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巧儿,你别这么嚣张,有你吃苦头的时候!老爷今儿宠着你,不等于你永远得势,早晚有一天,你也有被人踩在脚下的时候!”顾锦芬忿恨的诅咒着,谁都听得出这话里充满的威胁。
巧儿心里很清楚,只要她还没有迈过这道门槛,姨娘们的身份怎么说也比她这个丫鬟的身份高。她会适当给她们些面子,表面上的面子。她的最终目的还是要把她们都逼急,然后跳墙。“芬姨娘,巧儿一直在能力范围时刻准备替你们做事,奴婢不敢逾举。”
“哼,咱们走着瞧。”顾锦芬气呼呼的离开。
各园子还是按照巧儿的吩咐,消减了人手。一时间,莫家人心惶惶分成两派,一派站在巧儿这一边,不乏有顺风倒的人存在。一派站在姨娘那一边,很多都是姨娘自己带来的下人。姨娘们都是聪明人,不会在巧儿如日中天的时候跟她闹翻,那等于用鸡蛋碰石头。
巧儿在忙着跟女人斗心眼儿的同时,还不忘去学堂监督那些个小祖宗。
果不其然,小祖宗不找事儿就不甘心,巧儿来到园子就发现几个小孩儿扭打在一起。
“住手!”巧儿一声呼喝并没有让打架的人停手,撸起袖子上前去拆架。还不是一对一单挑,而是群殴,这太没绅士风度了。
一手拎一只给分开,终于扒拉到最底下的莫琛。
三个女娃都在一旁站着,其中两个吓的手足无措,莫唤忿忿不平的告状:“是他们先动手的!”
巧儿把莫琛从地上拎起来,掏出帕子给他擦脸。莫唤不服气的样子,让巧儿觉得有些对不住柳如卿——她把一个淑女教成一个小辣椒!——这是一个怎样诡异的教程啊?
“人家侠士决斗,讲究一对一,公平合理,输了也不觉得丢人。你们这算什么?几个打一个,你们可真给莫家长脸啊!”
孩子打架一旦有大人发现,孩子总会用沉默来表示抗争,虽然巧儿还不算太大,才十六七。
“还有你!”巧儿点了一下莫琛的脑门儿,“你个子比人家高一头,跟弟弟们打架,你觉得特有成就感是不是?你怎么不去找奶娃娃打架啊?”
“他们不是我弟弟!”莫琛倔强的强调着自己的孤苦,他已经把自己跟莫家划分开了。
“你是野孩子,我娘亲说了,你是捡来的!”莫珏指着莫琛大声喊着。
“闭嘴!”巧儿最忌讳别人用‘野孩子’三个字来称呼没爹没妈的孩子,没有双亲的疼爱已经够可怜,还要背这么个难听的名字。
因为季敏从小……也是被人这么叫着长大的。
“三少爷,你-娘亲难道没有教过你: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且不说他是不是你的亲兄弟,该有的礼仪总是要讲的吧,这几年在学堂里念的书,都让狗叼去了?呸,我说的也不太文明,这里是学堂,不许说脏话。话说你们几个没出息的,很喜欢群殴啊,不知道这有违侠义吗?不过谅你们也没这能力知道‘侠义’二字何解。侠义是不欺凌弱小,不恃强凌弱,仗义抒怀,你们呢,躲在莫家大树下乘凉,来个歹人就能把你们挟持卖掉!”
“胡说!”莫珏鼓着腮帮子,反驳着。
“三少爷,您前些天还被咱家唤儿小姐抓破脸皮呢,您觉得一个大侠能不能像抓小鸡一样抓走你啊?”
“你……”莫珏的脸红的像猴屁-股,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说多了也是我欺负你们,这样吧,给你们几个机会,一起跟我学拳脚,就学逃命的本事吧,脚底抹油比较实际。看你们几个谁学得快,然后输了的人要服输,要听第一名的话,怎么样,公平吧?”巧儿知道小孩子稀罕什么,就用这招收服这些个小猴子。
果然,小猴子对于学拳脚比较有兴趣,便忘记刚才的不愉快,兴高采烈的围着巧儿问东问西,巧儿准备先教基本功,让他们在太阳底下扎马步,一站就是个把时辰不准动。女孩子身子弱,站了一会儿就不行了。巧儿就拿出自己缝制的小沙包,教给她们玩小玩意儿。就是季敏小时候经常玩的那种,比乒乓球小点儿的沙包五个,挨个捡,看谁玩的花样多。
几个小子一边扎马步,一边偷眼瞅她们在凉亭里玩沙包,心里痒痒的。
“拿去吧,明天教给你们做沙包。”巧儿摸了摸唤儿的头,坐在凉亭里休息,看着她们玩。视线晃过池边,发现有个白色身影站在远处的池塘边,那人正在柳树下瞧着她呢。
高挑的身材,挺拔的站姿,衣袂飘飘,好一个俊秀英才,潇洒儿郎。
巧儿低头走过去,脚步很慢。
“你怎么在这儿?”学堂一般不许外人进入。
“我来给先生送笔墨纸砚,东家特意从京城墨轩斋订的,刚到货。”栾离手背在身后,目光转向池水。
“你还跟着商队出门吗?”巧儿觉得跟栾离说话有些困难,她想不出该说什么。其实,他们本就没说过多少话。
“嗯,过几天就走。”
又是沉默……
“这个……”栾离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递过来。
“是什么?”
“送你。”
巧儿的手不听话地抖起来,尽量保持平静的接过布包,她犹豫着是否要当面打开看看。在现代,当面拆开看礼物,是一种礼貌。但是古代,男女之间羞涩的关系,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私相授受?
这应该算是礼物吧?他送她的。
“看吧。”栾离很干脆,虽然他的脸有些红晕。
心里升起一股甜蜜,她可不可以很自恋的认为,他来学堂,只是为了见她。送货的小差事,何必劳烦他堂堂大掌柜呢?
“你去了很多地方?”巧儿笑了,甜甜的笑。低头拆开布包,里面是支玉簪,玉簪的头上是只蝴蝶,翠绿的。
“嗯,北边,那里玉很不错。”栾离收回视线,看着她的乌发。
巧儿一向懒得打理自己的妆容,头发只是简单的编了个蝎式发辫,尾端散开,拢在一侧。巧儿不知道,就是她这简单的发式,让很多丫头小姐看到了,这发式在定江镇悄悄流行了很久。
这发型,带簪子有些不搭调。巧儿连忙拆开头发,挑起上半部分头发,绾了个发髻用簪子别住。
栾离看着巧儿三两下换了个发型,嘴角弯起来,手伸出去,将她耳边的一缕头发理顺,“以后……别在男人面前梳头发。”
“只在你面前。”巧儿连忙辩解,她不想让栾离误会自己。在古代,女人不可以在外面披头撒发,更不能在丈夫以外的男人面前梳妆。
可这话说得太露骨,巧儿恨不得咬舌自尽了。
“很美。”栾离被她的大胆感染了,也说了不该说的话,让巧儿又偷偷在心里小小的甜蜜一把。
二人站在池边沉默着,莫琛蹲着马步,眼睛却一直盯着巧儿。
巧儿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已经不再是稚嫩的孩童,而是清秀的少女。朱红的唇角高高翘起,眉眼如月,巧笑倩兮。
从头上拆下玉簪,乌发如瀑布般倾泻。手里的簪子来回翻转,总也看不够。
轻轻的,从脖子里摘下那枚玉佩。莫如风曾经说这是聘礼,她现在掂着玉佩,觉得它实在有些沉重——真要嫁给他,就是对不起柳如卿。
玉簪和玉佩并排放在一起,巧儿趴在妆台上,愣愣的出神。
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窗户外,一个人影闪过,她完全没有注意。
今天巧儿没有回沁园,而是回自己家住下。对着两件玉器看了半天,慢慢眼睛有些发涩,揉了揉眼睛,起身去睡觉。
巧儿一向好眠,可今晚不知为何翻来覆去睡不着。恍恍惚惚中,她觉得口干舌燥,想要起身去倒水喝,刚撑起半个身子,就一阵眩晕袭来,紧接着她看到了柳如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