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君环看着并不大的出租屋,她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除了几件衣服,母亲的照片,她也没别的需要带走。
这十几年来,她搬了不下十次家,可唯独这一次,心里生出了难舍。
沈璧君轻轻吐了一口浊气,其实她也是很胆小的,害怕面对。
她只告诉了苏雅她会离开,却没有告诉具体时间,她不想尝试分别的伤感。
等离开了,安顿好了,再告诉苏雅。
沈璧君缓缓地躺在床上,手里握着母亲的照片,因为疲惫,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些年,她常做噩梦,半夜被噩梦吓醒,是常有的事,可她倔强的谁也没说,又跟谁去说呢?
她没有母亲,与沈钧关系像仇人一样,就算她半夜吓醒了,也不会有人柔声的说一句别怕,有我在呢。
这次,沈璧君没再做噩梦,却做了一个有关萧睿的梦。
梦里萧睿跟着车子不停的追自己,而萧睿的身后又是一群追着他跑的人,画面有些模糊,只听嘭地一声,萧睿中枪倒在地上,倒在血泊里,双眸一直望着她,可她却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萧睿。”沈璧君挣扎着从梦里醒来,额头与背后都是冷汗涔涔。
干燥的风从窗户吹进来,沈璧君扒拉了一下头发,她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
“沈璧君,沈璧君……”
熟悉的声音令沈璧君身子一僵,旋即,嘴角扬起一抹苦涩。
看来她不仅做梦了,还出现幻听了。
萧睿怎么可能找她呢。
“沈璧君,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否则我就要撞门了。”
门口传来一声声咚咚的巨响。
难道真是萧睿?
沈璧君连忙下床,这出租房没有猫眼,她只能开门才知道外面的情况。
当她打开门看着心急如焚,仿佛要杀人的萧睿,呆住了:“你怎么……”
话未完,萧睿将她扯进怀里,紧紧地拥抱着,恨不得将人揉入骨髓,这样,就不会再让她逃离。
男人特有的气息将沈璧君包围,他胸膛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那样清楚。
沈璧君傻了。
“沈璧君,不准走,听到没有。”
萧睿是匆匆而来,这出租房更没有电梯,他是一口气上了五楼,正喘着气呢。
慷锵有力的声音,落在沈璧君耳朵里,就像是一把重锤在她心口上敲,让她的心跳也跟着加速。
“萧睿,我……”
他抱着她的力道再次加大,那是生怕失去她的害怕。
“沈璧君,留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萧睿,沈璧君也没想过离开北城,这里是她的故乡,没人愿意背井离乡。
沈璧君抿了抿唇,从他怀里退出来,尽管心里有那么一丝的不舍,却不得不这样做。
在退出萧睿怀里那一瞬间,她已经压下了萧睿给她的悸动。
“萧总,我们已经两清了。”
她的语气与声音,都是那样不近人情。
就算她愿意相信沈钧,母亲不是死在黎若水的手里,可依然改变不了,母亲的死与沈钧,还有黎若水萧长卿脱不了关系。
是他们几人,造成了母亲的死亡。
更何况,她是沈钧的女儿,她想,就算现在,若是沈钧出现在黎若水跟萧长卿面前,昔日的恩怨,也依然在,不会消亡。
沈钧与她的存在,会是萧家每一个人的一根刺。
竟然十几年都不与萧家有联系了,那往后,更是没必要了。
“沈璧君,谁说我们两清了。”萧睿依然抓着她的手不松,目光越过她,看见房里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果真如苏雅所说,她打算离开北城。
“萧睿,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沈璧君有些恼,挣了挣手,可奈何男人的力气比她大,就像是钳子一样,让她撼动不了半分。
萧睿幽深如潭水的眸子深深地锁着她:“我们结婚吧。”
结婚?
沈璧君蓦然睁大了眸子,嗤笑:“萧睿,你可真会开玩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嫁给你,第一,我不喜欢你,第二,别忘了不管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都是那样的不堪,我没有告你强奸就不错了。”
萧睿一点都不恼她的冷言冷语,反而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可是你没有那样做,沈璧君,你确实不是个温柔,善解人意的人,女孩子家家,不是动手就是动口,我喜欢。”
沈璧君一愣,回了两字:“有病。”
“你有药。”萧睿大手扣住她的腰,带入怀里,不管她怎么挣扎,就是禁锢着不松:“沈璧君,我们认识不长,甚至在认识你之前,我也没想过,我萧睿会亲口向一个女人求婚,可我是认真的,你的事,苏雅都跟我说了,不管你什么背景,有什么样的亲人,以后你的亲人,就是我萧睿的亲人,我不会介意你父亲是个通缉犯,明天我就向岳父大人提亲。”
见萧睿不是来假的,更是提到苏雅,还知道她有个通缉犯的父亲。
沈璧君瞬间有种交友不慎的感觉。
她怎么敢带萧睿去见沈钧。
哪怕萧睿的情话能将人甜腻死,沈璧君还是尚存着一丝理智。
她知道与萧睿来硬的,根本就无济于事,心中一动,沈璧君作出感动的表情:“萧睿,你可是说真的?你真不介意我父亲是通缉犯?真的愿意娶我?”
萧睿声音沉定:“这两个月,我刻意不去想你,不去见你,可越是克制,你的样子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沈璧君,我萧睿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过,相信我。”
沈璧君几乎热泪盈眶,那并不是作假。
她低头,拿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萧睿,我信你一次。”
那时的沈璧君,是真的信了萧睿。
可这依然不足以改变她的决定,那不过是暂时安抚萧睿的伎俩。
等她走了,萧睿就算想找她算账,天下之大,又去哪里找呢。
萧睿心里泛起欣喜,一阵激动:“我萧睿,绝不会负了沈璧君,若有违此言,就让我孤独终老,一生得不到所爱。”
看到他眼里的激动与溢出来的喜悦,沈璧君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她有那么一瞬曾想过留下来。
可懦弱使她后退了。
暂时安抚住了萧睿,离开的打算,却并没有打消。
沈璧君找了借口,没让萧睿去见沈钧,更是打算越早离开为好。
萧睿在她这赖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才好不容易将人给哄走了。
等人一走,沈璧君连行礼都没有拿,只带了身份证跟钱包就出门了,她得去找沈钧,提前离开。
萧睿不放心沈璧君,这女人狡猾,他不是第一天领教,昨晚答应的如此爽快,变脸如此快,他也担心沈璧君会是缓兵之计,所以特意在不远处多停留了一会儿,见沈璧君出门只带了一个包,并没有其它,这才放心的开车走了。
竟然沈璧君已经答应嫁给他,那他现在就该去做些准备了。
沈璧君的答应,虽然令他高兴,可却总觉得不安,若不把人早点娶回去,就怕夜长梦多。
沈璧君打车到了沈钧的住处,可她还没有上楼,就见出租房的楼下围了不少人,旁边还停着一辆警车。
这么多年,她跟沈钧最怕看见的就是警车,所以不管沈钧如何闹事被人打的半死,也不敢去报警。
那不就等于自投罗网。
沈璧君有些慌了,她忙慌挤进人群,见到了她最不愿看见的一幕。
沈钧手上拷着手铐,被两名警察押着从楼上下来。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逃了十几年的通缉犯。”
“哎,也真是可怜哦,听说这男人早年就死了老婆,有一个女儿,却总是不见人影。”
“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看他犯了事,那必定早年做了什么恶事,才会克死自己的老婆,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跟他亲近。”
“我听说是有人举报的,想着跟一个通缉犯做了五年的邻居,也怪吓人的。”
“被举报的?你们知道是谁举报的?这人到底是犯了什么罪?”
“好像是杀人了。”
“不对,听说是贩卖毒品。”
“你们都说的不对,我可听说是这个男人想抢别人的老婆,不仅被人害了,连自己的老婆也死了。”
周围的议论纷纷,沈璧君全然听不见,目光死死地望着沈钧。
因为她很少回来,就算来这边,也是早出晚归的,没人能认出她就是这些人口中说起的这个犯罪男人的女儿。
沈钧也看见了人群里的沈璧君,东躲西藏了十几年,若不是想看着沈璧君长大,想多陪陪女儿,他早就去自首了。
如今,也算是解脱了。
沈钧嘴角浮起了如释重负的笑,他从来没有这般轻松过,他朝人群中的沈璧君摇了摇头,示意她别管自己。
他只希望,沈璧君能好好的活下去,没有他这个通缉犯的父亲,他想,沈璧君会生活得更好。
沈璧君眼睁睁的看着沈钧被押上了警车,看着车门关上。
“爸……”
沈璧君从来没有那样慌过,害怕过。
这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清楚的知道,沈钧被带走意味着什么。
可能终身在监狱里度过,也可能会被判死刑。
沈璧君拔腿追了出去,追着警车跑,不停地跑。
可警车却还是无情的消失在视线里。
来往的车辆,人群,匆忙,无情。
“想找死啊,碰瓷碰到爷头上了。”
沈璧君没有看红绿灯,惹得一群司机大骂。
车辆阻隔了她追寻的路。
沈璧君停了下来,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泪,浸湿了眼。
“小君,小君。”
身后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璧君回身,看着小三子叔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小三子叔叔,我爸被抓走了。”
“我知道,我就知道萧长卿他们不会放过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