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赶紧到路边给拦了一辆车,然后帮着魏喆把人弄进车里。
魏喆头上出了层虚汗,关上车门谢她:"谢谢姐,我哥他太重了,累坏你了……"
"没有。"羲和问他:"你们这样回部队可以吗?"
魏喆挠着头,一脸的为难。
刚好陆衍结完账出来,他透过车窗看了眼倒在里面不省人事的韩翼,拧着眉直接交代:"你们今晚别回去了,找家旅馆先住下,醒醒酒。"
魏喆眼睛一亮,简直要感激涕零了,他也不敢满身酒气的回部队,只是他支支吾吾的:"指导员那儿……"
"我会给他说。"陆衍语气已带了些不耐烦。
魏喆一激动就给就忘记了此时是在外面,敬了个标准礼,大声回道:"是。"
陆衍额头青筋隐隐跳动,他挥着手让赶紧离开。
魏喆跟羲和打了声招呼,钻进车里,对司机说了个地名,车子扬长而去。
羲和笑着收回视线,可能夜已静深她感觉到丝丝冷意。
扭头看向陆衍。见他垂着头揉着太阳穴,脸上满是疲倦,她出声询问:"你还好吗?"
陆衍听到那轻柔的声音手劲微顿,被遮挡的眸子黯了黯,他无情绪地应了声:"嗯。"
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那清凉的声音染了酒的迷醉,沙哑绵长的:"走吧!"
羲和并没发现什么,她跟上他,有些好奇的问:"你有没有喝醉?"
陆衍孤傲的神色眼角很是冷淡,"没有。"
羲和嘴角上扬着:"你喝醉后会是什么样子?"
"没醉过。"
她微微诧异:"从来不喝酒吗?"
"喝酒为什么要醉?"他反问。
好吧,她就是没话找话的……只是陆衍这口气,羲和觉得吃饱后的心情还算不错的,也就不计较。
夜色浓墨,马路上的车辆不似白天那么拥挤,好些店铺也熄了灯。
在这深夜清凉的人行道上行走,最显孤寂,可身旁有他,从未有过的安心!
其实羲和的胆子很小很小,经历了那么多,独自一人走在美国的大街上。还是会觉得害怕、恐慌,那是弱小的自己克服不了的孤单。每次出门的时候,没有同事陪伴,她都会跟在一个陌生人的后面,随着那人的步伐前往目的地;如果对方和她背道而驰,那么她会重新选择一个人继续一起,只有这样才不会觉得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直到后来,被徐佑白发现这一秘密……
羲和低垂下头,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这次,大概沉默年代时间太长。他们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待清醒,羲和敏锐的感受空气中丝丝沉默的压抑。
她看向陆衍,男人分明轮廓坚硬无表情,嘴唇紧抿着,孤峭下巴透出一丝锋利。那双黑的眸子看着前方,随着移动,并无焦距。
他有心事……
他在想什么?
羲和不知道,就好像在此时这样的夜幕里,她同样想到了美国的自己……看着顶上仿若一块黑布一样的夜空,明明没有喝酒,却好似染了酒意,在这静默的气氛中,心头涌入无边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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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店门口,她率先停下步子,转身面对他:"就到这里吧。"顿了顿,她提醒:"你喝了酒就不要开车了。"
男人俊冷面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路边灯光,他的面色黝黑暗红,瞳孔里泛起的光泽似能醉人。
他看了眼酒店门口,从鼻子里"嗯"了声,然后开口,嗓音沙哑的厉害:"你进去吧!"
脚后跟轻抬,羲和却没有转身,她盯着脚尖,犹豫了有三秒,抬头想说什么,--最后又哑然失笑。
羲和直接转身朝酒店走去,她没有回头,却是知道那双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她想问他有没有时间?不知道能不能组织几个人去乡下露营,她想看看清爽夜空下的星星,应该会很美!
可到底没有说得出口,看星星的表象下隐藏着她不为人知的不舍,她想留念,想储存很多很多关于他和她在一起的美好回忆……因为一旦回了美国,她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踏进这片国土!
但就这单纯的想法,万一被人揭露或揣测成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
她玩不起!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陆衍才收回视线,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身闲散的姿态沿着人行道走向黑暗中。
还没走几步,手机忽然响起,他顿了下,拿出手机是季瑶的电话。
陆衍接听:"喂。"
季瑶那头很静,她刻意压低了声问:"陆衍,你在外面吗?"
"嗯。"精简回答,一贯他的作风。
季瑶已经习惯,她笑道:"刚刚我和朋友从外面回来,看到你了还不太确定……"
"什么事?"陆衍问。
"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多说几个字会怎样啊?"季瑶不满地抱怨他。
陆衍本身就不是擅长聊天的,接听电话除了传达命令听从指挥,他找不到手机还有其他用途。
他道:"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季瑶沉默了一下,到底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羲和,她回来了是吗?"
"……嗯。"
季瑶咬住唇瓣,"--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当年……"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衍打断,"瑶瑶,当时你在场吗?"
季瑶一时没明白:"什么?"
陆衍却沉默了下来,顿了一会儿,他清冷的声音传递进季瑶耳朵里:"没什么,不早了,你休息吧!"
季瑶张嘴刚要说话,手机就已被掐断。
某部队宿舍下铺床位上,季瑶怔怔地看着手机里陆衍的名字,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其实才最是伤人的。
当时回部队,坐在车里也只是随意的一撇,看到他跟他的队友在聚餐,车子驶过之后,她回头看去,他的身边坐了一个女子……当时她不确定那是他,可人就是禁不住自己想象。
他在外面,那人是他,那坐在他身旁的女子是不是就是羲和?
心里涌起一股无尽的酸涩,黑暗之中美目里闪过一丝不甘,还有那轻易不曾流露的痛楚,十多年了,感觉每一次靠近,只会将彼此越拉越远。
是她努力不够多吗?
陆衍哥哥……
她为他做出的这些,他真的就一点没有看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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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羲和特意把自己打扮的精致干练,画上妆后,找出一支蔷薇色口红涂上,镜子里的自己气质立时提升了很多。
她回身找出一件米白色小西装穿上,优雅不失职场端庄,然后换上高跟鞋,等准备妥当了才拿着笔记本前往木易先生的套房去。
路易斯已早早的就到了,他手里捧了份资料,在给木易先生汇报着什么。
木易先生站在镜子前,摆弄着自己的领带,羲和只打量了一眼,就赶紧放下笔记本上前帮助老板系上领带。
这是她的职责所在,老板也不推辞,闭着眼享受她的服务。
等羲和刚刚弄好,他正开眼打断路易斯:"告诉张益,这群刻板的家伙惯不得,不能让他们太得寸进尺。"
羲和眨了眨眼,是关于张益的。
想想她都好久没联系张益了,也不知道他在美国那边好不好?借用他的口头禅。是不是也被压榨的差不多了?
羲和嘴角微微弯起,去给木易先生准备今天会议要穿的衣服。
酒店送来了早餐,刚好路易斯的工作已汇报完毕,木易先生就挥手让他们先去吃早餐。
路易斯也不推辞,拉着羲和退出了套房。
往酒店餐厅走的路上,路易斯询问她:"报表写出来了?"
"嗯,"羲和点头,有些不太自信:"还没给木易先生看,我也不知道行不行。"
"发自真心的阐述就好。"路易斯点评一句。
两人刚过拐角,就跟迎面走来的两位特警打了个正着。
不是别人,正是陆衍跟魏喆,他们没有穿部队上的迷彩服,而是一身黑色特警服装,肩上的警徽透着肃穆,令人望而生畏。
看到羲和,魏喆露出一口白牙冲她笑。
羲和点头示意,陆衍却面无表情,一手叉在腰上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擦肩而过。
等走出了很多步,羲和忍不住的回头看去,那坚挺的背影有着军人的刚正不阿,魏喆跟在他身后,不知道说着什么,他连理都没理。
羲和暗讨他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在外人面前不能当做他们是熟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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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喆快步追上陆衍的脚步,小伙子压低的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兴奋:"哥,哥,哥你看到了吗,姐今天很漂亮。"
"她化了妆,穿着高跟鞋,我觉得她比我的女神还要美。"
陆衍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他,冷漠的问:"你们很熟吗?"
"谁啊?"魏喆脑子卡壳,一时没反应过来,对着陆衍的目光他"啊"的一声:"你是说姐啊?"
陆衍面无表情。
魏喆结巴:"就,就翼--哥混熟的啊。"
韩翼?嗯,陆衍记下了,他重新迈开腿,凉凉的声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回去之后加重十公里,跑不完不许睡觉。"
魏喆一听,脸都苦了,他急急跟上去:"为啥啊。我犯啥错了?"
"执行任务期间,跟陌生人搭讪,在你眼里无组织无纪律。"
"可姐她不是陌生人啊……"小声地嘀咕一句。
陆衍已经走远,魏喆只能气闷的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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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是在酒店进行的,这次竟然邀请了好几家媒体记者,当各方大佬们赶到,记者们便争先恐后的围上去,好取得第一手新闻抢得先机。
相比较酒店外面的混乱,进入会议室的人都默契的检查自己带来的资料,以防漏掉什么。
路易斯告诉羲和。会议过程中让她集聚精神记录多方人员的意见建议,回头好给木易先生过目,让他做出最有利的决断。
羲和暗暗记下,然后准备自己的工作。
九点整,会议正式开始。
到场的人能有十多位,羲和无暇去管他们的身份权利,她坐在最末尾,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在给路易斯传送资料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侃侃而谈自己的想法。
羲和抬头看去,意外的,居然是裴宇清。
她看了眼手边的名单,--裴宇清,裴氏集团吗?!
整体下来,会议进行的还算顺利。
只是有一个老古董一直拿不下,这位大佬比较守旧,不愿破坏千年传承下来的遗址,认为修建学校就应该保持文化遗址的全貌。
但保留文化遗址势必会影响学校修建……
然后各方势力就开始了据理力争,吵闹一直不休。
木易先生靠在椅背上,他听了一会儿。便杨着外国调打断他们的讨论:"我想,你们应该听我说一句。"
于是其他人都差不多静了下来,木易先生碧蓝色的眼睛在每个人脸上扫过,他开口。
"好吧我知道,这是一件很难两全的事情,但我们不妨听听,我的秘书,她的意见。"
羲和眼皮子一跳,木易先生的秘书……
果不其然木易先生的视线落到她的身上,羲和想躲都躲不开,或者一开始这就是木易先生的意思?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的落在她的身上,羲和硬着头皮站起身。
她的眸子凝了些慌乱,看向路易斯,他对她点头,那一派严肃的神情到让她快速平定下来。
羲和操作电脑调出了她一早写好的报表,她压了压声,神情镇定自如的开口:"我认为建立这所学校不只是关系到往后受益的学生,它更能提升一座城市的品格……"
羲和后面做了比喻,木易先生既然肯投资,那因为这所学校将改变命运的学生何止千千万万?
如果学校修建成功。打出名号,那么这座城市就不光只是一个名不见传的市……
羲和经过多方位分析解释,将自己熬夜赶了一晚上的意见提议大胆的说了出来。
她不认为自己会有那个能力改变在场这些大佬们的决定,但木易先生把机会给了她,她必须紧紧的抓住,不能放弃。
二十多分钟的讲解,会议室里一时静极了,直到羲和彻底停声。
静谧还在蔓延,羲和暗暗紧张的手指蜷缩,她告诉自己,就算有人骂她不自量力,那也没事……她自认为这份报表没有任何错处,反正是木易先生让她说的。
"啪啪啪……"
单调的掌声来自木易先生,羲和刚要扯起嘴角,紧接着热烈的掌声响彻会议室。
一颗心终于落进了肚子里,不管她说的这些会不会影响到全局,这些大佬们都给了面子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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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会议室,羲和强撑着一步一步离开了人群,木易先生被那几位大佬缠着,后面还有一群等着攀上关系的。
这里暂时不需要羲和做什么,她来到了拐角无人处,再也坚持不住的扶着墙缓慢地蹲了下去。
经前的痛苦大概每个女人都会遭一遭,但对于体寒的人来说,每分每秒就像在走刀刃。
寸寸寒凉的痛楚令她没一会儿额头就渗出一层冷汗,羲和咬住唇瓣抱着膝,隐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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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离开的同时或多或少嘴里都在讨论:"这位木易先生身边的秘书还真是不简单,你都没瞧见,吴老最后也松动了。"
"可不就是,若是s市发展起来,变不成一线二线城市,起码旅游业是能搞起来的。"
"哎呦,你小子这么快就想到了赚钱的门道啦。"
"咱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共赢共赢啦。"
那两人渐渐走远,陆衍收回了视线。
木易先生出来了,和裴宇清并肩交谈着什么,他的身后跟着路易斯,唯独不见羲和影子。
陆衍正疑惑着,魏喆小跑着过来,靠近他压低声说:"队长我看到羲和姐啦。蹲在那头,好像不太舒服。"
陆衍面无表情瞥向他。
"是真的,抱着膝盖也不知道是难受还是再哭。"魏喆急道,怕陆衍不信他故意说的很严重。
反正那样蹲着,不见得就没事儿!
陆衍看了眼他指的方向,视线再次在他的脸上寻找说谎的破绽,奈何魏喆这小子清清白白,哪怕是跟韩翼一起说浑话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他冷漠的落下一句:"跟着木易先生。"
然后抬脚朝那边走去。
魏喆挠着头笑得很欠揍:还说人姐是陌生人,跟人打招呼就是无组织无纪律,那他自个儿这是干嘛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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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和缓了一会儿那股难受劲儿还没有过去。反而愈演愈烈,她抬起头唇边都被她给咬出了血印。
实在忍不住打算强撑着先回房间,面前就落下了一双脚。
黑色皮靴,双腿笔直……
她抬头望去,一身警服严谨的陆衍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睨着她。
羲和眼前黑了黑,怎么有一种每次落难狼狈的时候,总是会在他面前的感觉……
"你怎么了?"他无情绪的声音问起。
"唔,没事。"羲和闷闷的应了声。
陆衍拧眉:"哪儿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
"那你蹲这儿是在思考人生吗?"他凉凉挖讽。
羲和不说话了,那一阵一阵的拧痛让她也根本说不出来话。她想着他怎么还不走?
快点离开,好让她回房间……
她的沉默让他无端升起一股焦躁,即便如此,陆衍还是耐下心在她面前蹲下,询问她:"你怎么……"
话刚出口,看到她明显冷汗涔涔的额头,陆衍立马出手去试她的体温。
他的触碰惊到了她,只见她抬起头眸子里充满了水雾,欲哭未哭的模样,跟小奶狗巴巴讨食时的模样一样。只是她的里面带了惊惧。
惊惧……她在怕他?
这一认知令陆衍黑了脸,隐忍的脾气迸发出来:"到底怎么了?"
羲和一声不吭,其实在他触碰她的那刻,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只是身体下意识被他身上那股严肃刚正吓着了,她害怕陌生人的接触。
见也问不出什么,陆衍站起了身,顺带了也把她提了起来。
她惨白着一张脸抗拒:"陆衍你做什么?"
陆衍做什么从来都不需要解释,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强制的力度容不得她挣扎。
她惊叫一声,赶忙搂住他的脖子,防止自己摔倒。
待稳定下来,愤愤的声音透着恶意损他:"身为人民警察你这样强行抱着人女孩子,是在犯罪。"
陆衍脚步一顿,被她给气笑了:"人民警察的责任就是见义勇为,该出手就出手。"
羲和噎了噎,实在肚子疼的厉害,也没那精神跟他斗嘴。
她的头埋在他的肩窝里,看不见外面行人的眼神,就可以以鸵鸟的思维自我安慰,她只是不舒服,陆衍见义勇为的帮助她而已!
况且,她疼上来的这股势头,真有可能走不回去……
一路还算太平的回到房间,陆衍直接把她扔到了床上。
羲和气的没忍住大骂他的粗鲁:"陆衍,你神经病……"
"行啊,我一路把你抱回来,就落个神经病的名声,我看你是不是太舒服了?"
羲和想起身,脚环突然被他给捏住,然后他一用力,她又倒在了身后床铺上。
脚上的高跟鞋被他给脱去,羲和心里怕极了,担心他这次又犯什么病做出出格的举动。
她又羞又急的骂他:"住,住手,你给我停下……"
两只脚上的鞋子都被他给褪去,她以为他会消停……陆衍回身从床头纸盒子里抽出好几张纸,他冷着面容,孤傲神色十分惧人。
单腿跪在大床上,一手掐住她的下巴,羲和立刻就被他给牵制住,大掌毫无温柔可言的擦她嘴上口红。
那粗糙的纸巾摩擦着唇瓣,羲和红了眼眶,这样的姿势让她感到了羞辱。
然而她却无力反击,嘴唇上的刺痛渐渐麻木,她也不知道自己狼狈成了什么样……
擦了一会儿,他皱着眉头观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