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从一处高处的窗口投进一栋低矮房屋内部的阳光,正在消散它最后残余的热量。
那些昏黄的光,伴随着空中的尘埃细粒一同起舞。
屋子里,地下楼梯入口处的旧地板上,散坐着一排看上去穿着打扮得脏兮兮的孩子。
他们中有男孩,也有女孩,年龄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
眼下正是孩子们吃晚饭的时间,他们丝毫不在意那些悄无声息的落入自己手中罐头里的灰尘,只顾埋头“哧溜、哧溜”的大口吃着罐头里的食物。
和只用即食罐头便能打发的孩子们不同,此时另有五个待在地下室里的成年男人,正分坐在一张旧桌子边上。
他们一边喝着肉汤,一边啃着手里硬实的面包,顺带着讨论起了白天时发生的事情。
五人中,身为大哥的高个男咬了口自己手里的面包,随即出声问道,“今天临近中午时,突然传来的那阵警笛声,你们怎么看?”
坐在他对面的土库,立即不假思索的回道,“肯定是警厅来人临时巡查的呗!”
“他们要真是接到了什么举报,想来这里抓我们的,那肯定是车子直接开到咱们的地盘上来了……”
“不对,”坐在土库斜对面的阿三接过话道,“警厅里的那些人,本来可能是想找到咱们的藏身之地的。不过很可惜,他们却‘一不小心’在外面的那些复杂小路中迷路了……”
在很多从事灰色行业的人眼中,巴市的警员们有时就像是一群睁眼的瞎子,经常会放任自己要抓的人从眼皮底下溜走。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的行动力太差。
而是在没有证据确凿的合法情况下,他们没有权力随便抓捕任何人。
饭桌上的其他四人,都听出了阿三方才话中的讽刺意味,他们当即“哈哈”笑出声来。
不过说句实在话,他们如今挑选驻扎的这处地下据点,位置确实是很隐蔽的。
这片街区在经历了几年前的那次“大扫荡”过后,确实一度彻底冷清了几个月。
但在那之后,还是有一些小股势力偷偷返回到这里,并私底开展过各种秘密集会和活动。
算起来,距离他们五人来这里做白粉生意,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这期间,他们兄弟几个没少被警厅的人盯上过。
但只要他们能进入这片地形条件复杂的街区,便能成功的将身后的追踪者们甩掉。
不过有些时候,那些追踪者自己也不愿意跟着他们进入这片街区、怕遭到不明伏击,像这样的特殊情况就得两说了。
众人笑了一会儿后,与阿三是亲兄弟关系的阿四,这时突然开口问道,“大哥,三哥,你们说,警厅的人,今天会不会是冲着内区的那一伙人来的?”
被阿四点到名的两人,闻声暂且放下了各自手中的面包。
他们知道阿四口中所说的“内区的那一伙人”指的是谁。
那群人来到这里的时间比他们早,听说那些人刚一来就霸占了内街区最好的一块地段。
这些人不但行动神秘,而且对方手里持有的枪械远比自己五人手里的多得多。
凭着手里的大家伙,这些人成功的在内区站稳了脚跟。
事实上,在这片旧街区里,如今活跃的各个大小势力,彼此之间都十分清楚各家势力的活动范围,大家过得都是互相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
如果说今天警厅来的那波人,真是冲着内区的那伙强人来的,那这里以后的日子恐怕又要不怎么太平了。
饭桌上,众人间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末了,还是身为大哥的高个男发话了。
“咱们还是先吃晚饭吧,不然肉汤都要凉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微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件事,迟点我会去找白先生确认一下。”
其他四人听到这里,也不再多言,各自低头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大哥口中所说的那位“白先生”,每个月都会定期从他们这里抽走白粉生意的利润大头,相应的,他们五人之所以能在这片街区中求生立足,靠得也是这位白先生。
虽然眼前的大哥从未跟他们说起过这位白先生是谁,两人又是如何认识的,但在其他四人心中,相信自己的大哥总归是不会错的。
毕竟当年的他们,可是曾一起扛过枪、在境外的某个大型战场上幸存下来的真兄弟。
至于昔日的这五位土兵,为何如今会在战后、沦落到在异国做这种不法生意的地步,这就是另一个漫长而曲折的故事了。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桌上的五人都吃完了手里的面包,喝完了碗中的肉汤。
等到五人中的土库开始动手收拾碗筷,阿三阿四前去检查保养枪械的时候,剩下的另外两人则走上了自地下室通往地面一层的老式木楼梯。
楼梯间附近,还在边吃着罐头、边互相嬉戏打闹的孩子们,一听到前方传来木板的嘎吱声,他们立刻无比乖巧的缩成一团,靠住自己身后的墙壁佯装一动不动。
但孩子们很快发现,当他们面前的那两位大叔人已经走上楼梯后,那种木板的嘎吱声似乎并没有停下。
这时,同样听到木板响动声的高个男,瞬间将脸转向了自己右侧的那扇双层木门。
这一刻,他紧盯着木门时,眼神中所流露出的肃杀之气,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黑道混混。
发现外面有人的他,立即吩咐自己身后的人道,“老二,外面有人,你先把孩子们带到地下室去。”
经他这么一说,那群与高个男面对面相视的孩子们,这时也都发现那阵奇怪的木头响动声,正是从他们左侧的门外传来的。
就在孩子们被尽数紧急带到地下室时,阿三和阿四手里拿起枪支便奔向了地面一层。
没等他们的脚完全踏出楼梯,位于他们右上方一扇木门突然发出了一道“轰隆隆”的响声。
随着“嘭”得一记闷响,那扇结结实实的木门便在高个男充满戒备和震惊的眼神中倒下了。
而当木门倒地之后,一道被暮光拉扯成细长模样的黑影,瞬间映入了在场众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