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市警察局侦破室内。
“死者苏眉,女,二十一岁,为林海私立大学法学系大三学生。生理解剖显示,死者死于药物中毒,死亡时间为5月11日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法医用公式化的声音说,“尸体上未发现其他外伤,以上,完毕。”
“作为证物的农药瓶上有两组指纹,一组指纹来自于死者,另一组指纹是未知指纹,有些模糊,这表示这组指纹停留在农药瓶上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检验科的警员道,“而现场没有陌生人留下的任何痕迹,包括打斗,纠缠的痕迹,脚印,指纹等等。我们查看了宿舍大楼一楼的监控录像,发现事发时段,并没有可疑的人物进出宿舍。”
张科林走到幻灯机边,开始播放一组幻灯片——这是一组从苏眉的日记中节选出来的片段。
“大家看看,这是苏眉生前的日记。”张科林说。
日记上的字清秀有余,力道不足,字与字之间的间隙很小,看上去是密密麻麻的一片。
第一篇日记的日记是今年一月份:又有人欺负刘秀了,骂他是个二吊子,半桶水,害的学校损失了那么大一笔钱,还害死了建筑工人。我真替他难过,他却说自己的设计应该没问题的。唉,他的情绪很不稳定,总是在变,我真担心他。我记得前天,他还说自己错了,不该参加什么劳什子大赛的。而今天,他坚信自己的设计没问题。
第二篇日记显示的日期是今年的二月份:我不断地安慰刘秀,他却什么都听不进去。那些人的嘲笑打倒了他,他一会儿说自己的设计没问题,一会儿又质疑自己……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真的很难过,我想给他一点温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没有人会关心我,照顾我。我妈妈去了天堂,爸爸只知道吃喝嫖赌,我上学的钱都是自己挣的。别人看不起我,奚落我,只有他没有,我真的很爱他。我向他表白了,其实,我也知道这个时机很不好,可是,我忍不住了,我只想告诉他,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他了,他还有我在身边啊!可他拒绝了我,他说自己是穷小子,他不要我跟他一起吃苦。可是,我愿意啊!我知道,他也是喜欢我的。我想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慢慢接受我。
第三篇节选的日记是五月八号写的,刚好是在刘秀自杀后的第四天,也就是苏眉死亡的前几天。
四天了,整整四天,我就跟行尸走肉一样,虽然还是照常上课,吃饭,打工,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已经空了。刘秀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关爱我的人没了,我最爱的人死了。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刘秀,你怎么会自杀的?是那户人家对不对?他们找到了你,打你,骂你,说你害死了他们的儿子和丈夫。可是,你又不是故意的。他们怎么可以那样做?刘秀,我爱你,我爱你,但愿我们的灵魂可以自由地在一起,做一对幸福的夫妻,刘秀,你等我。
“这篇日记可以算是苏眉的遗书。”张科林下了结论,“这个案子基本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也就是说,苏眉是为爱自杀的。”
“可那农药瓶上的未知指纹该怎么解释?”石铁犹豫地说,“日记也是可以伪造的啊!”
没错,最后一篇日记的字体有些凌乱和潦草,跟之前的字迹不大一样。
“那是死者在情绪激动下写下的遗书,那时候,她也许心跳加快,双手颤抖,写出的字迹跟平时不一样也很正常。”张科林一阵见血地说,“别忘了,这农药应该是苏眉向别人买来的,那未知指纹应该是卖方留下的。”
石铁终于信服地点点头:他本来想筛查一下学校各个大门的监控录像,想找到苏眉出校买农药的记录,可谁也不知道苏眉具体是哪一天,哪一个时段买农药的,只能确定她是在刘秀死后到她自杀前这一周的时间内。而林海私立大学每天人来人往的,大门也有七八个,要想在几百个小时的录像里找到一个不起眼的苏眉,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此刻,林海私立大学内,学生会的高级成员们也在开会——一个针对刘秀和苏眉自杀案的会议。
“我刚从警方那里得到消息,苏眉的确是自杀的。”说话的是一个英俊的男子,年轻,气质却十分沉稳,风度翩翩的模样,“距离上次刘秀的自杀案才一个星期,没想到又冒出个为爱自杀的苏眉。这下好了,学校BBS上可炸开锅了。”
“会长,我们试过删除那些帖子,可这事儿已经闹开了,发帖的人层出不穷。而且,接二连三的自杀案,这本就是轰动性的新闻,要想学生们不八卦,那不是比登天还难吗?”说话的是一个异常娇媚的女孩子,本是严肃的话题,她却说得跟发嗲似的,让在场好几个男孩子骨头都酥了,“会长大人,嘴巴长在群众身上,您总不会让我们去捂住他们的嘴吧?全校几万学生呢?我们就是想捂,也力不从心啊?”
司徒徐徐好看的眉毛微微拧了一下,再松开:“曲瑞呢?”
一个外表娴静的女孩子轻声说:“他今天请假,说是去接一个外地的朋友。”
“朋友?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先前说话的那个女孩子绕了绕耳边的棕色卷发,娇滴滴地说,“佳年,不是我说你啊,你对你们家曲瑞也太千依百顺了,男人啊,还是得治,不能什么都依着他。”
这话委实有点不好听了,佳年却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道:“谢谢你的提醒,徐美美。不过,这是我们小情侣之间的私事,你似乎无权过问吧。”
“我可是为你好。”徐美美撇撇嘴。
有人砸巴着嘴,这两个女人之间怎么有股子莫名的火药味儿呢?
“行了,你们当这里是什么,菜市场吗?”司徒徐徐沉声说,“总之,校董会可下了死命令,这事儿在学校闹闹还可以,可千万别传到本市的主流媒体上去了,明白吗?”
“哼,就算他们知道了,他们敢曝光吗?”一个染着黄头发,神情桀骜的男孩子说,“得罪了林海财团,他们还想不想在本市混下去了?”
“是呀,会长大人,您就别为这件事伤神了。”徐美美对司徒徐徐抛了个媚眼,“要不要出去玩玩,放松放松?”
司徒徐徐的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他别过脸去,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这个徐美美,真是狐狸精转世,对着谁都在放电。”一个女孩子愤愤不平地说,“幸好咱们会长是不为美色所动的人。”
“哪只猫儿不偷腥,哪个男人不好色呢?”佳年的语气有点哀怨。
“佳年,你是不是听到那个传闻了?”女孩子小心翼翼地说,“曲瑞怎么可能看得上徐美美这个人人都可以上的‘公共汽车’呀?他不是有洁癖吗?”
“好了,别安慰我了。”佳年苦笑道,“那句话是谁说的,两个人当中,谁爱谁多一点,谁就注定要付出多很多,包容,也多很多。”
“佳年,你……”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古老哀婉的音乐声响起,佳年赶紧摸出自己的手机,这可是曲瑞的专属铃声。
“喂,曲瑞,回来啦?接到你那个朋友了?什么,晚上不回来了,要跟你那个朋友玩。好吧,你别喝太多酒。”
挂了电话后,佳年的脸色更差了。徐美美说的对,到底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可曲瑞,却吝啬得连这个都不肯告诉她。她算哪门子女朋友啊?
两天之后,让学生会会长司徒徐徐头疼的重磅新闻忽然被BBS迅速窜起的另一个帖子压了下去。
“看了一眼就让人再难移开视线的花样美少年!林海私立大学最当之无愧的校草诞生!”耿乐乐莞尔,“这标题,哗众取宠吧?要我看,咱们会长大人才是当之无愧的校草!以前这样的帖子也很多的,标题看着唬人,但哪一次不尽是些歪瓜裂枣?也就徐美美那样的人会在乎这些网上封的什么校花头衔。”
司徒徐徐扯开嘴角笑了,眼尾有一个愉悦的弧度,似乎对这样的话很受用。
耿乐乐滑动鼠标,十几张清晰的照片显露无疑——拍得是同一个男孩子,应该就是发帖者口中说的花样美少年了。瘦高个儿的少年,白衣胜雪,一头漆黑长发泼墨般挥洒在瘦削肩头。娃娃脸,肤色很白,五官精致,毫无瑕疵。不笑的时候,身上自由一股子冰山雪莲般的冷峻气质,笑着的时候,嘴角边露出两个小小梨涡,十分甜美。
耿乐乐心中惊艳,面上却不屑一顾:“哼,不就是个未成年的小弟弟吗?值得这些人大呼小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