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琬苍白着嘴唇安慰黎宴,但是,她倒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
陆笙眼眸晦暗,冷着脸大步走进了病房。
“我看,你是堕过胎太多次,根本就对这样的小生命毫不在乎,想流掉就流掉吧!”
两人皆望向他。
“陆笙,你在说什么浑话,阿琬哪里堕过胎,她这是第一次怀上……”
黎宴看到这个男人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男的脑袋里塞的都是破铜烂铁吗,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一直污蔑阿琬!
薛琬及时拉住黎宴,让她没把话说完。
“琬,你拉我干什么,这个男人根本就不珍惜你,还一直对你说三道四的!”
陆笙墨色的眸子散发着清冽的光,他看着躺在床上的薛琬,阴沉沉说道:“我看,你是心虚了吧,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自己最清楚。”
黎宴身体动了动,又想反击,薛琬看见她有和陆笙吵起来的架势,赶紧拉着她:“宴,你回去休息吧,都守着我这么久了,不累吗。”
黎宴看了看她苍白的脸,知道她不想看到自己和陆笙吵。
阿琬是得有多爱这个男人啊,真是傻子!
她看了看薛琬,只看到她轻声说:“回去吧,待会让护工过来照看我就先行。”
于是,给她掖了掖被子后,黎宴转身从病房离开了,瞧都不瞧眼前这个男人。
薛琬看了一眼陆笙清冷的眸子,侧身背对着他躺着了,一副想再说话的样子。
“薛琬,我劝你最好老实点,自己脏不要紧,不要对孩子也下那么狠的手,再让我发现你和哪个野男人做龌龊的事情,绝不饶你。”
也许是发现她真的不想再说话,陆笙嘲讽了几句后,开始觉得无趣。
他将手插在兜里,冷睨了一眼她的背影,离开了病房。
过了好一会儿,确定待病房里只剩下寂静后,薛琬悠悠的爬了起来,
她扯掉插在手上的针管,找到病房里给自己的准备的大衣,披了上去。
然后,她就这么轻飘飘地走了出去,一直搭着电梯往上,来到顶层的天台。
深冬的风其实刮着脸很生疼,但是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毫无知觉。
轻飘飘的来到天台前,她趴着围栏靠在了那里。
这里,曾经是她父亲跳下去的地方。
她下巴搁在栏杆上,身子已经朝前倾了许多,想使劲的看到父亲跳下去的下面是什么样的,在什么位置。
没来由的,她觉得人的生命真是非常奇妙,有人极力想生,有人竭力想死。
或生或死,总有他们的理由。
薛琬的长发越过双肩,随着飘忽的北风越过了栏杆,呼呼的被往外吹着,好似要飘到空中一般。
楼下有行人偶尔抬起了头,看到有人将大半个身子都越过了天台,长发在空中飞舞着,立刻惊呼道:“不好,有人要跳楼了!”
喊声一出,立即吸引了所有周围行人的目光。
“哎呀,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要轻生了。”
“估计是得了不治之症,想早点结束吧,唉,真是可惜。”
有好心的人立刻报了警,也有人立刻跑到护士站,拉着护士慌里慌张的就说,看到一个穿着病服的人,上了住院部的天台,马上就要跳楼了。
医院立即采取行动,让护士查了所有病房,结果发现薛琬那个病房没有人,也找不到看护的人,他们立刻给办理住院手续的陆笙打了电话。
天台上的薛琬,还在静静的享受冷冽的风吹拂过面颊的感觉。
她闭上了眼,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像这些飘忽的风一样,甚至像她父亲一样,过了不久,都将会到达远方。
住院部楼下闹哄哄的,110和119都很快派人赶了过来,警车和救生队在住院部楼下排满看一大片场地。他们在薛琬站立地面的周围,计算她可能会掉落的位置,开始摆上大片的水床。
如此喧闹的一切都没影响到薛琬,她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恍惚的吹着风,偶尔思考着生命的脆弱。
刚想要离开医院的陆笙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看到警察想上去,拦住了他们,表示自己是薛琬的丈夫,先上去劝劝她。
看着薛琬飘散出来的长发和她看上去放空的身体,陆笙咬着牙,眸子里闪过幽冷的光芒,冲进了住院部。
很快,他就来到了天台。呼啸的风立即刮了过来,吹着他乌黑的短发。
“薛琬,你是不是疯了!”
风把他高亢的声音大部分都吹散进了天空,但薛琬还是听到了动静,慢慢地抬起了前倾的身子,回过头看向来人。
看清来人时,她皱起眉头,他辱骂完自己不解气,还要到天台上继续骂?
“你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陆笙又吼了一声,喉咙都撕裂了,脸色黑得异常难看。
薛琬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最好是给我跳下去,不跳我就推你下去。”
赶来本来是想让她下来,却止不住气急败坏的吼出了这句话。
薛琬虚弱的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苦笑。“你真的那么想我下去吗?”
“是,你最好现在就下去,疯女人!”陆笙红着眼,怒气涌到了胸腔口,反话一说到底。
没想到,薛琬却当了真。
吹了半天冷风的她,在思考生命、缅怀过去和企盼未来之间游离着,呼呼作响的风声似乎让她做出了恍惚的选择。
她点了点头,算是听到了他的要求。
接着,她的人已经快速攀上了栏杆,一只脚迅速的跨了出去。
下面在围观的人群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警员们都开始绷起神经来,让各个位置的人员一切都就绪好。
陆笙看到薛琬身体已经全在了外面,站立着的脚忽的迈出了一步,想做些什么。
然而已经来不及——
毫无预兆的,薛琬再也没跟他说什么,张开双臂就投了下去。
呼啸的风更猛烈的包裹着她,她闭着眼,忽然明白了,当年父亲跃下时的感受。
那应该是对在死亡和解脱边缘自我救赎的一种释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