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很快送来电脑,我反手扯下床单,冲进厕所,往后面墙壁一铺,两角系在暖气片上打个死结,调暗了灯光,我做完这一切,跌坐在马桶盖,努力平复加速的心脏,已经无路可走了,不做,祖宗生气,他如果找别的女人,我又添劲敌得不偿失,做了,稍不留神就露馅,床单掩不住的地方,我必须死死遮挡,控制在摄像之外。
我紧张得喘不上气,余光不经意扫过衣架淌水的两道黑影,差点背过气去,张世豪的内裤和衬衫还挂着,我速度丢进垃圾桶,外面的电话又开始响,祖宗等不及了玩命的催我,我立马打开视频,他脱裤子的功夫,我不知该哭还是笑,一天一夜,被两个男人搞,一个真上一个虚拟,相比较自给自足,我更乐意让男人弄。
祖宗急促呼吸着,昏暗中隐隐有男音,似乎是他秘书,从屋外闯进,“沈检察长,韩副市长已经进会议…”
说了一半戛然而止,祖宗余韵未消,颤音骂了句你他妈不会敲门啊!给老子吓毛了。
秘书结结巴巴说您吩咐我这个时辰来提醒您。
祖宗拉裤链,次拉一声响,接着屏幕便彻底切断。
我瘫在马桶上,不是累,也不是爽,而是吓软了。
祖宗赶任务,没空细看,只一味要射,否则我这边乱糟糟的,一看就是故意避讳遮盖什么,逃不过他的眼。
我抽了几张纸,擦掉污秽,整理好衣服拧动门锁,才跨出一步,意外看见立在角落的张世豪,桌上是他买回的食物,弥散着浓郁的热气,他单手插兜,指尖一支雪茄燃烧,陷入半副墙壁投射下的阴影中。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一点声响没听见。
我下意识抱紧电脑,目光掠过他脚下一团灰烬,他大约在门口站了很久,至少,我和祖宗这场视频做爱,他听了一多半。
我脸上火烧火燎的,太尴尬了,太难堪了。
我视若无睹,扭头就走,张世豪没损我,这事戳破我非羞愤不可,他明白不惹底线,收敛绝口不提,只告诉我今晚回去。
我放电脑的手一滞,问他回哪里。
他说哈尔滨。
张世豪鼻孔溢出烟雾,神情一丝戏弄,“我知道,你一刻也不想待。”
言下之意,我思念祖宗,和他隔空做爱都飙水,他却要千方百计的前戏,我才肯沉沦。
一只拳头击打在心尖上,我脸发白,背对他冷笑,“张老板有数就好,省了我逢场作戏,装成多么享受,得以保全你不暗害我。”
我和张世豪不欢而散,确切说,我们压根没好过,兵戎相向,针锋相对,我忌惮他的狠毒,他防备我的假意,却又一次次跳入那漩涡。
他沉默吸完雪茄,余下半截掐灭,“我的心冷,程小姐也捂不热。”
门吱扭响,趋于平静,整个房间因他离去而死气沉沉。
我不知他去哪儿,也不知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我面无表情坐在床头等,快十一点张世豪才返回,窗外夜色深重,每一处都亮着灯,昏黄的,苍白的,幽暗的,从城南到城北,从街西到街东,连绵悱恻。
他走进来,光与影层层叠叠,身姿拉得欣长,他拿着一串冰糖山楂,红彤彤的果子,油花花的糖纸,像盛开的紫罗兰。
他举着在我眼前晃了晃,掰开我手指,竹签被他攥得热乎乎的,糖衣微微融化,空气中弥漫一股香甜。
这种零嘴儿,祖宗最讨厌了,他说街边的东西脏,为了投其所好,我也早就不碰。我怔了好久,没忍住咬一点,酸酸甜甜的,几年前的老味道,吃着吃着,眼前水雾蒙蒙的。
谁会在意我爱不爱,想不想,我自己都不在意了。
情妇就该活成金主喜欢的样子。
我吃得慢吞吞,张世豪也不催促,他立在那儿,逆着灯光,一动不动,直到变软的糖粘住唇角一缕发,他一丝丝替我择离,问我好吃吗。
我说酸。
他轻笑,捏着我下巴,逼迫我抬头,脖子受不了大幅度的扬起,我张嘴痛呼,与此同时他吻住我,糖葫芦嚼得很烂,黏在牙床和咽喉,他坚韧的舌尖刺入果肉,摊平在我舌头上,两根抵死缠绕,卷着我吮吸,吞进他口中,他嘬净了酸味,再渡回,只剩淡淡的芬芳和香甜。
绵长激烈的山楂吻,有灵性,有魂魄,剔骨剥肉,一帧帧安营扎寨,挥之不去。
当我被他诱惑着吞掉最后一丁点果肉,问我还酸吗。
捕猎。
张世豪对我所作所为,令我想到这个词。
他是猎人,是尖厉的弓箭,是残忍的兽夹,藏匿在诱饵之下,迷惑他的猎物步入陷阱。
我就是猎物。
他爱驯服猎物的过程,爱一只刁蛮的刺猬拔了刺,拔了棱角,受他的胁迫,受他的引诱。
我毫不犹豫将他搪开,抹了抹唇角黏腻的残渣,“还不走吗。”
他抚摸我长发,抚摸了好一会儿,他也清楚松原的日子到头了,耽搁下去,对我对他都是灾难,他闷笑出来,笑得又沉,又哑,“走。”
抵达过道尽头,等候一部电梯时,他揽住我的腰,我大半身子斜靠他怀里,我挣扎了几秒,他无动于衷,反而越收越紧,紧得我窒息,我索性默许了。
车在一小时后驶出松原市边境,直向哈尔滨疾驰。
张世豪依然拥着我,半点未曾松开,倒映在玻璃的影,是并蒂交颈,这世间最缠绵美好的姿态。
他炙热的薄唇挨我发间,偶尔吻一下,一切仿佛在梦中。
我稍微垂下眼眸,便是他护在我胸口的手。
宽大,修长,白皙,长满茧子,他的手好看,他哪里也不丑,他颠覆了我对黑道混子的认知,他不粗鲁,不脏,不老,更不臭。
单看他样貌,平和不发怒时,儒雅内敛,稳重老成,倘若在一座陌生的崭新的城市,谁也猜不到,他会是东三省大名鼎鼎的张世豪。
连乔四爷都对他俯首称臣。
灰色地带的牛逼大人物,就该这样,你能看穿,条子也能,他还混个屁?剃光头,纹一条青龙,吆五喝六的,叫地痞臭虫,地毯上喝酒,招摇过市骂骂咧咧的,是臭流氓,真正的头目,不是在屋里,就是在车里。他们玩个女人,都调查她八辈儿祖宗。
我迷糊打盹儿,过了凌晨车停在我和祖宗的小别墅外,我困得要命,眼睛睁了,又闭上,反反复复掐架,一点力使不上,司机正要叫我,张世豪一剂目光射向他,他住了口。
灰色大衣无声无息包裹住我,属于他的清冽气味灌入,凉热交缠,侵入骨髓,我蓦地惊醒了。
“到了吗?”
他嗯。
醇厚性感的嗓音,氤氲在这虚无飘渺的夜,我一时莫名的憋屈,说了句多谢。
推车门半个身子探出外面,脚跟才碰地,他忽然喊我,“小五。”
我脊背倏而僵硬。
他左手递过来,五指缓缓打开,掌心是我丢在水里那条项链,泛着晶莹漂亮的光泽。
他一言不发,静静等我拿走。
我鼻头酸,强忍吸了两下,把他的手反扣住,“张老板,良州疼我,金银珠宝,衣食住行,我用最好的,什么也不缺。你送鲁小姐吧。”
我逃难般奔出他的注视,在我迈进铁门、经过一株开了花的桃树下,张世豪维持着那个姿势,攥着项链,清俊的眉目晦暗而沉寂。
就那一瞬间,我听见心口有什么东西崩出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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