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惊的抽回首,凑近眼,果然如此,纯墨黑的戒指,果然在阳光照耀下,闪出淡淡一条白线,若隐若现。
“它有驻的颜的功效,但绝不可能,让人就此停顿在某一时刻,还有其它的说法,我就不知道了。”
“我也许真是妖孽,你不怕吗?”我自嘲一笑。
“王爷不也知道吗。”他淡笑没直接回复。
“也许,这答案,要问问你自己,你的来历。”他摸摸下巴,细眼处,已有深深的皱纹,我别过眼。
“侧福晋,王爷一向理智,为何执意要将你接回,自是有了自圆其说出路,如同当年你变幻容貌一般。”
我抿唇点点头,他傲视天地一切,此时,定是气吞山河般的,认定,这又是我属于他的一种预兆。如此的可笑。
“我不会认输的。”我起身,望窗而立。
“这是我的职责。”
“年羹尧,你要什么?”你自然不是如此屈居人下的人,你的结局注定了,我有和你达成一致的可能性。就如同,我最终挺而走险,愿意从川而入的决定一般。
他起身与我站到一起,肩膀与肩膀之间,无空隙,我皱皱眉,没有退开身。
“我把戒指交给你那天起,就说明了一切。”
“你要什么?”我仍执著我的问话。
良久他才转过身,将我扶正,面对面。
“你知道。”
“我的命就在这里。”我眼里闪过不屑,讥哨的望向他,他真是太胆大包天。
他挺身一笑,摇摇头咂咂嘴道“侧福晋说笑了。”
“最好如此。”我转身,走回餐桌,继续吃饭。
第二天,也仍如此。待我吃完饭,他并没有走,只是离开一会,便带了后山得道高僧与我谈佛。
老住持和眉善目,与我谈经论法,不时流露敬佩之意,连续问了几次,我的师傅是谁。
我摇头不语,人生几处,还能得清静安宁。
“年施主说让我过来取一物。”
我点点头,伸出手。
他念叨几句,轻轻转悠戒指,脸色凝重。
戒指转动退出间,那常年佩服痕迹那里,已是淡淡的黑紫,微微泛着光,随着戒指的慢慢除去,我只觉得身体里有些东西,慢慢有些飘离,身子,轻轻虚空轻盈,心里脑里,思绪慢慢干涸。
触到指尖一刻,我勉力手指一勾,收回手,试验的结果,我已经知道了。
“施主,休要逆天而行。”住持劝慰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逆天而行,既然上天让我得到它,便给了我自主的权力。”
“阿弥陀佛。”他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
我紧握拳,盘腿静坐。
“施主还有未完之事,还是尽快的好,任何事物都有它的极限,天意不可违。”
我点点头,朝他恭恭身,让人送他出去。
即日,我便在手头裹了厚实的布条,以慰心中的不安,上天究竟还能给我多少时间,我不知道。
只知道,戒指咔嚓一声裂开时,便是我魂飞魄散之时。
“如何来,便如此去。”
“大师,我还能回来吗?”
“看上天旨意。”他语意不明。
月余很快便过去。
我日日在秋水阁外院张望。年羹尧很快便发现我的异样。
脸色也日益凝重,矛盾不堪。
当夜,他便送我出了秋水阁,连亲信都没有带。
“侧福晋,前面三里,便是四川行宫,你走吧。”
我们策马走在空寂的街头。
“是什么使你决定这么做。”
夜幕下,他精明的脸,也有些柔和,浑身是作出决定后的轻松,慢悠悠带我走这一段。
“侧福晋,我们是哪一年认识的。”他突然问。
“康熙四十七年。”
他点点头“哦,也有十三年了吧。”
“我一生都想成就一番事业,秋千万载,永世存名,对四爷敬佩赏识,心从无二致。”
我别过眼,没说话。
“没想到,今日却要……”
“亮工,我很感谢,你今日所做的一切,当日,你只带亲信找我,并且杀掉所有知情的人,是否当时便作了决断?”
他苦笑摇摇头。
“侧福晋,你太单纯,不止容貌不变,连心也如此。他是什么人?”
“你怕吗?”我赞同他说的话,胤禛甚至都比早清楚,年羹尧对我……
“他成大业,便是我功成身退之时,何惧之有?”
只是这个功成身退,是以何种方式,他可有想过。悲天悯人,我心下悲凉。
他扬扬鞭,狠狠抽了马背,一阵风似的,我就被带了出去,已不需要任何感谢的语言了。
行宫就在眼前,我抛下身后的思绪,扬马奔进,侍卫持抢整齐一排拦住我。
“舒舒觉罗侧福晋,要拜见九贝子爷,请通报。”
他们一惊,看看我,马上有一人快步回宫报备。
看着这些全副武装的宫廷侍卫,一股难言的熟悉感涌上心头,竟让我红了眼眶。
“若兰!”
我飞身下马,小萨娜在我背后不安的呜咽一声。
“九哥!”
只消一会,满面冰凉,没想到,我还有见到这些旧人的一刻,这下,我的心都安下来了。
只几年不见,他阴柔的面容,带些沧桑和稳重。
“真的是你,若兰。”他激动握住我的手,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含泪点点头。
他欣慰拥我入门。
“若兰,这两年间,京里已经一片翻天覆地。”
深夜,我们仍然秉烛夜谈。
“我知道,我最抱歉的是,胤祯因为我的过失,又去了西藏。”想到那一场变故,我自责不已。
“是失了好机会,但若兰,是我,也会这样选择。”一整夜,他的眼都没离开我的脸。
我点点头,但遗憾又怎么会比他们少。
“皇父身子愈加不好了,希望十四弟赶得回来。”
我轻轻摇摇头,已是绝望。
“若兰,这两年,你发生过什么?”
“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他脸上已然愤然与阴霾。
“不,九哥,是我的错,当年我执意要去找胤祯。”
小萨娜在我怀中不安的翻了个身,我们二人的急切,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她。
“若兰,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我们便要启程。”他起身拍拍我的肩膀,显然连日的赶路,脸上仍然有些风尘仆仆,我眼有湿润,经这一场,胤禛对他的怨恨不免更加积深,他也同样如此。
“这个小孩……?”他退下身时,不免多看了一下小萨娜。
我低头轻轻点点她脸颊“以后,她就是我的女儿。”
“嗯?”
“为了我,她的家人……”想到玉贝儿她们的死,我不免有些呜咽。
他理解的点点头。
第二天,我们一早便上路,早点离开,对我们来说,总是更加安心。
一路走,九阿哥提议慢走慢行,欣赏沿途的风光,我点头应允,一路的美好风景中,我们细诉几年中的种种,只叹年华流逝,年轻时的美好和冲动,已不复存在,前路如何,我们只是绷紧心弦,等待。
也许,我在他眼中,便只是这个样子,这一路,漫漫半月,只字未提我的容貌,还犹如当年,我们从密云回京一般,一群义气风发的皇子们,一路侃侃而谈,当年的争斗心,虽然显露于前,但远不如如今这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这样的时候,如同沿路擦过我们眼角的风景一般,路过便路过,没有倒退的可能。
微微的轻风中,偶尔一侧目,便可见隐约的银丝,参杂其中,诉说着别样的过往。
在白哥返转回来找我时,一小队人马急促与我们对面相逢,看他们凝重的脸色,九阿哥忙迎了上去。
“贝子爷,皇上病危,请速速返京。”
九阿哥良久才转头看我,我咬唇朝他点点头。
即刻便扬鞭快马离去。
康熙六十一年的九月中旬,我们终于返京,一路急驰,我还及回府,便同九阿哥一同被康熙召见,此时离他病危已有半月,想来病情虽然来势汹汹,但现在,显然已经控制住了。
宫中派来的华贵的软轿让我一阵恍惚,路过贝子府时,我掀帘看了一眼,又是这样的暮色,那贝子府的苍老力刻的字迹,一如既往,只是却看不到老管家的踪迹了。
再看看策马陪伴在侧的九阿哥,猛然觉得,我的存在,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和诡异,逆天而行,逆天而行,我轻轻的呢喃着。
这种感觉清晰的如同你在看一场黑白电影,不,原本是彩色的,有声的,只是半途,不知何故,除了你,你周末的一切,都慢慢的褪了色,失了声,原本真实一起存在的东西,忽然离得远了,慢慢的,竟然真的成了看一场古远生疏的电影,哦,为什么会有这种对比颇深的错觉,就如同,你本来也是电影中的一幕,慢慢的,竟然被推了出来,坐到了观众席上,或许手中还抱着爆米花,木然的,一颗一颗塞在嘴里,却又嚼不出声音,低头一看,竟然是放置太久,已经焉了,徒有形状罢了。
雄伟高大厚重的宫门,吱呀一声打开,更增添这种诡异的气氛,长长的白玉雕栏,一通到底,平坦如平原的笔直道路,远远可看见拨地而起的群群宫殿,亦幻亦真。
哦,我的思想,我的头,我怎么会这样,我终于意识到我在想什么,我害怕这样,戒指纵然锁住我的魂魄,但思想,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历史的长河中慢慢流逝。
一路巨大的压抑与阴沉浓浓的罩着我,让我有力量拉回心神。
“若兰。”
几声带着疑惑的轻喊让我忙摇摇头,恢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