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丞相府的公子欧阳颢面容俊美,风流倜傥,又才华横溢,却是个好色之徒,只是碍于身份,与孙杨那种纨绔子弟明面上食色之徒不同,他都是暗地里寻花问柳,留足青楼,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丞相府内。

欧阳父子刚送走太子,欧阳显从门口走回了正厅,欧阳颢跟在他身后。

欧阳显容颜苍老,却丝毫不显得病弱,相反,他身体健朗,每日练功习武又注重养生。他眼睛盯着人的时候,让人有一种被握在手心的窒息的错觉。

欧阳颢皱着眉说:“陆子骞那颗棋子……看来是一点用都没有了。”

欧阳显冷笑着说:“皇上虽然薄情多疑,但也不是傻。即便皇上对云家和常宁军忌惮万分,可是云家世代功勋摆在那儿,皇上宁可相信临安侯也不会听那个叫陆子骞的蠢货。陆子骞,不过是被顺应天子心意捧出来的玩物罢了。”

欧阳颢叹了口气,道:“只怪我们太过大意,那位陶先生出手快准狠,我们应对不及,折了个兵部尚书。爹,我还是觉得临安侯选择了晋王。”

欧阳显沉思了好片刻,就像晋王那方看不透丞相府,欧阳显也琢磨不透临安侯府,他犹豫许久,才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道:“云家乃百年世家,和朱家一样,完全不需要新皇庇佑。况且皇上猜忌他至此,恨不得让他死在战场上,难道能容忍他去和自己的儿子结党营私、参与夺嫡?”

欧阳显似乎说服了自己,冷笑着说:“他去支持晋王,岂不是还嫌自己不够惨?”

欧阳颢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太子殿下让我们狠狠反击,但总需要一个先后顺序。”

欧阳显想了片刻,道:“先处理掉那个陶先生吧。”

……

葛府又嫁了个女儿。

还有一个月这一年就将结束之际,葛府把它的女儿都嫁出去了。还是在同一年,事件之离奇,可以供京城百姓饭后谈资三个月。

葛府和丞相府联姻的婚事,办的非常低调,没有敲锣打鼓,没有迎亲的八抬大轿,只是一顶红轿子,穿着喜服的欧阳颢,把人迎回了丞相府而已。

丞相府所办酒宴只请了两方直系家人,临安侯府也受到了邀请,苏扇想着自己毕竟是被嫁出来的女儿泼出来的水,怎么会特意请她?

云沉没什么异议,安排了礼品,和苏扇一起登门祝贺。

与他们办的那场,是冷清了一些,葛府还处于弱势,丞相府众人却没有丝毫懈怠轻慢,反而礼遇相加,待葛家人尊敬恭谨,葛弘文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葛青山在牢中逼迫他去这么做,他也无法想象与父亲被定罪处死,葛家在京城要怎么过下去——贱卖宅院,流放出京,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

苏扇见到欧阳颢和欧阳显时,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太像了,之前太子和欧阳颢来临安侯府时,她不敢多看,这下这父子俩往面前一站,她几乎可以笃定了。

堂堂欧阳丞相府,当年为何要亲自出手除去她?

时隔十八年,那个在黑夜被她刺伤的杀手,应该就是当时中年健朗的丞相欧阳显吧?

苏扇微垂着头,面色有些发白,面上还是笑吟吟的模样,云沉就坐在她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扇愣了愣,摇了摇头。

手边没有兵器不说,这还是在人家的地盘,还不能打草惊蛇,自己还身份特殊,复仇这件事,还是在搞清楚事实之后再说。

云沉见她面色不好,只逗留了片刻,就起身告辞了。

路上回去的时候,云沉还强调说:“记得我一开始对你说的么,做什么,都不要牵扯到丞相府。”

苏扇抬眼看他,他的眸色深沉,偏头望着车帘外,“没有人看过丞相府夜色下的真面目。”

此行唯一的结果就是,苏扇练武练的越发勤奋了。

每天晚上一个时辰的打坐,变成了一个半时辰。

夜桃觉得自己的主子最近疯魔了,早上起的比鸟还早,晚上睡的比下仆还晚,中午睡的比猪还死。都嫁了豪门飞上枝头了,这么拼干啥子呢,也没见主子女工有多长进啊?

快要过新年,皇上忽然大发慈悲,同意了江尧之回京过年的奏折,但常宁军依旧得驻守在边疆,不得离开,不得踏入京城附近的城池半步。

苏扇算了算日子,江尧之从收到消息到启程过来,最多一周时间,完全能赶上除夕。而到了新年,家家户户都忙碌了起来,购置年货走亲访友,便是生活淡泊如临安侯,也整日忙得脱不开身。

除夕前一天夜晚,云沉约了人要晚些回来,苏扇照常打坐完毕,起身灭了暖炉里的火,熄了油灯,正要上床睡觉,夜色静谧里,她忽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推门的声音。

隔壁房间自然是云沉的房间,虽然名义上他们是同一间房,但是两张床中间有小门相隔,云沉也从未从这边过来,苏扇总以为那扇门是云沉放着用来阻止她窥探隐私的,所以在云沉那里应该是上了锁的。

但是她推了一下就推开了。

隔阂一旦被扯破,空气里飘散着一股血腥味。苏扇按住了门,整个人警觉起来。

这个时间,云沉本来应该已经睡着了,那该会是谁?

灯火俱熄,房间内昏暗一片,连半分月光也无,闭眼睁眼都毫无意义。

苏扇屏住呼吸,听到了房间里喘息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

她慢慢放开了手中按住的门,贴着墙根往某处移动,她手中没有武器,此时后退回房的话,必会有所惊动。看对方能闯进临安侯府,武功必然不差,她不确定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这个方向,应该有油灯,应该还有桌椅,不远处,应该是内室,洗澡和摆放换洗衣物的地方。

苏扇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正要抬手,忽然碰到一个冰冷非常的东西。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苏扇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紧紧桎梏住,对方想要反手把她压制在地。苏扇看出了意图,当即使了个巧劲躲避,也不知黑暗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形,苏扇被一股大力拉到,扑在来人身上不说,还摸了一手湿润。

两人滚坐了一团,苏扇听到对方闷哼了一声。

嗯,嗓音有点熟悉。

她的耳朵着实差劲,愣是连身后跟了人都没听出来,鼻子倒是很灵,这扑鼻而来的血腥味里那股檀香味是一点没错。

云沉按住了她的嘴:“别叫。”

苏扇微愣,难道云沉没认出来她?

烛火燃起,房间里有了一点光亮。四目相对,云沉也愣了,他嗓音暗哑,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

苏扇确认了人,赶忙从他身上起来。她毕竟是练武受过伤的,刚才那一手,再加上这股味道的浓浅,云沉一身黑色衣裳,但深暗有别,明显是大伤口,且血流不止。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正在把烛火点亮,借着光,苏扇把云沉扶了起来。

云沉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一身黑色衣裳,在袖口脚裸处收紧,他的鬓发微乱,脸上布着一层细细的汗,一只手借苏扇的力起身,另外一只手按压在胸口流血不止的伤口。

这时房间里另外一个人点完了蜡烛,走到他们旁边帮忙,苏扇抬眼看过去,整个人如遭雷劈般愣在了原地。

男人相貌平平,衣服上灰尘伴随着血迹,发髻掉落,一头黑发散落在肩膀,抿着唇,脸色微白,眉眼低垂,气质有些冷淡。他袖子被扯破了,一抬手,露出了手腕上染了血迹的缎带。

陶先生说:“先扶侯爷去床上吧。”

苏扇没动,云沉被她双手抓的疼,陶先生抬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苏扇被云沉推了一下,才回过神,听到云沉在她耳边说:“扶我过去。”

檀香味伴随着他低沉冷静的嗓音,苏扇的理智立刻回来了。她和陶先生把人放到床上,此处光线最为明亮,苏扇道:“把衣服撕开。”然后她转身去旁边的架子上,找到常备的医药箱。

她的速度很快,甚至说是冷静非常,二十多岁的陶先生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碍事,忙让开了位子,站在一旁打下手。

苏扇的手很稳,拿着剪刀把云沉的衣服解开。云沉手臂上大概有几处刀剑划伤,胸口被一剑刺中,不深,且偏离了要害,但是要命的是,对方剑锋上有毒。

来不及清理伤口,苏扇直接包扎止血,对干站在一旁的陶先生说:“去柴房烧些热水。出门右拐到底。别惊动他人。”

堂堂晋王谋士却被赶去烧水的陶先生:“……”这种熟悉的使唤人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等陶先生走了,苏扇把半昏迷的云沉扶起来,按住他的手腕,渡了一点内力过去。

高手身体里的内力,各有千秋,有些天生磅礴,有些内敛却深厚,有些不重视打基础的往往外强中干,云沉体内原本深厚沉稳的内力因为毒素而溃散紊乱,苏扇的内力强硬地冲破他的经脉,在他体内游走,云沉仿佛有所感,微微睁开了眼睛,吐出了一口黑血。

苏扇把人抱在怀里,自己爬上床,道:“不想死就别睡。”

作者有话要说:

苏扇:我觉得我可能要掉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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