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的软弱。
可直到此刻，当她打开眼睛，看到小女儿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面前，而不是虚幻的梦境，她才真的相信，小女儿是真的回来了。
宋依灵听到声音的瞬间，身体微微僵了僵。
她下意识地抹了一把眼泪。
当她的眼睛再次恢复焦距，当她真真切切地看到原本昏睡的妈妈是真的打开了眼睛的时候，她眼中闪过一抹欣喜。
可下一刻，很快就黯淡下去了。
“妈……我先出去了。”
她想叫妈妈的，可刚一开口就想到妈妈说过，不会认她这个女儿，那她还怎么有脸再叫她妈妈。
这声妈妈，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当面叫她了。
而她方才说过，只要妈妈能醒过来，她就会消失在妈妈眼前，不再让她看到自己而难受了。
妈妈醒了，她是高兴的。
可既然妈妈醒了，她还有什么理由旅行诺言，离开妈妈的视线范围呢？
“依灵。”温静着急地唤道，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宋依灵听到叫唤的瞬间，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住，整个人都僵住了。
妈妈这是叫住自己，不让自己走么？
她不敢相信地缓缓转身，朝躺在床上的人看了过去。
只一眼，她就看到满眼含泪的妈妈。
“妈妈……”宋依灵再也忍不住，心疼地唤了出来。
“依灵。”温静昏睡太久了，嗓音有些哑。
宋依灵急忙说道：“妈妈，您等一下。”
她说着就要转身。
“依灵。”温静以为她还是要走，急忙用力拉住她。
宋依灵回头看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妈妈，我暂时不走，我给你倒杯水。”
温静闻言，这才松了手。
宋依灵动作非常快，就像她此刻激动的心情一样，难以抑制。
她很快倒好水，端着水杯返回。
“妈妈，您先喝点水。”宋依灵一边说，一边在床边坐下，扶着温静起身，将水喂到她嘴边。
温静躺了这么久，是直的渴了，可她也没有喝很多水，只喝了一口就表示喝不下了。
宋依灵急忙将水杯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又抽了一张纸替她擦拭嘴巴。
“妈妈，您感觉怎么样？我打电话给爸爸，让他叫医生过来好吗？还是直接让爸爸和姐姐都过来？”宋依灵想着，妈妈醒了，爸爸和姐姐们肯定也很开心，妈妈这个时候肯定也是想看到他们的，而不是对着自己。
毕竟，妈妈曾说过，自己是不被她期待的孩子，她是永远都不会认她这个女儿的。
一想到这句话，宋依灵的心情就变得十分沉重，脑袋也不由自主地低下去了。
她承认，无论她怎么安慰自己，也永远都逃不出那句话的魔咒。
无论她多想得开，可一想到妈妈说的那句话，她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痛。
这个世上，恐怕没有哪一个小孩对妈妈说出永远都不会认自己这样的话无动于衷的吧。
她也不例外啊。
“依灵。”温静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提议。
宋依灵感觉到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身体轻轻颤了颤。
她很想抬头看看她的妈妈的，可她没有勇气。
“依灵，看着妈妈。”温静轻声说道。
喝了一点儿水，她的嗓音没那么沙哑了。
宋依灵听她自称妈妈，心微微动了动，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地抬起头，朝她看了过去。
当她对上她目光的瞬间，明显地感觉到她的目光跟往常不太一样。
往日，妈妈看她时，不是冷漠，就是清淡，她犯病的时候，还会像看仇人一样看她。
可此刻，妈妈看着她的目光里，没有冷漠，也没有清淡，更没有仇恨，而是被一抹温柔所替代。
这是妈妈第一次用这种温柔的目光看她。
宋依灵的鼻尖猛地一酸，差点儿就忍不住落泪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妈妈只是给她一个温柔的眼神，她就会这么感动。感动得想要落泪。
这种心情，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完全不可能体会得到的啊。
“依灵。”温静开口了，嗓音带着一丝轻颤，“对不起。”
“……”宋依灵听到她的话，整个人都呆住了，像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样。
她就那么怔怔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一动也不动。
温静满含歉意地看着她，又重复地说道：“依灵，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本就不是你的错。过去种种都是因为妈妈太执着了。妈妈被自己的心魔折磨了这么多年，也害你被妈妈折磨了这么多年。真的很对不起……妈妈，妈妈是爱你的。”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沙哑，好像说不出来的。
可她还是坚持着说完了。
她想，这个道歉，她迟到了很多年。
现在，她好不容易参透了，一定要给她的小女儿一个道歉，哪怕，她依旧不肯原谅自己。
“妈妈……”宋依灵嗓音沙哑地唤道。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可她又不得不相信，她确实听到了。
妈妈在跟她道歉……
不，这不是重点，妈妈说，带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她的错。
妈妈还说，妈妈是爱她的……
爱她的。
宋依灵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动听的话。
她从不敢奢望，有一天会听到妈妈亲口说爱她这样的话，可此刻，她却听到了。
她真的听到了。
妈妈是爱她的。
妈妈是爱她的呀。
“我也爱您。”宋依灵嗓音沙哑地说，“妈妈，我从未怪过你。我爱您，妈妈。”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可这一次，再不是伤心难过的哭腔，而是感动喜悦到落泪。
“依灵！”温静听到小女儿的话，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小女儿，“妈妈的依灵，妈妈的乖女儿。”
“妈妈！”宋依灵紧紧回抱住妈妈，激动得大哭。
等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终于等到妈妈这句乖女儿了。
她不记得，曾经多少次期盼过，坐到妈妈怀里，听着妈妈叫她的名字，听着妈妈说，依灵是妈妈的乖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