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秋雨。
雨势不大,只是那种丝线般的大小,但确确实实的让街上的人感觉到一丝丝寒意。而且那种从晚上一直持续到现在的时间,也让不少人觉得心烦意乱。
放眼望去,街道上已经慢慢积起了浅浅一层的淤泥,溅的来往的行人纷纷加快脚步。
而在灰蒙蒙的天空中,一个小小的私人飞机正行驶在云端之上。速度挺快,却有一种漫步云端般的悠闲。
“走了。”男人放下望远镜,顺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冲着Randy低声笑道,“去迎接……那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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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爷。”饰演某个仆人角色的同学强忍着内心的笑意,从嘴里憋出了这四个字。
结果却引来华烨一阵咆哮,“都说了多少遍了!这里的情绪应该是恭顺和遵从的!如果你是一个仆人,敢在对主子的对话中突然笑出来吗?!好好揣摩一下人物内心好不好!”
话音刚落,华烨头疼的看着面前站着的一干配角们,只觉得阵阵头疼,“大家好好演行不行,不要在这里嬉皮笑脸的,还有几天就是校庆了,现在你们的状况我真的是很担心啊!好歹也为了不是最后一名努下力吧。”
“莫青延,你替我看着他们接下来的排练,我去看下道具组那边怎么样。”
莫青延点头,无意间看到站在阶梯教室另一边的江涟墨流,那两个人正摆着两张面瘫脸面无表情的往这边望,心里一阵无语。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部戏完全不用操心主角的演技,反而是这些配角各种BUG,让人放心不下。
该是说那两个人演技超群还是说自己这种普通人演技太烂了呢?
莫青延微微叹了口气,抓起剧本翻到刚才终结的地方,招呼着演员各就各位,“好了,大家,从第二幕第三场开始!”
与此同时,华烨也来到了道具组的成员面前。
“导演好啊~”某个同学嬉皮笑脸的冲华烨打了声招呼,“怎么样?当导演的感觉?肯定超~爽吧~”
“你就别挪逾我了。”华烨败下阵来,“你这做的什么?”
“哦,在给家具上色。”那人摆弄着一个由学校都不用的破旧椅子改装的座椅,正把它刷成古朴木头的颜色。
……
华烨看了看其他成员,都在干着分内的事情,心中的烦闷稍微派遣了一点,“演出前搞的定吗?”
“安心啦~”那同学拍着胸脯保证道,“实在不行就不用呗!戏剧主要看演员啦!演员!”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华烨心里就一阵窝火,最后万般无奈的祈祷着,“希望吧。到时候他们不砸场子就是万幸了,我已经不指望群演了,就看主角两人的发挥算了。”
而在华烨口中的主角两人,正被服装组的人从演员中抢过来。
试!衣!服!
因为云晓然家里一直是请的先生到家里来教书,虽说教的东西也以新式思想为主,但毕竟没有去学校,自然不可能是现在人们熟知的民国学生装。
淡青色的短袖旗袍上印着浅白色的碎花,长及膝盖,将少女良好的身材尽显无疑。明明只是普通得短发,但却别出心裁的配上了一个简约的头饰,与全身的装束相得益彰。脚下踩的一款小皮鞋,尽显俏皮。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江涟,不要板着个脸,笑一个,你现在可是云晓然哦。”服装组组长满意的看着这身装束。
江涟默默的扯出一丝淡然的微笑。
明明只是一个嘴角弧度的变化,却仿佛有了将一副黑白画面染成彩色的魔力。随着她的嘴角慢慢翘起,华烨只觉得视线中的女子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就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一般,淡雅高贵的知性美扑面而来。
就在华烨不自觉的沉迷于其中时,突然发现面前柔和的画卷被一股硬朗的风格强行切入。
华烨不由得将视线偏了偏。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根黑色手杖,紧接着,视线慢慢向上移去,只见一身笔直的男式西装挺立在那,再加上头顶上的瓜皮帽,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留洋青年的形象。
冷硬的棱角,紧致的五官,不苟言笑的表情,又偏偏给了青年一个年轻人鲜有的成熟与稳重!
光是站在那里,不发一语,就给人一种优越感。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威势与压迫,让人毋庸置疑这就是齐家最为器重的四子,齐世允。
很难想象,这样的男人最后会为了自己的爱人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不孝”举动,也很难想象,那样女子在自己命运中挣扎,无奈的妥协之后,仍然落得一个割腕自杀的刚烈结局。
有那么一瞬间,莫青延有种改稿子的冲动。
之前只是听故事,看传说,文字的只言片语只能把故事的开头发展结局告诉你。可一旦你真切将这一切在现实中复制了出来,那种年代与生死的隔离感被瞬间打破,活生生的告诉你,这样美好的开头,竟会是那么悲伤的结局。
这就是一个好的话剧的魅力,它能带给你文字无法带给你的情感。故事里面的爱恨情仇,说穿了只是两三笔可以改动的剧本,但一旦由真人出演,你才会意识到,这样的悲伤,是真真切切的曾经存在于世的。
当华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墨流和江涟已经换回学校宽大的运动装,两个人得气质一瞬间又变得极其普通——放在平时,根本就不会引起别人的多看一眼。
但是,有一种震撼不是你想消失就消失的。
那种感觉,会深深烙印在你的脑海,进而钻进你的灵魂,让你浑身上下都沉浸在这一瞬间的悲伤,甚至连骨头都感到颤抖。
在接下来的准备和排练中,整个阶梯教室仍然闹哄哄的,但所有的人都开始认真对待自己被分配的工作,甚至连最爱笑场的配角,都收起来自己的游戏态度。
因为如果做的不够好的话,不是害怕辜负了所有人的努力,还是担心辜负了那么一段悲伤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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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是个高兴的日子,我请客!大伙就岔开了吃!”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悲伤,有人欢笑。就像是互不相容的冰与火,冰封在此头,燃烧在那头。
却从来都不会互相干扰,互相影响着对方的世界。
此刻,在坐落了云起中学的街道的另一端阴暗的角落,某个火锅店,一个男人举起酒杯,放肆笑道。
满店的油腻让人厌恶,成群的蟑螂惹人心烦,老旧泛黄的电扇滋啦啦的转落了一地的黑灰。
尽管是这样,男人的兴致不减。
“说起来刚刚收的那批货真的是我最近收的最好的一批了!男的年龄都不算太大,回头让他们有个缺胳膊少腿的,放在街上应该比现在手上的一批讨到的钱翻个一倍不止!”
“王哥说的对啊,还有那女孩,今晚兄弟们可有口福了!”桌上一个贼头贼眼的男人接过话。
顿时,在座的所有人都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
这是个拐卖人口的小型据点。
王哥在这一片做生意已经做了一段时间了,一直不好也不坏。内容主要就是派遣手里的小孩子上街乞讨。无非就是搏人同情,发那种昧心财。
这一行的,男孩比女孩吃香,残疾人比健康人吃香。所以一旦孩子被这行买走的话,男孩都还算是好的,只是通常被打成残疾,一则搏人同情,二则防止逃跑;但是女孩的下场……可想而知。
其实王哥还算是这行里面好的一种。
原先只是买孩子,却s是到手上是什么样就什么样,很少做那种主动打断人腿这样的勾当。可偏偏碰上了阿全这批比较精明的孩子。所以自从阿全他们那群人意图逃跑,让王哥狠狠损失了一大笔,这才终于狠下心来。
今天进的这批货,就是王哥试水的第一批。
之所以没有带回自己的大本营,而是直接就着这个机会过来喝酒,庆祝倒是次要的,主要还是为了壮胆。
毕竟是第一次。
王哥被一轮轮的敬酒灌得有些吃不消,迷迷糊糊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往后门藏货的地方看去,没什么动静,于是放心的又灌下一杯酒。
而在他移开视线的那一刻,阿全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掌心里不住的冒着冷汗,努力的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尽量把存在感降得最低。
然后,阿全小心翼翼的割着绑着孩子的绳子,胸口的心脏跳的厉害。
一下,两下,当阿全觉得自己双手的力气全部用完的时候,绳子终于被割断了!被捆住的孩子感激的看了一眼,想要道谢,却被阿全一把捂住嘴巴,指了指墙,示意他们翻墙离开。
孩子总共有四个,三男一女。
其中最大的那个很快就明白了阿全的意思,马上踩着放在角落的空木箱跳到了外面。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但是到了最后一个的时候,因为女孩的力气本来就比男孩小,再加上身高的差距,等她站稳之后还是差了一截。心里不禁开始着急起来,越是着急就愈发的慌不择路。而当她双手扒在墙沿上死死的想要把身子撑起来的时候,脚在半空中胡乱踢着,最后竟把空木箱给踢落了!
只听“哐当”一个巨大的声响,把王哥惊得一个哆嗦。
心里的怀疑瞬间扩大,立马率着众人冲向后院。
只看见阿全已经把女孩安全的送到墙的那头,然后,一个撕心裂肺的喊声从阿全那里传了过来,“跑!!!”
只用一个照面,王哥就认出阿全的样子来。
抄起一旁的柴刀就准备冲上前去,“你小子坏我一次好事不够,还接二连三的来!我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姓王!”
说着冲上去就抡了一个半圈!
阿全堪堪一避,脸上明显多了一道划痕!
看着人数明显占优势的对方,也不恋战,把匕首冲着人多的地方一扔,然后飞快的掏出一款□□来!
这个举动明显把没有见过世面的混混的镇住了。
虽然有人怀疑这是玩具枪,但谁都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阿全想了想,按照记忆中江涟的样子拉开保险栓,一步步的向后退去,慢慢登上那堆箱子上面。
不知过了多久,当阿全意识到自己已经可以一步翻墙时,食指微微弯曲。
咚——的一下,不是枪声响起的声音,而是木箱被踢翻在地的闷响!
阿全飞快的跑着,等到确定自己不会被追上时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了看手中只装了一颗子弹的□□,后怕的庆幸着。
是的,他的手臂根本没有锻炼到可以承受后坐力的地步。这把枪还是他慎重考虑之后用来以防万一用的,而且真要开枪,自己只能冒着手臂被折断的风险打出一发!
后知后觉的感到脊梁骨上的一股寒意,阿全自嘲的笑笑。
果然,这种踩完点之后随便练几天就觉得自己能够报仇的幼稚举动还是太心急了么?
摸了摸脸上的伤,一手的血,阿全无声的笑了起来。
还活着。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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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还活着?”前方传来一声浅笑,“也算是有惊无险的接替了你奶奶的职位了?”
“承蒙您的关心,”某个私人停机坪,男人微微鞠躬,对着来人说道,“很荣幸见到您,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天呐,有没有小天使蹦出来告诉我这个文还有人在看……真的觉得冷到了西伯利亚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