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班若乖乖站住,叹口气,“紫月长老,您说少主怎么突然就走了,只带了那些黑狼,去哪儿也不说,真是急死人了。”
“应该是去找白姑娘了。”紫月笃定道。
“啊?长老确定吗?”
“少主和灵胎是有感应的,不过这种感应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怕就怕,是那个白姑娘出事了。”
两人在这边猜测着,担心着。
因为越千苍突然离开时候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时候,紫月看到了过来的黑狼群,就知道少主已经回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越千苍会抱着一个血淋淋的白翩翩。
“主子!这是怎么回事?”班若惊呆,赶紧看看越千苍身上有没有血迹。
此刻越千苍怀里的白翩翩已经昏迷,只剩下微弱的呼吸,他走向紫月,“长老,她——”
紫月大概看了一下,“别说了,大许是早产,快把她放进屋里。”
然后紫月又吩咐班若,让几个婢女来准备热水和毛巾,再取来药箱。
婢女都是狼族的人,所以伺候起人来有些笨手笨脚的。
白翩翩身上有伤,脱下潮湿的衣衫时,扯到了伤口,让血流得更多了。
“我来!”
越千苍推开婢女,小心托住白翩翩的后颈,将她的衣衫一层一层地分离,用干净的毛巾擦拭之后,换上了睡衫。
她的流血迹象并没有好转,脸色也越来越差。
紫月探着脉,嘴角越抿越紧。
“紫月长老,她如何?”
越千苍询问道。
紫月看了他一眼,反问,“少主是问灵胎,还是白姑娘?”
越千苍愣了一下,看了看白翩翩的肚子,“都问。”
“灵胎本应该再生长一两日最好,但是白姑娘身体里有很奇妙的力量环绕,所以灵胎发育得很好,现在接生下来,是可以存活的。至于这个白姑娘……她受了内伤,本来是无大碍,但为保灵胎安全,现在她必须要生产,也必须要清醒。老身会用药助她提神,只是这样会造成她内伤加剧,导致血崩,保命的可能性很小。”
越千苍并没有完全听到紫月长老口中的意思。
他揪住紫月的衣领,一字一顿道:“我要母女平安。”
紫月长老看着越千苍的眸色,失笑道:“少主的心思,应该放在灵胎上面,她只是个普通人,利用完便好。”
“我的话,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越千苍手下的力道更狠了些。
“少主,这位姑娘原本就瘦弱,会昏过去,大许是因为这几日没有休息好,且之前身上也有多处伤口,而且那天夜里少主对她……恐怕是有些惊吓,强硬了些,所以身下也受了伤,怀有灵台能撑到现在,也实属不易了。”
“你的意思,是我的原因?”越千苍冷冷问道。
紫月似笑非笑,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天下之大,没有几个敢这么直白的说出越千苍的不是,这个紫月算是其中一个。
紫月在狼族中活得久远,旁人尊称一声长老,且医术造诣颇高,已是达到能修仙的程度,只因为对狼族有所挂念和感情,就一直留在越千苍的身边。
越千苍纵然贵为统领,却也是很听紫月的话。
“她如何能醒来?”
“醒来容易,活下去难。我瞧着这姑娘脾性倔强,体内又不似寻常人,反而有一些涌动的灵气。少主可是要多花些心思对付的。人类本就善变阴险,如果诞下灵胎后,此女不愿意顺从少主,还是要……”
狼族规矩,对人不存怜悯之心。
越千苍眼眸低沉,侧坐于床榻边静静看着昏迷的白翩翩。她安静下来的模样,倒没有醒着时候的尖锐,柳眉紧皱,呼吸时轻时重,看上去非常痛苦。
“我要她必须活着。”越千苍是命令的口吻。
紫月终归还是叹了口气,用拐杖在地上点了两下,犹豫片刻才说,“我等会为白姑娘接产,如果白姑娘出现血崩,只有一个办法能吊住她的命。”
“什么?”
“用少主你的血。”紫月道。
狼族的血本来就非同一般,它们具有极强的再生能力。尤其是狼族统领的血,具有能以人类形态生存百年的力量。
“好,可以。”越千苍很快就答应。
紫月眼神略有复杂的摇摇头,吩咐婢女准备用物。
屋内点燃了熏香,用以来掩盖浓重的血腥味。
越千苍站在屏风的外头,隔着一缕薄纱,他大约能看见白翩翩起伏的胸口,呼吸的每一口都很是艰难。
紫月用调制好的药膏涂抹在白翩翩的耳后和太阳穴,不一会,白翩翩就睁开了双眼。
她意识清醒的第一刻,就是要承受肚子上的令她恐怖无比的疼痛。
白翩翩撑开眸子的一刹那,让紫月有些吃惊。
这眸子明明漆黑的,但却隐隐泛着赤色光芒,甚为奇怪。
“姑娘切莫着急,一定要保持呼吸平顺,老身会帮你的。”紫月安抚道。
“你、你是谁!……”
“老身是狼族的大夫。”
狼族……
白翩翩看了看顶上的天花板,她似乎是来过这个鬼地方,有着和银狼身上相同的味道。
“你要对我做什么?……”
“姑娘切莫着急,生孩子嘛,疼痛总是难免的。只是白姑娘怀的是狼族的灵胎,又是早产,肯定要比一般人疼一些。请忍耐。”
“生孩子?……我、我不要生!……你给我滚开!”白翩翩口气虽硬,但再分不出什么力气大吼大叫了。
紫月嫌她吵闹,衣袖轻轻一挥,撒了点药粉在她鼻翼。
只消一会功夫,白翩翩的意识没了大半,只知道自己昏昏沉沉的,她躺在床榻上,汗如雨下,伺候的婢女给她一遍又一遍擦着。
白翩翩的腹部膨隆,神志不清,但痛苦并没有减少半分。
她抓着床沿,喉咙口发出低哑的呻/吟。
屏风外的越千苍,还是不自觉走向屋内,纵然紫月出声阻止,他还是坐在了床边。
白翩翩伸手便抓住了越千苍的胳膊,指甲嵌紧他的皮肉中。因为药力,她没力气开口骂人,但收紧的目光表明了她极度的愤怒。
越千苍并没有反抗,他伸出衣袖替白翩翩擦了擦额上的汗液,“忍一忍,很快就会过去的。”
白翩翩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正在一点点的流干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终于用光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
叫喊声震撼了整个狼族。
在白翩翩彻底晕倒前,她似乎是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啼哭声。这声音虽然陌生,但是很好听,让她反倒有些莫名的心安。
那只银狼的爪子搭在她的脸颊上,挺温暖的,但是依旧讨人厌。
她想反抗,意识却被一点点抽走。
昏了过去,再没知觉了。
……
炎安城的人,不晓得今天白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们还在讨论白府二小姐在围场狩猎中大展英姿,这方却看见了似乎是有狼族的狼降临在了白府,声势浩荡,不过具体因为什么事情,没人知道。
夏长笙坐在马车里,一路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声,便叫车夫加快了些。
到了白府门口,却没有一个门童守着。
命令仆人带上贺礼,夏长笙就直接走进了府内。
正厅那方,只有白胜一个人坐在椅凳上,他端着一杯茶水,手指关节还是有些微抖,不知是因为太过生气,还是受到了惊吓。
而下面跪着的,是大夫人陈氏,左右两边是搀着她的赤云和千千。
大夫人的脸色并不好看,膝盖着地只能勉强支撑着身体不倒,她嘴里一直在低声重复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白胜拍响案桌,“你不知道?!你平时怎么管教女儿的?翩翩什么时候和狼族的人扯上了关系,你说,你们是不是和狼族私下进行了什么交易?想利用我,利用君主?!——”
狼王越千苍降临白府已经够让人吃惊,他居然抱走了奄奄一息的白翩翩,临走时的那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本王的’,更是让人大跌眼镜。
狼族历来都和人没有太大的交际,更别说宠幸什么女人。
所以白翩翩的事情就变得难以猜测起来,白胜之前就觉得女儿最近有点古怪,现在出了这等闹剧,他除了认为是狼族想要借故打击炎安城之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赤云挽着大夫人的胳膊,对白胜道:“爹!姐姐怎么可能和狼族有什么交易呢?我们都是君主的臣民啊!更何况是娘亲了,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爹,娘亲的身子不好,求您让娘回去休息吧。”白千千恳求道。
他们三个被逼问了整整一个时辰。
大夫人心力交瘁,没办法回答白胜一个个无中生有的问题。她想着的只有白翩翩那个女儿,现在被狼族的人带走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白胜将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今天如果不交代清楚,你们三个也别想回去了!来人,把家法刑具拿上来!直到说出实情为止!”
片刻,家丁就取来了三副夹棍,夹棍能容下手指的大小。
夹棍套在十指间,只需轻轻用力,受刑的人就能承受到十指连心的剧烈疼痛,且会慢慢加剧,令人有手指分离的恐惧。
白胜以前,常用这个法子审问那些军中细作,一些受不了的人咬舌自尽,还有一些胆小的,也就都招了。
但是第一次,他用这个东西给家里人用。
夹棍拿过来的时候,赤云和千千都不敢相信,父亲居然会用这个法子对付他的亲生孩子和夫人。
“爹,你不可以这么对娘亲!”
“爹!你放了娘,有什么冲着我来!儿子愿意承担所有罪责,哪怕是莫须有的!”
白胜看这两个孩子如此,怒火更旺,即刻就命令家丁将他们三人按倒。
夹棍套上了大夫人的手指,白胜最后警告道:“关于翩翩的事情,你说是不说?”
大夫人无力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夹棍,认为太过讽刺。她受尽过冷眼,却也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的丈夫会用这种方法对她。
大夫人缓缓闭上双眼,“你要打……便打吧。我无话可说。”
白胜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的十分熟悉的倔强。
以往有什么事情质问她的时候,她总是如此,什么都不肯解释,什么都不肯说。久而久之,白胜就没了耐心。导致他现在再看到这种眼神的时候,就十分的厌恶。
“用刑!”
就连家丁也觉得此事有点荒唐,所以手下犹豫了一些。
但白胜的命令不容违抗,他们就轻轻拉了一下夹棍两边的抽绳。
“啊!——”
赤云是个男儿骨,都受不了这疼痛,更别说大夫人和白千千了。
此刻夏长笙走入了正厅,抬眼便看到这一幕,很是吃惊,这抬起脚步有些尴尬。
“襄阳王?……”
白胜看着走进来的夏长笙,以为又是自己花了眼睛。
毕竟今日发生的事情可太多了。
直到所有人都顺着白胜的目光看过去,恭敬地行了礼——“拜见襄阳王!”
左右看着,家眷中少了那得宠的二夫人。
白翩翩也不在。
“草民见过襄阳王。”白胜撩起衣角,起身作揖。
夏长笙让身后的仆人提来了几个精致的礼盒,“本王今日是过来拜访府上,顺便带了些贺礼,庆贺翩翩姑娘昨日在围场狩猎拔得头筹。只是没想到,今天似乎来得不是时候,白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聚集在这里,白将军也是发了很大的脾气呢?”
白胜并没有接过贺礼,低头道:“不瞒襄阳王,今日府上确实出了一点家事,不知襄阳王驾到,有失远迎了。只是府上现在乱得很,恐怕没有办法招待客人。”
夏长笙微微挑眉,冷眼笑道:“白将军,这是在给本王下逐客令呀?”
“草民不敢。”白胜压低了些身子,“只是家事还未处理干净,还请襄阳王稍等片刻。”
以往他做将军的时候,就从来不把这个年轻的、只知道玩乐的襄阳王放在眼里,他向来瞧不惯这种人。若不是现在辞去了官职,他必然要敬上三分,否则照今日白胜的脾气,夏长笙敢私自进府,他早就让人哄走了。
夏长笙扬了扬脖子,刚才几分敬意的微笑没有了,他指了指赤云等人,“白将军指的家事,就是在府上用夹棍这种刑具吗?如果是这样,本王可能真要多管一番闲事了。本王既然来了,怎能就眼睁睁看着柔弱的将军夫人受这等刑罚。夹棍是官刑,白将军用在自己的夫人和孩子身上,于情于理,都是不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