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平城京?”
“真是。”
话音落下后,安倍靖明又再度陷入了沉思当中,手中的茶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良久,他终于开口了。
“雾雨,靖明是想起一些事情,但不知是否确凿......年代委实有些久远了。”
“且说无妨。”
好不容易捕捉到这么一条线索,这可是将近十天来的第一条线索,我怎能就这样放过它。
“神道教,早在数十年前便从这片陆地上消失匿迹了。”靖明竖起食指沾了一滴茶水,在桌上画出了一道圈。
“当时靖明尚未出世,只是偶然听见修行界的前辈如说......”
他指着这个圈,在圈的中心点了一下,道:
“如果将这个当做平城京的话,那么,神道教就在这些地方。”
他说着,食指在远离圈中心的边边角角点了数点。
......
“神道教的痕迹,都从平城京中消失了,只有些许的消息传来,他们还存在于这个世上,只不过剩下的神道教在这些年间大抵都失去了音讯,只剩下这个。”
靖明将那些点点尽数插去,只留下一个离圆圈中心——平城京最远的一个点。
“只有这里,仍还着神道教的信息偶尔传来,但最近的一次......也是在两年前了。”
两年前?
就算现在我飞过去,那希望估摸也是渺茫无比的。
况且,我也飞不过去。
我受伤了,伤得很重。
我来平城京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解我身上的伤——那道已经快忍耐不下去即将爆发的阴寒气息。
“我明白了。”
“......雾雨有一事相求。”
靖明哑然一笑,摆摆手道:“雾雨帮了我好大一忙,有什么是且说无妨,靖明能够做到,一定鼎力相助。”
“那,我就说了。”
“说且。”
于是,我将我的右手摆上了桌,放在了上面。
“我受伤了。”
“靖明知道。”安倍睛明点点头,随后从袖口中抽出一张材质不凡的五芒星灵符,直接贴在了我右手的那道缝合的疤痕上。
“等等。”
“怎么了?”靖明抬头,疑惑问道。
“快了。”
再等等。
“快什么?”
显然,靖明十分疑惑,但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庄正了态度看着我。
“它,来了。”
言语间,它已经来了。
那是一股诡异的阴寒气息,如同沾染了世间万物的肮脏一般,那股透露着邪气的阴寒气息终于忍耐不住了,在我主动放弃抵抗之下猛地冲我体内深处冲出,令我的身体在这一刻陷入虚弱无比的状态。
“这是......”
靖明的脸唰的一下就黑了,显然它知道这股气息是如何来的,有什么来头。
他黑着脸,凝重地将那张灵符收回去,转而取出一张黑色如墨般制作的漆黑符咒,轻轻的,缓缓的贴在我右手的疤痕上。
“雾雨,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吧。”
他说道,神色说不出的凝重。
“你也无法将它驱散么......”
“它很特殊,我只能将它禁锢,慢慢地把他磨灭。”靖明沉声说道,随后问道,“雾雨,你可以相信靖明一次么。”
“......”
我相信吗?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开始扣问本心。
我在问自己,问我的本能。
我信不信,得交给本能来决定——本能是不会害我的。
于是,我思考着,不断地询问着那沉寂已久的,随着幕遮的苏醒而慢慢推出我“视野”的,名为魔法使的本能。
我,能相信它吗。
回答我,本能。
——相信。
我,睁开了眼,笑了。
“当然。” 与靖明对视着,我笑了,他也笑了。
“放弃抵抗吧。”
他轻声说道,双手已经结咒,目光专注地投到我右手的那道疤痕上。
“好。”我点点头。
于是,我放弃了抵抗,真正地放弃了抵抗,连带着身体都不去抗衡它禁锢它,让它真正地能够四处行动。
然后它就暴动了,欣喜若狂地暴动了,在我的体内上蹿下跳让我痛苦不堪,随后他终于四处乱跑跑到了我的右手上,并且发现了那道疤痕——发现了能够令它逃脱而出的疤痕。
它高兴疯了,那股兴奋的情绪连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疯狂地往前挤去,一路突飞猛进冲到那道疤痕面前,直接往外一跳!
“禁!”
嗤——!!!
黑色的它显露的那一刻直接撞上了那道墨色的符上,在靖明言灵的发动之下与之墨符相冲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却迟迟无法突破那道墨符的阻拦,做到真正的自由。
于是,它怕了。
它想逃了。
但已经忘了。
“封!”
靖明再度一喝,那道墨色的符绽放出阵阵黑色的光,直接将它的去路阶段,只得被那不停收缩的墨符逼退,往我右手的掌心中逼去。
“成了。”靖明松了一口气,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滴。
而它依然被那缠绕了我右手腕的墨符锁住,直接禁锢在右手掌心当中动弹不得,直至在我的掌心凝固,形成一个黑洞般的斑记。
“这是什么?”
“算是利用它吧,它有着超强的侵蚀力度,只要你稍微解封你手腕上的那张囚煌符,就能直接解开对它的一部分禁锢,让它为你所用。”
这样么。
“那么......是不是该给它取个名?”我对着靖明挑了挑眉。
这个和风穴超向的,只不过我这个是腐蚀,风穴是吞噬罢了。
“......那就叫万蚀吧,万物无所不侵蚀,万蚀。”靖明哑口了好一会,才想出这么个名字。
不过万蚀万蚀,确实挺不错的。“不过,囚煌符也不是万能的,它压不住万蚀太久,而我也只能慢慢磨灭它......你这阵时间只能跟我在一块了。”
“行。”
这道伤势一日不除,我就一日无法使用风之羽翎,前往那处神道教所在的方位更是无处可谈。
咚咚!
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行走的沉闷声,随后一道人影出现在了纸门外,半跪着敬礼道:
“阴阳师大人!道主有事请大人相见!”
“嗯,正事来了。”
靖明一点头,随后站起身来,朝着我道:“雾雨,可愿和我走一趟,去道场看看?顺带一提,那里的武士,可都是斩鬼武士啊。”
“乐意之极。”
直接站起了身,我随着靖明开门走出,看见的是眼前一名剃成了月代头的和服武士,以及不远处在躺在八云蓝怀中由乃。
挺会享受的。
“走吧。”
“是!”
那月代头武士应喝一声,站起身来领路往外走去。
“休息得如何?”跟着靖明走去的我看着也一并跟来的八云蓝和由乃,对着后者问道。
“你的手?......”
然而少女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将目光投注到了我的右手上。
准确的说,是右手上的那道囚煌符。
“你的伤,治好了么?”由乃边走着抬起头,那因杀意波动融合而赤红的双眸看着我。
“差不多吧,总会治好了。”
“嗯。”
她乖巧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转而目光投到了那月代头武士身上——紧盯着那柄系在他腰间的斩鬼太刀。
感知很灵敏嘛,这么快就察觉到了。
如靖明所说的,那道场的武士确实都是斩鬼武士——眼前这位剃着月代头的武士便是一名斩鬼武士,那柄貌不起眼的太刀在他行动之间透露着丝丝的血气。
那是饮血的血气。
那是斩鬼而饮的血。
于是我们一行人就这么随着月代头武士一路左右前进,直到那暗色的木质走廊走到了尽头——两扇纯黑色的木门挡住了走廊的延续,直接将其中断。
而在墨门的另一头,我已经隐隐约约从风中听到了些许的呐喊声。
然后那月代头武士就这么推开了那扇门,将门后的一切纳入我的眼中。
“斩!”
“斩!!!!”
“逢鬼必斩!”
“逢鬼必斩!!!!”
那是数十名浑身浴血仍没有清理的斩鬼武士,他们正赤裸着上身摆成方阵站立于石质的旷阔道场上,手中各持着风格大致相同的斩鬼太刀劈砍着,在为首的那名绑着鞭发的斩鬼武士呐喊之下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逢鬼必斩!”
“逢鬼必斩——!”
他们呐喊着,猩红着双眼似乎眼前就是要讨取他们性命的百鬼,喉咙嘶吼着劈砍着手中的斩鬼太刀,那玄之又玄的气息随着言灵的发动弥漫了整个方阵,铁与血的嗜杀之阵就这么形成了。
真是惊人......
“雾雨。”而就在这时,伴随着由乃的呼喊声,他拉了拉我的衣角。
“怎么了?”
微微转过了头,我询问着少女,却看见其赤瞳中开始波动的杀意。
“我想学。”她说道,那一直搭载剑鞘上的手抓得紧紧的,“我想跟他们学。”
跟他们学?
我转眼看了看那边喊杀声冲天的嗜血方阵,再看了看满脸渴望的少女。
好吧,确实很搭没错。
“学吧。”点点头,我朝着少女说道。
“嗯。”
由乃笑了,点点头将那腰间的逢鬼必斩抽出,那月华般的剑刃顿时引起了远处嗜血方阵的波动。
她将那斩鬼太刀横置在身前,赤红的双瞳越过太刀紧盯着远处的斩鬼武士们。
于是乎,她樱唇轻启。
“逢鬼必斩。”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