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回头,愣愣的盯着他。
“如果你想解决问题的话,到兰园来,我在那等你”
再一次进兰园,错目看着这园子,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踏入一步呢,谁想到呢,世事难料。
原来先见之人,人人有之,晴儿,我果然是多事之人,今日不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
自嘲一声,独自走向书房。
“侧福晋,王爷请您去厢房”一名太监模样的人恭敬挡住我,伸手指向另一方向。
“原来性音大师也在”我倾了倾身,嘶哑道,咳了咳,抚抚喉咙,想来是湖面冷风的缘故。
性音笑笑,合掌道“贫僧见过侧福晋”
我自顾坐下“大师不用多礼”
转向胤禛道“四哥想必都知道了”
胤禛嗯了一声,朝外挥挥,待门掩上后才淡淡道“有心自然知道”
我颇为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反牵引疼痛,拧紧眉道“如果四哥的法子也是让彩霞牺牲的话,弟妹就不劳烦了”
胤禛哦了一声,挑挑眉“想来八弟也是这样答复你的”
“以侧福晋的心性,断不会做出这种事,可你的贴身丫头确实是当场被抓个正着,这事果真透着古怪”性音合掌笑道。
我抿唇沉默。
“看福晋气色赢弱,想近来各太医开的方子仍不奏效,想必侧福晋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啊”
此时我已不想再隐瞒,也不想再费心机和性音打太极,爽快道“大师不用再猜了,这药买来是给我自己喝的”
“你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竟然自作主张!”胤禛目光骤然一寒,轻拍桌面道。
我轻哼一声,别过脸,抹抹额上的冷汗,看看外面的天色,想来康熙也快派人请我入宫了。
“王爷请息怒,侧福晋心性不凡,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让贫僧先把把脉再说吧”性音低头沉吟一番,颇有深意道。
我定定神起身道“抱歉,我还有要事入宫,今日就不打扰了”
“还有什么事比你自己的命更加重要!”胤禛不由分说过来扶住我往床边走去,小心让我躺下,我痛得直冒冷汗,胃里翻腾倒海。
我转着眼珠不甘的看胤禛替我拭汗,咬唇痛得脸色煞白。
性音探脉有一阵,突然出声道“王爷,你摸摸侧福晋的育俞穴”
我惊的一声要起身,胤禛笑笑压住我朝性音道“看来我要先点她的昏睡穴才行”
“王爷,不可,还得侧福晋配合才行”性音压压手阻止。
“侧福晋,你的脉象表面看风平浪情,不过身子虚些,难怪太医也只给开些安胎强身之药;贫僧只能出此下测了,还望侧福晋体谅,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看看胤禛,只得点点头。
胤禛轻轻按上小腹,低声问道“疼吗?”
我咬牙摇摇头。
“王爷,可感觉到什么?”
“没有”
性时绥须沉吟,不断点头“既不痛也无着落,看来这胎儿果真不在位置,那些太医又不敢下手探查,所以纵然有疑问,也不敢断然下症,只能保险给你开些安胎的药”
我缄默不语,这事果真被我猜对。
“兰儿,你都知道?”
我点点头,点点滴滴尽在心头。
胤禛长长叹息一声,握住我的手道“委屈你了”
我吸吸鼻子,偏头任泪滑下。
“王爷,您再按中枢,归来二处穴位”
我脸色惨白痛呼了两声,紧紧抓住胤禛的手,嘴唇血色顿失。
“侧福晋,照您的估计,还能撑几天?”
性音沉沉道。
我挣扎起身,凝神算算日子,道“不会超过三天”
性音点点头,起身疾笔写下方子,唤来人即刻煎药。
“侧福晋,放心,坠胎的方子只能假由太医之手来开,贫僧不过促成此事罢了”
面对我的疑惑,性音绥须解疑道。
我搀扶着胤禛的手下地,坐妥才急道“那此方……”
“如果诊出是胎已死腹中,太医还不开方子么”胤禛笑道。
我一愣“原来你们早就商量好了”
“这是唯一的法子,加上你连续十日吃药不凑效,也说得过去”
“可是彩霞……”
胤禛双目聚然一寒,打断我的话道
“你先想想你自己的事,就算是如此,你贴身丫头买药一事,你这做主子能脱得了干系?最低的惩罚也是仗责,谴出府,这事过程先不论,你真想帮她,该想想如何安顿她才是”
“侧福晋,王爷说的对,这事就不要再起干戈了,否则愈闹愈大,不好收场”性音凝眉附和道。
“难道就让我这样看着她受罚?她何错之有啊”我掩面泣不成声。
胤禛哼了一声“我的奴才不由你安排得好好的吗?”
我抬头看看他,抹泪,思索一阵,心里有了主意,到如今,这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了。
绣庄,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个好的去处了啊,只不过这仗责,却没办法避过,活罪难逃啊。
“好了,喝药吧,你回去还有硬仗要打”胤禛打断我的思绪。
出了兰园回首望着仍在房门目送我的胤禛,两两相对,千言万语,我只有深深的抱歉和逃避,那双眼太深不透底,太复杂,太不纯粹,这一团早便解不开,也挥不断的乱麻啊。
用力的吸了口气,旋转身离去,为何往往一条道走不到底,弯弯转转,惹得一身的暮色,早不见来时那人见路了。
对与错,好与坏,是与非,纷乱交错,只是这结局早已经注定,这中途,不过是多了无用的伤悲罢了。
胤禛,你算得了你的皇位,可曾算到,我和你的结局。
只是感情的事,并非付出和收获对等的。
放弃你的执著吧。
“侧福晋,您总算回来了,李公公等您好一会了”管家见我下轿,立马迎了上来。
我收回出轿的双脚,重新坐回撂起帘子道
“唤李公公出来吧,我这就随他入宫面圣”
“臣妇见过皇上,望皇上万福金安!”我恭敬的行礼。
康熙冷哼了声,显然怒气未消,我心下一凉,这希敏果真来过了,只是纵容丫头买药一事,断不会让康熙亲自审问我的。
“可知朕唤你入宫何事?”
“臣妇特进宫向皇父请罪”我郎声答道。
“这么说你是认罪了?”康熙拍桌而起,李德全忙向我使眼色,上前替康熙抚胸顺着气。
“皇父,臣妇错在不该自作主张,但臣妇自认此事并未做错,还请皇父明查”我摒住呼吸答道,暗自给自己打气,这时我不能怯场。
康熙怒极看了我半天,指着我说不出话来,捂着胸重重咳了几声“好个老十四媳妇,是谁给你的权利,几次三番的以下犯上,目中无人,今日竟然私自谋害我皇室血脉,朕今日要不是看在老十四还在边关平乱,定给你正法,以正国威体统!”
“皇父请息怒,臣妇万万不敢欺瞒皇父,只是臣妇腹中胎儿万万不能要,臣妇性命危在旦夕,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皇父责罚,臣妇不敢有有任何怨言”
我忍着肚痛,额上冷汗滴滴滴落地下,双唇发抖,性音,你的药还真是准时。
“皇上,奴才看侧福晋所言非虚啊,你瞧她,恐怕是撑不下去了”李德全颤抖的扶康熙坐下,指着我道。
我艰难的抬起头,捂着肚子一字一句道“皇父,如果要以臣妇的命来证明臣妇所作所为所言非虚,臣妇死而无憾”
“皇上,八贝勒,九贝子,有事求见”
门外有人禀报。
康熙看着冷汗直冒,已然跪不稳的我道“宣,把田尚明唤来!”
“儿臣见过皇父!”八阿哥九阿哥见痛倒在地上的我大吃一惊,心神不定的请安。
“皇父,儿臣有事禀告”八阿哥急道。
九阿哥看看康熙,近身扶我起来“若兰,这是怎么回事”
我闭眼摇摇头,直喘着气。
“若兰私自买药一事,儿臣也知晓,正准备向皇父禀告,此事儿臣也有责任”八阿哥出声道。
康熙疲倦挥挥手,冷冷看了我一眼道“等太医来了再说”
李德全看了看康熙,点点头,拿着拂尘近身道“贝勒爷,这地上凉,侧福晋身子虚,快扶她起身吧”
“谢公公”九阿哥忙扶我起身,到一旁软垫坐好。
一时场面有些静,直到田尚明进来。
田尚明放下我的手,走到堂中跪下道“皇上,侧福晋情况危急,胎已死腹中,需要尽快医治”
八阿哥看着我有些疑虑,我虚弱朝他笑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都退下吧,整天的都闹些什么事,老十四媳妇,这帐等你身体好了后再算”康熙看看我,摇摇头,朝我们挥手,脸上仍然怒气未消。
八阿哥九阿哥暗自松了口气,忙唤人扶我到厢房。
这一场风波,这样完结,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只是我私自打胎一事,必会在后宫中引起轩然大波,各人看我的眼光如何,评论如何,我已经无暇顾及了。
我静静躺在床上偏头看着清冷的院落,满地满地的白雪,耳边却充斥着从前院隐约传来的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一静一闹,让人觉得如此的不真切。
冬香小心捧碗进来,不时低头对碗口呼着气,走到桌边轻轻放下碗,抬脸朝我道“侧福晋,来,喝药了”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扫到她手上碳黑刮伤的痕迹,暗下脸,一阵阵心酸痛上心头。
冬香瞧我的神色,忙缩回手,绞到背后,不经意的擦拭着,嚅嚅道“侧福晋,奴婢想您这身子越发不好,不放心让其它人经手,来,先把药喝了吧”
我挣扎着爬起身,任冬香扶我下床坐定,院中那厚厚的雪层,来往几道稀疏的脚印,寂静无声的景况,也不忍打破冬香的说辞。
事情能够如此的平息,已是大幸,哪还敢奢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