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带着两人一路直奔到烽火台才终于停下,萧千夜率先走下来,然后小心的拉了云潇一把,身后的高台上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声,天征鸟不等主人上来就已经扑着翅膀掠下,云潇急忙小跑过去伸手摸了摸它的羽毛,担心的问道:“大鸟,你受伤了没有?”
天征鸟歪着头竟然发出“嗷”的一声,逗得云潇咯咯直笑,对萧千夜用力挥挥手:“它应该是被人喂了什么迷药一类的东西,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小心脖子上的颈环。”萧千夜低骂了一句,跟着走到天征鸟身边,大鸟有些不好意思的望了望自己的主人,支支吾吾又扭扭捏捏的往云潇身边小心的凑了凑,云潇一边抚摸着它的翅膀,一边拉着萧千夜的手一起放在大鸟的额头上,笑吟吟的道:“你是不是怕他责怪你呀?你别怕,有我在他不敢骂你的。”
天征鸟开心的点点头,萧千夜是对眼前这一人一鸟无可奈可,只是此时明明心下松了一口气,却完全没有如释重负的舒坦,反而感觉心头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没说什么,默默拉着云潇坐到鸟背上,白色大鸟再度腾空而起,整个辉煌壮阔的帝都城也一点点完整的展露在眼下。
云潇看着他的侧脸,知道他此时一定又在担心兄长的安危,默默黯然一叹,靠在萧千夜的肩头,柔声安慰道:“你是不是又在担心萧大哥了?”
“我担心也没有用。”萧千夜自嘲的笑笑,也是揽住她的腰往怀里拉了拉,虽然心底烦躁的不行,说出口的话也只是淡淡含笑,“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绕了这么大的一圈,最终竟是一点变化也没有,他还是留在了那里,我就算再去找他,他一定也不会走的,阿潇,我自小就不懂他,他只不过比我早出生那么一点点罢了,就总是拿‘大哥’的身份来压我。”
“早一分钟也是大哥呀。”云潇盯着他的眼睛,他虽然提起萧奕白的时候满是不开心,但眼里的光却依然是温柔清澈,萧千夜也低头看她一眼,神色淡淡,忽然抬手搭在颈环上,目光微沉,低低说道:“眼睛闭上。”
“你……要干嘛?”云潇反而是害怕的往他怀里缩了缩,萧千夜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回道,“当然是帮你解下来,难道你想一直戴着?”
“你能解下来?”云潇一听这话赶紧正襟危坐,将头往上抬了抬努力露出脖子,但好奇心使然,她的眼珠咕噜一转不仅没有闭上,反而瞪得大大的一直盯着他看,萧千夜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右手,瞥见她脸上不合时宜的兴奋,反倒脸色莫名泛出红润,支支吾吾的道:“你把眼睛闭上。”
“为什么?”云潇不解,他越这么说她就偏偏越想知道要怎么解开这个会爆炸的颈环,萧千夜犹豫了片刻,又知道自己根本犟不过她,只得无可奈何的撇撇嘴,嘀咕道,“海魂石毕竟是飞垣上最坚硬的材料,我才掌握了战神之力还不能随心所欲的运用,这东西爆炸起来威力极大,连大牢都能直接炸毁,我、我不敢拿你冒险,只能……只能……”
“只能什么?”云潇越听越糊涂,凑到他眼前,看得他心里七上八下怦怦直跳,萧千夜皱着眉把那张近在鼻尖的脸推开,没好气的道,“只能让这只手恢复成凶兽的姿态,万一不小心失手爆炸,我还能借着古代种之力直接抓在手心里,我的身体如果变成那副模样的话,即使是被炸断也能很快恢复。”
云潇目瞪口呆的听着他的话,感觉有些道理,又好像在说什么歪理,半天没回过神来,她歪着头想了好一会,看着萧千夜躲闪的眼神,忽然笑出声,索性又固执的往他鼻尖凑近吹了一口气,故作寻思,笑嘻嘻的道:“哦……你是担心它爆炸,想把它拧下来直接抓在手里,毕竟凶兽的利爪要大很多很多,是不是?”
“你知道就赶紧把眼睛闭上。”萧千夜尴尬的避开她的视线,其实一直以来他对自己身体的凶兽之姿就莫名排斥,无论是头顶的犄角,背后的骨翼,还是会长出白毛鳞片的双手,那些东西无一例外都在提醒着他——他不是人类,就算得到了上天界战神之力,他的本质,仍是凶兽。
云潇的眼波如柔软的蚕丝,一直带着爱意萦绕着萧千夜不放,她先是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的放在胸口,闭着双眸,缓缓吟道:“我从来都不在意你是什么模样,在我满身枷锁沦为阶下囚的时候,你也不是一直坚定的牵着我的手,从自己最重要的人面前坦然走过吗?”
萧千夜只是凝视着她,感觉自己冰凉的手在她胸口被一团看不见的火焰温暖,让他整个身体都渐渐酥软。
“来,快帮我取下来吧。”云潇悠悠笑开重新端坐好,她看起来比萧千夜还要冷静许多,反倒让他心里的紧张一阵盖过一阵,深深吸了口气,黑金色的神力渐渐缠绕到指尖处,然后像烟雾一般一点点环着颈环,萧千夜大气也不敢出,任凭背后的冷汗涔涔滑落,在将力量汇聚到顶峰之际,眼疾手快的捏住颈环用力一掐。
云潇听见耳边“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他的手瞬间生长出惊人的鳞片,在火硝味弥漫出来的一瞬间将颈环用力握住。
这一切只发生在顷刻之间,云潇眨眨眼睛,愣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颈环已经取了下来,但她并没有听见爆炸声,火硝味也被高空的风一吹立马散去,她一下子回过神来,连忙抢过他的“手”用力掰开,萧千夜轻吁了一口气,眉峰却微微蹙起,在火硝即将燃起的一瞬间,有人推波助澜的帮他将爆炸之力挡下,加上厚实的鳞片和皮毛,那种能直接炸毁大牢的颈环竟也只是让他掌间微微开裂。
帝仲已经许久没有在他脑子里说过话了,共存的身体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神识出现淡淡的涣散,应该是之前被日冕之剑的力量强行唤醒之后并未完全恢复,他一直坚持着不继续进入神眠之术,无非就是在担心自己和云潇的安危。
萧千夜默不作声,在心底默默对他说了一声“谢谢”,也不知道那个人此时到底能不能听到。
云潇心疼的摸了摸他的手,那已经不是人类的“手”,而是像凶兽的利爪,一不小心就会刮伤皮肤,萧千夜往回收了手,又被她用力按住不让动,只得淡淡一笑,随她去了。
“疼吗?”云潇小声嘀咕着,萧千夜摇摇头,反道安慰她,“没事,这么厚的鳞片和皮毛,一会自己就恢复原样了。”
云潇瞪了他一眼,眼底的光却如星芒一闪,看他一副憨笑的模样就知道他只是在故意找借口,心底竟还突兀的有些小开心,又主动往他怀里钻了过去,用力搂着腰贴着胸口。
“咦……”云潇默默听着他骤然加速的心跳,故意将语调拖长发出一声娇笑。
“你又想使坏?”萧千夜嘴上这么说,手里却抱的更紧,想起这次一波三折的帝都之行,还是忍不住从心底发出一声唏嘘,“好在这一次明溪肯松口放师叔和天澈一起离开,否则你、大哥,还是他们一起落入明溪之手,我真的是分身乏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阿潇,这次如果能平安回到昆仑,你就和师叔先好好休息,飞垣的事情,让我来吧。”
云潇伏在他怀中,知道飞垣越来越复杂的形势的确已经不容她插手,但她眼珠一转,坏心思又上心头,语调一转故作不快的说道:“我不跟着你拖后腿就是了,只是你呀……怎么还一口一个师叔师叔的叫着呢?是不是该改口了呀?”
“额……”萧千夜被她一句话说的脸颊飞红,支支吾吾了半天,原本想说的话这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云潇在偷偷好笑,一贯又喜欢寻他开心,见他一脸害羞的模样更是好玩,于是继续抱怨起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什么聘礼呀,八抬大轿呀,还有婚宴喜酒、宴请宾客,凤冠霞帔、交杯对饮这些的,我什么都没有,就想让你改口喊一声‘娘’,难道这也不行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萧千夜矢口否认,担心她胡思乱想连忙解释道,“我是一时喊习惯了忘了改口罢了,等下次见面,我一定改口喊、喊……喊娘。”
云潇在他怀里笑的花枝招展,萧千夜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沁出的细汗,一丝异样的情绪凝在眉心,云潇虽然只是在故意生气逗他开心,但她口中提到的那些东西自己确实一样都没有准备,甚至眼下大哥被囚,天征府也被查封,他自己都变成了全境公敌,这种时候返回昆仑,他更像是无路可走不得不寻求师门的帮助!
他一贯是个出身权贵世家心高气傲之人,却万万没想到会以这幅狼狈的模样,重回养育之恩的昆仑。
云潇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他情绪里微微的颤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掰过他的脸颊认真的道:“我不要那些东西的,真的,真的什么都不要。”
萧千夜淡淡笑了笑,在她额心轻轻落吻,望着远方那座曾被海啸摧毁的城市,忽然沉吟低语:“阿潇,那里是我们重逢的地方,我想在那里……送你一些东西。”
“你要送我东西?”云潇惊呼出口,没想到这个楞木头居然开窍了,喜滋滋的追问,“你要送我什么?”
萧千夜按住她的嘴,含了一缕温文神秘的笑意,摇摇头:“不告诉你。”
云潇被他挑起了兴致,拉住他的手臂来回摇晃,一会在左边吹气,一会又爬到右边用手戳他,萧千夜被她烦的没办法,索性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轻轻拍了拍天征鸟,提醒道:“你别乱动掉下去,我俩现在都没有带着剑灵,古尘可一点也不好用。”
云潇哼了一声,这才乖乖的背对着他坐好,又见自己怎么软磨硬泡都没有用,生气的托着下巴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