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的交锋,凝固了流转的空气,似乎随时爆发一场不可控制的战乱,蒋璐一点声响没有,将酒瓶倒置在托架中,她沉默半晌,气氛不见丝毫扭转,她犹豫不决扯了扯张世豪的衣袖,“豪哥,荷官在等。”
他未曾理会,倒是敲击桌角的骨节倏而一收,痞气之相溢满面容,“沈检察长,赌一把吗。”
“赌什么。”
张世豪低声闷笑,“赌桌无大小,我得罪了。”他点了一支烟,烟雾格外烈性,味道浓稠呛鼻,远胜过他平时抽的雪茄,祖宗闻不惯,隐隐皱眉,摸到自己烟盒,抖了根黄鹤楼,叼在唇角要点不点时,张世豪一字一顿说,“我看上了沈检察长的马子,对程小姐有几分兴趣。”
祖宗按压打火机的动作一滞,他眯眼不语,脸有些发青。
一旁的蒋璐大惊失色,拉扯衣袖的手也猛地揪住,揪得紧紧地,无意识的抓出一缕缕褶皱。
我清楚她有多么畏惧我,张世豪卡在心尖上求而不得,他最渴望征服的野马,无论棋子还是风月,我的分量和价值,其他女人比不了。
而活在权势之中的祖宗,视金钱地位如性命,或者说,他不可以丢失这些,用区区马子换回风平浪静的半壁江山,买卖太划算了,道上交易的比比皆是。
一旦我易主,成为张世豪的情妇,天必将大变。
当然,她不是那么狭隘的女子,鲁曼当初独占张世豪,甚至跑她碗里抢食,她都忍得了,她的自制力,她心计的长远,并不逊色我,她之所以如此惊恐,是张世豪太狂了,他直截了当向祖宗索要我,是男人头等大忌。
祖宗幽邃的瞳孔掀起惊涛骇浪,密密麻麻的血丝从眼角延伸而来,汇聚到正中,我极少见到冷静缄默中透着如此暴戾狰狞的祖宗,他要么勃然大怒,要么无动于衷,我更不敢进去了,握着门把踌躇徘徊,浓雾钻进鼻息,我一时没忍住咳嗽了声,这一声,祖宗回了头。
我挤出一丝笑,朝他扑了过去,亲昵亲吻他喉结和胡茬,他这两处尤其敏感,倘若祖宗没打算做爱,碰也碰不得,我碰了,他保准硬了要搞。
米兰说,男人下巴居中的一条竖线,一端连接鼻头和人中,另一端连着生殖器,胡茬茂密的,欲望很强,而且那儿的毛也多,我比照着几任金主,发现挺在理的,只一个是例外,张世豪。
他皮肤白净,下巴胡茬薄,颜色不深,可他的家伙很大,很硬,而且阴毛浓得不像话。
我一口接一口吻他,留下淡淡的晶莹的唾液,祖宗那丝震怒,在我千娇百媚的讨好和安抚中偃旗息鼓,仿佛只是我片刻错觉,他伸手拂开我遮挡在眉骨的发丝,“怎么迟了。”
亲密的次数多了,祖宗爱摸哪儿,什么喜好,我门儿清,他几乎不做这么温柔细致的举动,我明白他意思,软趴趴腻歪在他胸膛,笑说我只顾打扮,忘了时间。
我风骚浪荡的媚态,闯进祖宗赤红的眼底,他用力打我屁股,拍得啪啪作响,清脆得很,听在耳朵里,羞得面红耳赤。
张世豪随手捻灭了烟蒂,注视着火光彻底熄灭,归于尘土,他漫不经心端起酒杯,如同喝茶那般,嗅了嗅酒香,大约味道合口味,他一下饮了多半杯,颇为回味无穷,“沈检察长约我试试手气,怎么,我提出筹码,你反倒临阵退缩,不赌了吗。不下注的赌局,我不稀罕玩。”
祖宗本想岔开,不再提及,张世豪死命往枪口撞,半点不收敛,他阴沉着眉目,“张老板玩得大,试手气已经不满足,想挖我的根了。”
细碎的皱纹将张世豪眼角拉长,变得韵味深刻,有一丝岁月沉淀的气度,“只怪沈检察长的后院,太美味诱人。任何人存活于世,没有温柔乡落脚,怎能过得舒服。”
祖宗冷笑,“这个筹码,张老板觉得呢。”
他反手一推,把发牌小姐刚摆好的麻将推倒,噼里啪啦一阵响,霹雷般炸开坍塌,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祖宗射出的眸光仿佛这世上最冷冽疏离的月色,轻轻一抹洒下,寒凉得发颤。
再这么下去,遭殃的必然是我,祖宗生性多疑,我和张世豪的纠缠又千丝万缕,耗着对我没好处,我搂住他脖子,娇滴滴问怎么不赌了,我想看。
发牌小姐试探问换牌吗。
祖宗没吭声,张世豪点了下头,荷官指尖的活儿灵巧又利落,几个花样百出的翻覆和旋转,六张扑克摊在桌边,分发两角,像半开的扇形花。
娇娇有一回姐妹儿聚会喝大了,趿拉着舌头说,她背着金主新搞的鸭子,手指比下面那玩意儿好使,能卷,能伸,能勾,能拧,真是长这么大,没遇到过手指让她高潮的。
我想了想,祖宗的棒子,张世豪的舌头,也可以并为娇娇包养的鸭子那个行列,都是一绝。
张世豪不动声色抓起扑克,拇指压在牌面,从左至右捻动摩擦,逐渐显露出冰山一角,隐约的轮廓和颜色,分辨是什么牌。
他唇边笑容放大,漾开深不可测的弧度,干脆一抛,丢进了牌池,他腕力特别精准,牌平整而不零散,并排摊开,在白灯照耀下熠熠生辉,是三个A,红桃黑桃梅花,最大的三连A。
他抬眸,意味深长看了祖宗一眼,“沈检察长,那我不客气了。”
祖宗没料到自己赌桌上战无不胜,今晚第一局栽得这么彻底。两人的牌底差距太大,完全没有还击余地。
祖宗不肯撒手,一点点亮牌,每亮出一张,他的眉头便深锁一层,张世豪幸灾乐祸嗤笑,“沈检察长,最好的牌,我捏在手里。你眼见为实,不甘心什么。从你踏进吉林省,便在做无谓的困兽之斗。”
耽搁这么久,总算有一方提及正事了。
祖宗此行的目的哪是赌博,他在探底,张世豪处于防守的位置。
话敞开说了,没必要继续拿牌当幌子,祖宗一甩,JQK,也是相当过硬的,可惜毫厘之差,败给了张世豪的三连A。
他没搭腔,含笑攫住我下巴,迫使我仰头,低哑着嗓音,“阿霖,我输了。”
我不懂他,只保守的嗯了声。
他指腹似有若无的抚摸我红唇,来回梭巡这件艳丽精致的旗袍,婀娜妖娆的身段流淌他眼底,无比诱惑。
“如果我之后还输呢。”
祖宗一语双关的语气,我刹那茅塞顿开。
我曾在慈善会当众表态,以行动证明和张世豪划清界限,再无牵扯,对祖宗忠贞不渝,死不背叛。如今过去了几个月,一切皆有变数。
我顺从配合他,“你输了,你也是我男人。这一点谁也不会改变。”
祖宗脸上的表情一寸寸了然,清明,融化,他唇边勾着笑,偏头看向一桌散乱的牌,以及对面的张世豪。
我感觉到下巴的禁锢没有那么强烈的紧涩和钝痛,松了口气。
我的回答无错,难道我在金主面前盼着其他男人赢吗。且不论结局未定,即使祖宗必输无疑,我也要这么说。
他捏住我的两指缓慢松开,沿着我脸廓上移,落在我眼尾的红痣,灯火晕染下,嫣红夺目,精致如烈火朱砂。
他爱不释手的百般摩挲,“张老板擅长空手套白狼的把戏,暗算的手段无人匹敌。而我擅长权谋之术,赌桌之外,风云之中,谁更胜一筹,张老板放话未免太早了。”
张世豪眼神嘲讽而阴鸷,犹如一条吐露狭长信子的蛇,阴森寒彘,无药可解的毒液浸入骨髓,硬生生令一副完好的躯体残破不堪,千疮百孔。
置于那样冷漠的目光里,我很不好受,他却有这份本事,无声无息折磨我,炙烤我。
我们之间从最初便是罪孽,他偏要固执猖狂的将罪孽开出花来。
那是鲜血织就的艳丽,禁忌做皮,情欲做骨,人性做肉,它绽放的代价太惨痛,它不该盛开。
在我们各怀心思,以牌过招时,赌厅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阿炳和二力径直走到两方桌后,阿炳交给张世豪一封信,便退了出去,不过他没看,只是捏在手心,数秒的功夫又放下,二力站在祖宗身侧,附耳汇报情况时,祖宗不着痕迹抬眼,打量张世豪,他神色慵懒斜靠椅背,兴味十足把玩蒋璐的耳垂,时不时开口和她调笑,压根没把这副剑拔弩张的场面搁在心里。许是说得太纵情,蒋璐的面庞蒙上一层绯红,整个身子歪歪扭扭伏在他肩膀,像挑了筋似的。
他低下头,瞧了她一会儿,吻住那张唇,吻得很是动情蛮力,她喉咙溢出婉转压抑的呻吟,断断续续的,遮盖了二力的声音。
“林柏祥故意装出一潭死水的假象,其实在暗中翻腾风浪,张世豪暂时不会和他联手,他们是敌对,即便要对付您,对付白道,他也绝不选择威胁力如此之大的前任黑老大。当年的林柏祥,在乔四掌控东北时去了香港,乔四逢年过节依然给他拜帖子,东北黑道风云变幻,林柏祥是唯一一个,混了一辈子没倒的。与他同盟,不但吃不到肉,还将反蚀一把米。”
祖宗微闭双眼,他听完这番陈述并不轻松,反而加深了凝重。
二力说只要筹码给足,张世豪是否进军吉林,本也不重要,他不缺这点油水,他肯来,也是想给您谈判的契机。
【明晚0点30,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