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露出了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只是秦若水没看到。
秦若水擦了擦眼泪,道,“我要见他。四七”
“他不会见你。”厉然顿了顿,“他现在在医院,病情已经进入第三阶段了。如果三个月后还研究不出治疗他重症的药,他会死。”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凝重,有几分严肃,还隐隐带着担心。
秦若水往后退了两步,回过神来便说,“那又怎么样?他不是厉君庭……那个人到底是谁?你也是假的吗?厉然也出事了吗?告诉我!”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他是真的?”厉然皱着眉头道,“这也是你不愿意答应他的理由。”
“我为什么要答应一个假货?”秦若水说道。
厉然的唇角扯了扯,说道,“但假如那是他的授意呢?你既然这么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的确不是他,但是他也病了,现在并不适合出现在人前……”
“我要见他。”
“凭什么?”厉然扬声道,“秦大小姐,你说过,秦家和厉家的恩怨无法消解,至少在我们这一代,不可能做到。你宁愿他恨你,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那么你见他的理由是什么呢?你见到了他,又想要说什么呢?”
他黑色的眸子看着秦若水,无喜无悲。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秦若水所有的话都梗在了喉头。
“我……我不知道。”她低声呢喃,“如果见到了他,我或许……我或许会……求他,求他不要恨我。”
厉然愣了愣,笑道,“你还是这么天真啊。”
好像喟叹,深深的喟叹,温柔的让人忍不住叹息。
秦若水怔了怔,看向他。
厉然坐在椅子上,手指微微蜷起,搭着扶手,灯光打在了他半边侧脸上,背光的那一面,神色晦暗不明。
“他不会愿意见你的。”厉然缓缓道,“他只会见‘苏若水’,你,不是。”
秦若水好像听到自己的世界,突然“轰”的一声倒塌了。
她趔趄了两步,按住了桌面才稳住身体。
“我不是。”秦若水苦笑一声。
“而且今天这场谈话,并不是为了帮你们秦家。”厉然解释道,“刚才那些人是秦毅的敌人不假,我也知道他们不会和你们秦家和解。但是有共同利益就能合作,这是商界的普遍规律。当下有一个机会,秦家既然要扩展到帝国,F国的产业肯定无法全力顾及。这种情况下,被人背后捅刀的可能性非常大……”
他顿了顿,手指按着脸颊,抵着扶手,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秦若水。
“其实,这和他的决议无关。是我的想法——秦大小姐,如果你们秦家把自己搞的很狼狈,既没有得到帝国的市场,还是去了原来的F国,他不会高兴。”
“……”秦若水咬了咬下唇,苦笑道,“那也就是说,是我想太多了?反而是我搅乱了你的计划……厉然,你的这种说法,和一个人的很像。”
厉然愣了愣,笑道,“哦?”
“陆天梵。”
空气中弥散开了沉默,还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哦?”
只是一个音节,却传达出了和刚才完全不同的感觉,充满压迫感,更有复杂的意味。
“他也是这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出于他自己的目的。有时候可能帮到了别人,但也只是基于他想要的,可以说别人只是沾了光……”
秦若水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陆天梵,“所以,感谢在他看来,可有可无,甚至太自以为是了。”
“你和他很熟。”厉然缓缓地说道。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秦若水看向他,说道,“你应该知道当初,厉君庭认为我是他派去的间谍。其实那时候我根本不认识他,直到后来我才见到他,知道他是谁。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
厉然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说,“因为他是苏心和江敬安的儿子,他比你更早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恨你。”
秦若水愣了愣,这才慢慢的点了点头,“是。他恨我,但是他帮了我很多。”
“你宁愿向陆天梵求助……”他咬着牙说道,不知何来的愤怒,“也不愿意向厉君庭求助,哪怕他不会向你索求任何回报……你到底在想什么,苏若水?”
因为爱得太深,所以不愿意给予他太多的麻烦、负担、痛苦……
秦若水摇了摇头。
她的沉默让他愈加地愤怒,刷的一下站了起来,道,“回去,明天你就回帝国。”
厉然越过她身边,秦若水却拉住了他。
“等等!”她失声道,“让我见他!”
“你见不到他的。”厉然回过头,看着她,“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以为你的多心、体贴、退让是值得赞赏的吗?不,你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所以你愚蠢的以为他不能为你分担。到底是你的自尊心作祟,还是你懦弱到连你自己都受到蒙蔽?”
秦若水愣了愣,不知不觉松开了厉然。
厉然头也不回地离去,秦若水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厉君庭是这么想的吗?就如厉然所说……他是这么想的吗?
秦若水太害怕了,她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她既不愿意相信别人,也不愿意让别人相信她。
久而久之,她就变成了自己也不认识的样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是从母亲死的那一刻。
那个曾经为了能够配得上他,拼了命在几天里掌握所谓礼仪,所谓信息的苏若水,已经死了。
她找不回过去的自己了,她曾经那么唾弃的自己,却正是那个自己,获得了他的爱。
只是当时……她还是没有去接受的资格。
等到终于有了,她却没有那个能力,没有那个勇气了。
过去的她已经死了,这不仅仅让她心伤,也让她绝望。
可是她不后悔。
秦若水一遍又一遍的这么告诉自己,可真的是这样吗?
一滴眼泪落到了地毯上,迅速地晕开,只剩下淡淡的一抹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