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婶,你怎么了?”弘历抬起小手,笨拙的抚去我的眼泪,微嘟着小嘴,十分不解的看着我。
“是啊,若兰,你这是怎么了,上次你看弘时也是这般眼泪汪汪的,这会又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如意揄揶笑道。
我微微甩甩头,带着重重的鼻音,抬脸尴尬一笑“春儿自幼我便没在他身边,陪他一起长大,如今看到弘历,让我这个做额娘的觉得心疼和汗颜”
如意了然点点头“若兰,这人哪,哪有十全十美的,如今看春儿如此的粘你,你们感情又好,这不就行了,这往后多多弥补也就是了”
“说的是”我扯嘴回了一声,低头亲了亲弘历的额头,长长叹了口气。
“若兰,你这身子,如今还经得起折腾吗?三日后会不会太急了,到时阿哥们又多,玩得兴起又没个节制,我怕你受不起这吵闹”如意低头沉吟一番,颇有些担忧的看着我。轻轻敲着桌角。
我感动的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如意,这妯娌间,数你最懂体贴人,心思又巧腻,说起来我还大上你二岁,倒还时常还让你挂心些”
与如意见面次数并不多,她对我却是一见投缘,本来与她也就比其它福晋亲厚些,现在有了弘历,我们便似紧紧的绑在一起了。
如意微微红脸,却开玩笑道“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嫁到亲王府里来,名份上你得喊我一声四嫂,你总是没大没小的喊我名字”
我捂嘴轻笑一声,朗声道“哎呀,你不提起这茬来,我还真是把这礼节给忘了,总想着你年纪甚小,这声四嫂,却是怎么也喊不出来”
如意眯了眯眼,显得十分受用般,抬手甩了甩手掌“这还正合了我的意了,这府里福晋众多,真要喊起来,倒是分不清了,还是叫名字好,亲切些”
对目相视一笑,这心也拉近了,弘历在我怀里倒显得十分合意,安然靠着我,自个低头摆弄着米老鼠,掐出不同的形状来,时而也咧嘴一笑,时而凝脸上下翻弄。
我低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温情来,心也觉得暖暖的,不管如何的复杂,终究也是我的儿子啊。
只是这心总在好或不好中间徘徊,胤禛真的说得对,我对他,确实带着与对待胤禛一般的情绪。
他们终究是争夺的胜利者,得到至高的荣耀,一路走来,是踩着鲜血而上。心自然是偏向八爷党和弘时一些。
微微摇头苦笑,我其实并非天平座,事事讲究公平,对等,只是这心要偏向哪里,自己哪能作主。
你们父子,果真有着丝丝相连的命运。
命运?我抬脸眨眨眼皮,轻轻抱着弘历,微微左右摇晃,陷入沉思。
终是不舍的放下弘历,与如意道了别,去看年柔,那个让我同样心生怜惜的可怜女子。
时常听福晋们传,胤禛冷面冷心,唯独对这个年柔十分的心疼宠爱,多少年来也不曾变过,尽管她身子不利,日日小病不断,着实是个林黛玉般可人的人,却命运也生得一样,红颜薄命,纤柔易折。
想起那拉氏、如意与胤禛的夫妻之情,堪称相敬如冰,还有那终日理佛的耿氏,果真是如冰,中规中矩,人前人后都是那份礼节,胤禛对年柔多了份柔情与不同,也是料想当中。
下人领我入院,丫鬟忙迎了出来“奴婢见过十四侧福晋,侧福晋吉祥”
我摆摆手“别多礼了,带领我进去见见你们福晋”
年柔静静躺在床上,面容却也似一点也未变,仍然如三年前般模样,许是这病弱之人大都如此,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充满着让人生怜的娇柔气息,一颦一动,眉眼尽是柔情,掠人心弦。
我摆手让下人退下。轻轻坐上床头,那年席上她纤细手腕握过我,给我安慰和理解,仍然让我记忆犹新,是个心思通透,善良解人的好女人。
“是若兰吗,好些年没见了,我这会身子不便,也没起来迎你,你别见外”年柔费用睁眼,抱歉道。
“四嫂,你才别见外了,你身子骨不好,好生躺着,我们之间还讲这些礼节做什么”我轻轻拍拍她的手,轻下声音来,唯恐稍大些声,会吓着她,如同当年我不敢回握她一样。如此的脆弱般的玻璃人儿。
“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这会看样子是好了?”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看她消瘦的脸颊,倾身低头劝慰道“四嫂,你可是担心四哥的病情?你放心,刚才我去看过他了,精神还不错,只要好好调养,肯定没大碍的,你可得顾着你自个啊,我想四哥也不愿意看到你为他憔悴成这样”
她突地睁大眼,紧紧抓住我的手,微微起身急道“若兰,你说的是真的,你刚才真是看过他了?!”
我一惊,忙轻轻将她扶住躺好“是真的,我刚才从他房里出来,我们还说了好一会话,你别急,好好躺着”
她睁着无神的大眼看我,长长的吁了口气,松下颈脖躺下来“他这一病,我是再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情况怎样”
“四嫂,这是怎么回事,四哥病的可有些时日了,这在同一个府里,怎么会见不着人呢”我纳闷不解的问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她长叹口气,似是心里压抑着想说却道不明的苦水一般,落寞侧过脸,无力闭上眼。
我难过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回话,这话也接不下去,听她口气,只是心有感概,却没有不平和责怪之意。
沉寂一阵,我握了握她的手“四嫂,你想开些,自个的身子,自个不留意,谁还上心呢,身子没了,这其它的还提着有什么意义,你好好养病,我看四哥也就这些日子就痊愈了,可别到时你担心他来,他又担心你,谁不知道,四哥对你的心思呢”我半开着玩笑逗着她。
她微微一笑,转过脸,颇感动道“若兰,还真是谢谢你,我这院子,怕是只有你还来看我一下,我平日里多是病着,又不像福晋一样,懂这许多的人情世故,往后,你多多来我这走动些好”
我宽慰朝她一笑,拍拍她的手“我要是身子好啊,免不了要出门走动,可是四嫂你瞧,前阵还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好不容易才拖了口气回来,我们呀,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不同你走动走动,还同谁呢”
年柔眯眼,抬手捂唇扑赫一笑“若兰,你还真是好性情,以前都说你性子冷清,我看都是不熟的人瞎说的”
“我以往是怕生,难得出府一趟,原来被人说是这个原因,只是我这性子,是投了缘的人才能了解,她们这样说也是理情之中”我爽朗一笑。
“可不是吗,你这性子哪里是冷清了,前些日子我哥来了京城,就是皇上冰检的那几日,他还向我问起你的病情,我看要是你方便,他可要登门造访你了,最后他还是颇有些遗憾的回去了呢”年柔婉然一笑,带些赞许与夸奖。
笑容僵在唇边,原来我病那会,年羹尧也回到了京城,他这一年也难得回京两三趟,在地方帮胤禛培植着势力,与戴铎二人,一文一武的,是胤禛最得力的两个助手。
我捂唇轻咳一声,讪笑道“我与年大人不过见过几次面,没想到他还记着,难得他有那份心了”
“若兰,可否把你手给我看一下”年柔突地睁大眼,僵脖挣扎起身,声音带些颤抖。
我疑惑眨眨眼,倾身扶起她靠好“四嫂,怎么了?”
她喘气看了我一眼,一坐定便急着拉过我右手,仔细端详起戒指来。
我一惊,攸地要抽回手,心怦怦直跳,这戒指是年羹尧送给我的,年柔不会也认识吧。
年柔却是紧紧握着,不可置信抬头,抖着声问“若兰,这戒指你是从哪来的?”
我忙不迭抽回手,微微坐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四嫂,这不过是一枚普通戒指,是我一位故友相赠,四嫂这是怎么了?”
她紧紧盯着我,不断摇着头,喃喃道“不可能!这绝对不是普通之物,这戒指明明……”
她突地想起什么,抬手贴上我的脸,覆上我鼻梁,直愣愣看着我眼睛。
我攸地坐开身,脸微微涨红“四嫂,你……你这是怎么了?”
“若兰,你别再骗我了,这戒指是我年家的家传之宝,全天下,不可能有第二枚,本由长媳继承,我大哥去世得早,便由我二哥保管着,没想到……他……他竟然送给了你”年柔有些明了的盯着我,双眼里满是疑惑。
我紧紧握住手指,抿唇呆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想夺门而逃。
“当年那一定是你,对不对?”
“四嫂,你别误会,我这几年一直在寺里习佛……”
“若兰,对我,还需隐瞒什么,我不可能认错的,就算不凭这戒指,单是你的容貌,也无人可替代,刚这一遮手,我便想起来了,难道还让我回去认我嫂子不成吗?”年柔拉住我的手,感概道。
我心咯噔一下,却还是坐了回去,抬脸道“四嫂,这戒指……确实……乃年大人所赠,当时只是借用一下,没想到一套上便脱不下来,如果知道这戒指的意义,我怎么也不可能……”
年柔抬手打断我,眼神清亮,微微一笑“若兰,别说了,我明白,都明白,怪只怪我哥用错了心,注定了的”
“唉,四嫂,你误会了,这真的是年大人当年暂时借我,可惜这次未能见到他,否则定是要还给他的”我后悔的叹了口气。
年柔却是苦涩一笑“若兰,这是我们年家家传之宝,向来只传媳妇,试问,又怎会轻易让人借戴,除非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