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画几乎要发狂,连最喜欢的一套杯子都砸了,却偏偏赖在她眼前故作气定神闲,像是也想给她添一添堵,好将病中受的气都报复回去。
阮非晚静静的在沙发上坐着,专心给孩子做小鞋子,完全没受到影响。
这是李洵送她的小玩意儿,一整套的布料、毛线和可爱的补丁,可以做很多东西。她怕做不好,就先捡了最简单的鞋子来做,一针一线俱是用心。
才五个多月大,孩子的东西已经快塞满一间屋子了,但她总觉想亲手做点什么,一来算是给孩子的一片心意,二来也好打发这沉闷的时光、稍稍缓解心头的阴翳。
李阿姨谨慎地守在她身边,一旦姜画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就立马通知慕谨言。
客厅里的气氛实在是诡异,临近中午时,外面传来一阵声响。
“慕爷回来了!”管家进门喊了一嗓子,慕正就随其后现身,一进门就直呼阮非晚。
“小晚啊,快让我看看,怎么搬回来住了也不通知我,要是知道的话我就早些回来了!”一瞧见阮非晚隆起的肚子,更是一脸喜色。
看着样子,像是全然忘了她同这个慕家的嫌隙,还把她当做儿戏一般。
阮非晚无意理他,垂着头恍若没听到一般。
“这”慕正自然有些尴尬,立在客厅中央,晃眼看见姜画,只能顺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你不呆在房间里在这做什么?是不是你又惹小晚生气了?!”
姜画满面的欢喜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无缘无故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也全然忘了想要求和的心思,不满地回嘴,“关我什么事?你别忘了你对阮彻和陈芸做过的事情!还有,这祖宗现在是看谁都不顺眼,就是存了心来报复咱们的,你不把她赶出去就算了,怎么还帮着她来气我,我看八成是又在外面被哪个狐狸精迷了心智,脑子都糊涂了!”
“我刚回来你就这么没完没了,鬼才想在这个家里呆着,真是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
阮非晚被他们吵得头疼,拿着东西想要回房间。没想到她一起身,争吵就戛然而止了。
“是不是我们吵着你了?没事,你继续坐着,我和你妈换个地方说。”慕正被儿子耳提面命一番,再加上在意阮非晚肚子里的孩子,态度放的极低。
“慕先生,你的称呼似乎不太对,希望以后能注意。”她冷冷丢下一句,由李阿姨陪着回了房间。
关上门,总算又得了半日的清闲。
午餐也是李阿姨端到房里来吃的,午觉结束,正好温柒过来。
“我说慕正和姜画那是怎么了,我刚上楼觉着气氛似乎不太对啊。”温柒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为了避嫌,她现在连姨母、姨夫都不叫了。
“我不知道,他们夫妻俩要怎么样和我无关。”阮非晚继续和针线拼搏,手艺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差,小鞋子勉强织了半个,三只手指头已经光荣牺牲了。
“也对,人啊就是得不到的时候才最好,这得到了之后啊往往觉得对方哪哪儿都是毛病!就这好不容易成了正室,慕正却又天天往外跑了。”
“自作自受罢了。”
温柒兴致缺缺地抛着线球,突然想起陈柯和自己说起的那桩事,便有些心神不宁了。
“有话就说,我可不想连你的心思都要费心去猜。”阮非晚只用看她那不住挪动的屁股,就知道她有话要说。
要说这慕谨言让温柒来当“间谍”真是他做过的做愚蠢的事情,这丫头问不出什么就罢了,往往还不知不觉就被套了话,百分百的失败率也是足够令人惊叹了。
“那个,有件事我挺奇怪的就是一直没问。”温柒抓着好不容易稍稍长长的头发干笑,“你为什么突然想搬到慕家来了,还愿意让慕谨言陪着你?”
“很奇怪吗?姜画把我身边的人害成这样,我想报复、折磨她,当然要先接近她。”
“可是你这样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你自己也很难受啊!”
“我为什么会难受?”阮非晚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笑容轻松,“相反,我现在特别开心,看着姜画日日不得安生、时刻小心提防我,我就觉得舒坦。她凭什么害死了那么多人还能安心过日子呢?我也要她尝一尝提心吊胆的滋味。”
可是你爱慕谨言啊!温柒吞下这句话没敢说,默默点了点头。
“你是怕我给慕慎行做内奸?”阮非晚冷不丁加了一句。
温柒倒抽一口冷气,傻傻地点了点头,又立马摇头。
“既然这么担心,就让慕谨言好好防着我,我的确已经无所顾忌了,什么样的事,我都能做出来。”
她故意拉长最后那几个字,配上意味深长的笑容,着实让人觉得惊悚。
以至于温柒离开时,腿脚都是软的。太可怕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阮非晚!恍恍惚惚地把这话转告给陈柯后,连着好几天她都不敢再来。
陈柯得了消息,又告知了慕谨言。
“她是故意的,她知道我们在怀疑她,这是想要混淆我们的视线。”陈柯觉得阮非晚肯定有问题,连带着语气上都笃定起来。
慕谨言苦笑,很快又低下头看文件。这次招标工程量很大,越是到最后越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现在公司上下都在忙这个事情,他也丝毫不马虎。
“慕总。”陈柯心知他为了阮非晚能有多疯,不免着急,犹豫了许久还是将一直保管在口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宋绮安的名片。
“我不是已经扔了吗,你现在连我的意思都敢违背了?”慕谨言表现出不耐烦。
“宋小姐无疑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我们要项目,她要正合,双方完全可以各取所需。而且宋家落到她手里,宋淑清母子就等于全盘皆输,到时候没了阮亦时的干扰,挽回阮非晚也更加容易些”
“够了,别说了。”
“我不信你会不明白这些,你不肯接受宋绮安的帮助无非是怕她伤心,怕她被阮亦时为难。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真完了,你和她就更没有可能了!”
“闭嘴!”
慕谨言忍无可忍地重重锤向桌子,钢笔、文件散落一地。
陈柯喘着粗气停下,不是因为对上司的惧怕,而是失望,极度的失望。这么多年来,他们是上下级,也是挚友,从前即使有意见不合,也从没这么激烈的争吵过。
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全都变了。当初那个一无所有也能在英国打拼出一片天的慕谨言,如今却要为了阮非晚拿慕氏的命运开玩笑,用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几千个人的生计去博她的欢心!
还是已然不可能再得到的欢心。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慕谨言,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都不认识你了!一遇到阮非晚的事你就手忙脚乱,你的脑子呢,你的判断力呢!”
“陈柯,我自有我的想法,不管怎样你都不该擅作主张。”慕谨言叹气,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
陈柯躲开了,表情肃然,“是,我不该,她阮非晚做什么就都是应该的。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但是我不会让你拿招标的事情开玩笑,除非你开除我,不然我的态度就一个,和宋绮安合作,彻底架空宋家。”
“我知道了,先这样吧。”慕谨言逃避一般地拿起外套,转身看见桌面,指节紧绷着将那张名片放进了抽屉里,算是无言的让步。
陈柯看表,果然,到了回去陪阮非晚的点。他像个木头人一般站了许久,直到温柒打电话来约他吃饭,他才如梦初醒,将一地的狼藉收拾好后关上办公室的门离开。
慕家。
晚餐的时候,姜画没有下来,慕正也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
顾白薇是和慕谨言一起回来的,两人一直在讨论工作上的事情,往往是顾白薇说上许多,慕谨言简单给出一些回答和意见,看上去很合拍。
话语之间,也偶尔会提到“招标”两字,这种时候慕谨言就会下意识想往身旁看,但看了几次之后根本毫无收获,阮非晚冷淡地吃着饭,毫无反常。
这让他不由得怀疑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慕正轻咳两声,不满地皱着眉头,“吃饭的时候不要谈工作!小晚吃得少,谨言你多给她夹点菜!”
顾白薇咬紧了筷头,心里不是滋味。
慕谨言看阮非晚正好也吃的差不多了,盛好汤吹得温度刚刚好,放在她手边。
“谢谢。”阮非晚也不扭捏,端起来小口喝着。
慕正一下就舒展了笑容,在他看来阮非晚对儿子就是余情未了,两人还是有可能的!
说不定啊,他以后也能堂堂正正地抱上孙子,那几个老朋友成天在他面前显摆家里的小家伙,可把他羡慕坏了!
过去的事毕竟过去了,他有意弥补,也想享受享受天伦之乐。
他的这点心思全落在阮非晚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