻对拜’。
“慢着！”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大家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只见门口站立一人，一身白色锦袍，包着狐毛的小竖领衬着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他正用满含恨意的眼神望着厅中身穿红衣的两人。
大厅中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一时间鸦雀无声，喜堂上连掉根针都能听得到。
莫华异常沉着，上前两步，“今天是我们老爷的大喜之日，原本没打算宴请亲朋好友，不过既然栾掌柜的来了，就请在一旁等候，稍候会有宴席，自然会请掌柜的几杯酒。”
站在门口的正是栾离，莫如风一点都不惊讶，他觉得，他如果不出现，才有问题呢。
红盖头轻微地抖动着，没有宽大的袖子做掩饰，她的手捏的指节发白。
女人们很是吃惊，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上演精彩的一幕——有人想抢亲？
既然有人替她们出头破坏婚礼，姨娘们觉得松了一口气，她们抱着看热闹的心情一个个一扫刚才郁闷的表情，换上窃喜的神态。这场景，确实比那戏台上的折子戏好看多了！
栾离没有再说话，从刚才开口到现在，一直在瞧着那人。满腔的恨意让他的脸露出痛苦的神情，苍白的嘴唇随着那红盖头一起颤抖。
莫华见栾离摆明了要找事儿，提高嗓门重复了一遍：“夫妻对拜！”对着守在墙角处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们悄悄移动到门旁，做好准备。
今天是他家少爷盼望了很久的时刻，他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两位新人仿佛没有听到莫华的宣布一样，都没有继续行礼。莫如风静静的看着她，在脑海中想象着红盖头下面的表情。
她果然还在犹豫吗？
莫如风的心痛起来，不自觉的抓紧手中的红绸带，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抓紧救命的木桩，死死不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