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慈握杯的手不住颤抖,要很用力才使酒杯没有脱落。他灰颓的目光释放着恨意怒火,唇角哆嗦着念出了那个名字,“李云轩。”
“不错,其实他对殿下已经算计很久了。久到就连殿下心爱的王妃,也是他着意奉上的。”景承煜站起身,手按石栏,目光漫淡冷然的望着面前一次死水败荷。
听了这话之后,李云慈的反应恰如他所料,震惊,不解接着是恐惧,最后变成了难以遏制的愤怒。
“那贱人果然是李云轩的人?”
“不然殿下怎么会落得如今下场。”景承煜回过头,似笑似叹看着他。
李云慈怔然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长串狂笑,笑到眼角飙泪,蓦然笑声止住,他奋力摔碎手中的玉杯,咬牙切齿道,“本是手足,相煎何太急。”
“殿下又不是第一个遭他算计之人。”景承煜上前两步,贴近他耳边道,“先太子莫名败落,难道殿下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李云慈顿如遭受雷劈,呆立住,这一连串的真相兜头袭来,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半晌才似泣似笑道,“皇兄……也是被他所害?”
“你们都是挡在他前面的人,不除掉你们,如何有他今日的风光?”景承煜重新坐下去,声无波澜的用最平静的语言,阐述着最残酷的现实。
李云慈如梦初醒,复仇的火种埋落在心底,此时他敛住大悲大怒,反而变得益发平静起来。转头,目光冷然的盯着景承煜,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他是我不共戴天的敌人。思及祖父之死,又想起沈沐清前世深仇,景承煜平静的脸上也渐起波澜,瞬息后消失无踪,回头只淡淡笑道,“因为,本侯替殿下深感不值啊。”
一池败荷在风中招展,似也不安于命运的摆布。
说好的去由卫良允带着去甜水镇躲避灾厄,结果沈沐清却自己回来了,一时间,沈家人都大感奇怪。
连番追问下,沈沐清编了个谎,只说卫良允长了一个菩提心,见不得太行灾民生活困苦,遂抛下她,自己筹款放赈去了。
那时,卫家在太行开仓赈灾的消息已断续着传回京城,家人不疑有他,只埋怨了句,这卫公子也太不靠谱了,怎么能把清儿一个人撇下,就不再多说什么。
永福公主听说沈沐清回来了,既开心又好奇,当日便拉着沈云帆回沈府来见。
她自下嫁沈家后,与沈沐清的接触实在有限,早在宫中时便听过这沈家小姑的不少传言,林林总总却莫衷一是。
有人说她又蠢又坏,是名门贵女们所不齿的异类,也有人说她才高貌美,不落俗流,是世间罕有的奇女子。如此反差强烈的两种评价碰撞在一起,便勾起了永福公主巨大的好奇。
且,她也十分想搞清楚这个一直被她的五皇兄挂念不忘,却转头偏要嫁给邪名在外的震北侯的小姑娘,究竟是个怎样人物。
公主入府,沈家人自不敢大意,连忙置备了丰盛酒宴。席间,性格外向的永福公主与沈沐清颇为投缘,没多久便像知交好友般热络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我父皇正在为我五哥甄选王妃一事大伤脑筋呢。”永福一边剥开一只蟹腿,一边没心机的说道。
一般情形下,沈家人是回避与公主谈论宫里面的话题的。可是今日这公主明显高兴的忘乎所以,连沈安邦从旁轻咳两声提醒,她也没上心,仍旧眉飞色舞的自顾说着。
“哦?有这事。”沈沐清漫不经心的应了句。
永福见有人搭话,更加来劲,放下蟹腿,一脸认真,“千真万确。父皇先后看上了梅翰林家的女儿,白御史的妹妹,还有李国公的孙女……可不知怎么,这些女孩竟是福薄,不是突染恶疫,就是被人查出有款曲之事,竟一一告吹了。”
这段宫闱秘史,若不是永福没心道出,外人也是极难得知的。
沈沐清听完,秀眉挑了挑,没应话,心中却已有想法。永福所列举的女孩,其家族皆为皇上最倚重信赖的,看来皇上当真开始对李云轩心存警惕了。
只可惜皇上虽有意送耳目到李云轩身边予以警策,却还是低估了他这儿子的心机手段。不用说,那些突遭变故的女孩一定是被李云轩所害。
唉,只可惜了这些深闺女子,莫名其妙就成了权力争斗的牺牲品。沈沐清心中做叹,面上却如常。
永福见大家没什么反应,有些失望,眼睛一转,又炫耀似的道出了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
“我五哥现在也是今非昔比,攀附他的人车载斗量,你们知道吗,就连萧丞相家的那个再醮妇,也妄图别倚高枝呢。”
说起来萧婉莹也是她的皇嫂,可永福公主明显对这嫂子不甚待见,话言话语间不无讥笑之意。沈云帆见她话多收不住,又句句不成体统,便在桌面下轻踢了她一脚,示意她闭嘴。
“你踢我干嘛?”永福公主一扭脸嘟嘴埋怨道,倒把沈云帆闹了个尴尬的大红脸。
沈沐清这时放下了筷子,状若无意的问道,“那信王殿下可曾有心这门婚事?”家人都晓得沈沐清是不愿多管闲事的性子,因此听她发问,都觉得有些稀奇,甚而纳罕,她不是不爽信王吗,怎么会关心他的婚事?
永福撇嘴笑道,“我五哥会看上她!实不相瞒,我五哥真正喜欢的人是清妹妹你啊。”
她没心没肺的说完这句话,却瞧见桌上人人变色,皆不满的看向她。
她这才反应过来失言了,忙尴尬的吐了吐舌头,小声对沈沐清道,“清妹妹对不起,我无心的,一时脑子没转弯,竟忘了妹妹如今已是许给震北侯家的媳妇了。”
沈云帆瞪她一眼,嗔道,“常日叫你管住嘴,你就是不听,瞧瞧,惹的一家人难堪。”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她冲着沈云帆撒了个娇,沈云帆拿她没法子,摇头轻叹一声,又体贴的拉过她的碟子,帮她剥起了蟹腿。
沈沐清闷闷的吃着饭,不再说话,心里却在想,李云轩怎么会连萧婉莹也拒绝了呢?难道他还别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