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
沈临渊的回答十分干脆。
“不过，”沈临渊十指交叉，沉吟道：“钱倒不是问题，三百万我全都可以给你。但我觉得，你面对的问题好像不仅仅是钱能解决的，如果你肯告诉我，说不定我能提供更多的援助。”
楚风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没想到沈临渊竟然这么这么好，不但包容他，还肯信任他，一个陌生人居然能给他这么大的善意，他几乎要怀疑这只是一场梦。
“好了，憋了一晚上的事终于说出来了，现在可以开心点了吧，小朋友。我们先吃饭，你慢慢考虑要不要把其他的也告诉我。”
鬼使神差一般，楚风居然开了口。
“我怀孕了……先生。”
说完之后，楚风惊慌地察看沈临渊的反应。
沈临渊难得失态，刀叉停在盘子上方怔了很久，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与错愕。
听到这个消息的沈临渊没再能保持先前从容的神色，看来“男人怀孕”这件事无论对谁都是震撼。
楚风一时心中千头万绪，他不敢再看沈临渊的脸色，头又低下了。
“我、会把孩子打掉的，不会给先生添麻烦。”
“你确定你真的怀孕了？”
楚风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又问了一句：“你确定孩子是我的？”
“沈先生……”楚风怔怔地望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楚风太过敏感了，沈临渊的第二句问话让他理解为——沈临渊觉得自己还和别的男人发生过那种关系。
“抱歉，我失言了，”沈临渊的失态并没有放任太久，很快他放下刀叉，重整情绪，“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
“我知道的，”楚风赶紧道：“不过先生你不用担心，我会自己处理好的，我只是……需要钱。”
“你要钱，是为了去打胎？”
“是的。”楚风生怕他不相信自己，还拿出了未能放回宿舍的检查报告。
“本来只是打胎的话我可以承担医疗费，根本不会来麻烦你，但是医生说我……身体情况特殊，需要动大手术，需要很多钱，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向你求助。”
沈临渊拿着报告沉吟良久，忽然道：“不，钱我不能给你。”
楚风急了，怎么刚刚说好的又变卦了呢。
“那、钱就当是我向你借的，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我工作后会……”
沈临渊摆摆手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孩子是两个人的，不能由你一个人说了算。”
楚风愣住了。
沈临渊的顾虑和他想象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他本来以为，沈临渊会担心他拿肚子里的孩子做要挟，耽误自己娱乐圈发展前途，应该巴不得他早点打掉才是，可是沈临渊怎么……
沈临渊似乎看出了楚风的无措和茫然，他稳了稳心神，重新措辞道：“我是意思是，这么大的事，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我知道这件事我负有非常大的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也不是自私的人，我做不到置身事外。”
“那、沈先生你打算怎么办呢？”
连楚风自己都不知道，当他这么问的时候，潜意识里已经完全把沈临渊当成了可依靠的人。
沈临渊没有立即回答。
楚风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似乎是在打量他，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沈临渊发出一声苦笑：“你问倒我了，小朋友。”
沈临渊拿起杯子，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果汁，然后轻轻放下。
“你让我重新体会了一把二十岁时的感觉，她也是这样突然告诉我……”
说到这，沈临渊突然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再次拿起杯子喝光剩下的果汁，放下后没再说话。
楚风明显感觉到沈临渊的情绪有些变化，好像某些隐秘的疮疤不小心被揭起，变得很不快活。
沈临渊口中的“ta”是谁？
“先吃饭吧，”沈临渊理了理餐巾，再次拿起刀叉，“我们说了很久，一直没有吃东西，人饥饿状态下容易不理智，我们还有时间慢慢考虑，不要冲动做决定。”
楚风完全没有疑义地按照沈临渊的话去做了。
说不清楚上一个让楚风感觉到安全感的人是谁，亦或根本没有，但眼前的沈临渊就是一个。
可也是同一个人，在几个月前侵犯了他的身体，对他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还害得他要面对今天这么糟糕的结果。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和缘分真是玄之又玄的东西。
吃完面的时候，服务生刚好拿着赠送的玩偶上来。
“先生，这个玩偶是最受欢迎的一款了，是一对的，刚好只剩最后一对，希望你们会喜欢。”
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
如果放在之前，还可以说一个是“大朋友”一个是“小朋友”来打趣，现在两人都聊到了怀孕堕胎的事情，还是他俩人的孩子，这时候出现成双成对的玩偶……
“都给他吧，两个布丁都是给他点的，玩偶也应该都是他的。”
沈临渊反应得比较快，依旧维持着风度，服务员没能从影帝的完美的表现里看出涌动的暗潮，毫无察觉地把玩偶交给了楚风。
楚风接过那两只一黑一白的猫咪玩偶，掌心触到的柔软突然传入大脑里，他居然觉得这种感觉那么陌生。
恍然间他意识到，回顾过去的二十年里，他好像从来没有得到一件玩具。
他三岁的时候，弟弟出生，爸妈告诉他：“从今天起你就是哥哥了，你长大了，要好好照顾弟弟。”
从此，他听到最多的就是“你是哥哥”、“你不要和弟弟争”、“你长大了”，他七岁的时候弟弟四岁，他十岁的时候弟弟七岁，无论在哪个年龄段，哪怕现在，弟弟永远是小孩，他永远是“长大了”的大人。
似乎他从来没有被当成小孩子看过，所以也从来没人给他小孩子应该玩的玩具。
楚风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手中的玩偶，没想到反弹回来的触感是那么的新奇，他活到现在，居然才第一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玩具。
就这么一刹那，压抑了多年的委屈来势汹汹，眼眶还没来得及热，眼泪就“吧嗒”滴在手臂上。
楚风赶紧低头掩饰，殊不知，对面有束目光已经落在手臂的水渍上。
看来小绵羊已经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