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哆嗦了一下,嘴上还要逞强,“装神弄鬼。”
黑暗里他笑了一声,“这里是鬼屋,不装神弄鬼靠什么混饭吃?别松手。”
苏若水应了一声,被他拉着走进一个房间。
黑漆漆的房间陡然亮了起来,一团蓝色的鬼火从上面晃晃悠悠地飘了下来。突然间,一张鬼脸出现了,张牙舞爪地朝他们冲过来。
“别过来啊啊啊——!”
身后惨叫神响起,苏若水差点跳出喉咙的“啊”字被压了下去。她回过头,两个女孩子正在放声大叫。
他们手里拿着手机,明明已经照亮了四周,却依旧被吓得花容失色,显然是胆子很小。
一声幽幽的吐槽响起,他们身后出现了一个吐着长长舌头的“白无常”,声音幽怨,“胆子这么小还来鬼屋干嘛……”
“啊啊啊!!”
女孩子吓得跳了起来,猛地往前冲去。
苏若水被她一头撞开,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和厉君庭牵着的手。她被女孩子推进了黑暗里,身后撞到了墙壁。
但墙壁并不是结实的,苏若水感觉自己的身体往后仰去——
扑通一下,她掉到了一片假的塑料草地里。
“好痛……”
女孩也掉在她旁边,苏若水定睛一看,她已经吓晕过去了。
四周变得敞亮,和方才黑暗的房间全然不同。这是一个日式风格的庭院,有小桥流水,远处还有日式的栅格门。
“呜呜……呜呜……”
一阵小孩子的哭声传来,苏若水打了一个冷颤。她从草地上爬起来,检查了女孩的情况,确认她没事后,才慢慢地向拱桥走去。
这是日式恐怖主题的房间啊。
她看过日本的恐怖电影,倒也不是很害怕。苏若水在心里安慰自己,都是假的,人假装的,有什么好害怕的。
“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她的身体僵住了。
像是有一道电流,从她的手指往上爬,一直爬到了她的天灵盖。
她缓缓转过身去,黑暗的布景下,一个浑身都是血的小孩子慢慢走了出来,重复着那句话,“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苏若水如遭雷击,愣愣地看着她。
此时,这个主题房间的工作人员蹲在幕布后面,见苏若水愣住了没跑,也没尖叫,都觉得很稀奇。
“怎么回事啊,她居然不怕,胆子真大。这个房间可是咱们这儿就恐怖的了,要不要去告诉经理?说不定他会拉着这个姑娘给我们做宣传呢。”
“吓坏了才做宣传,她一点都不怕,有什么意思?对了,她刚刚是从隔壁的工作通道掉进来的,好像还有一个晕过去了,你过去看看。”
“好,诶,你看,她动了。”
苏若水的脚下挪了一下。
她机械地走向那个孩子,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小朋友还很敬业的重复着他的台词,睁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苏若水,“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这个阿姨胆子好大啊,别的阿姨看到他都是“啊啊啊”然后就跑掉了诶。
苏若水站在了小男孩面前。
眼前的孩子仿佛和她梦里的那个孩子重叠了。
一片黑暗之中,他浑身是血,问她,“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小朋友仰起头,蓦地感觉到了脸上有一滴湿润。他疑惑地抬头看天花板,这里也会下雨吗?
又是一滴眼泪打在了他的脸上,下一刻,这个奇怪的阿姨抱住了他,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哇这个阿姨好奇怪啊!
工作人员也惊讶不已,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啊?她怎么把‘俊雄’抱住了啊?难道他们认识?”
“放屁,那孩子是我朋友的儿子!来赚棒棒糖的!快去跟那个客人说,不能随意触碰我们的工作人员!”
苏若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朦胧着泪眼,捧起小朋友的脸,“对不起,妈妈没有不要你,可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如果你要恨我,我也不会怪你……”
“阿姨,你为什么哭啊?我不是你的孩子。”小朋友抿着小嘴,“阿姨,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啊?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苏若水突然回过神来了。
她擦了擦眼泪,终于接着幽暗的光线,看出眼前的孩子已经有四五岁,根本不是她那个流掉的孩子。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擦了擦眼泪,“没有,你没有说错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和我的孩子很像……”
“阿姨你别哭呀。”小朋友伸手替她擦眼泪,又突然想起他身上涂了颜料,把手又背到了身后,“其他阿姨看到我就好害怕好害怕,只有你不会,你一定很爱那你的孩子吧?”
他满目的天真,说的话却有几分成人的洞悉。
“……”苏若水不语。
她没有保护好他。
这是她的错。
蓦地,她愣住了,看着眼前孩子清晰的面容,心中不由得浮现一个想法:这是巧合吗?或许,是他在冥冥之中,提醒苏若水,不要被眼前的幸福蒙蔽了,她还有仇要报,不能就此陷进去。
“这位女士,请你放开我们的工作人员!”
苏若水突然被惊醒了,她站了起来,只见两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把小朋友一把捞进怀里。
“别人看到鬼都是跑的,你怎么还抱住了呢?你看,沾上颜料了都,这可是你自己弄得啊,衣服我们不赔的。”
小朋友在他身后探出头,对着苏若水露出甜甜的微笑。
“若!”
厉君庭匆匆赶来。
苏若水的衣服上沾了红色和白色颜料,看上去脏兮兮的。
厉君庭以为她掉进颜料桶了,拉着她上下仔细看了看,没有伤口,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他话里有几分责怪。
刚才她突然消失了,就在黑暗里,他大声地喊她的名字,却没有回音。
恐惧。
厉君庭第一次有了这种恐惧,好像在很久以前他也失去过什么,以至于他再也无法承受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