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离惊讶极了:“你怎么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然都未察觉?又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而且她还是一身男装打扮,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子宸微微一笑,缓缓摊开掌心:“它带我来的。”
桑离定睛一看,正是雪落。这小家伙,真成精了。
巧玲伶俐的搬来一个凳子:“公子,请坐。”
子宸赞赏的看她一眼,挨着桑离坐了下来,笑着道:“听说你要帮春满楼的若怜姑娘夺得魁首,所以过来验收一下你的成果。”
桑离眨眼,“如你所见,觉得怎么样?”
他们两个都穿着男装,但似有若无的暧昧却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在燕国,男风并不盛行,龙阳之僻是要遭人耻笑和看不起的,所以他们稍显亲密的行为看在众人的眼里,自然是万分的震惊。连一旁侍立的方颖和巧玲,迎着众人不屑的目光,都有些怪难为情的,于是全都装做什么也没看见,不约而同的转过脸去,假装专注的看台上。
桑离也察觉到了周围异样的气流,不由得脸颊微热,下意识挪开了一下身子。而子宸却丝毫也不理会周围惊讶的目光,只轻笑一声,悄悄的在她耳边说着:“如果是你穿上那身衣服,会更美……”
桑离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好好看比赛,别乱说话。”
子宸哈哈一笑,不再撩拨她。
这服装当然还不算震撼眼球的,不过盏茶的功夫,后面陆续上来了两排的女子,皆是清一色的开叉旗袍,只不过颜色不同,款式不一,但穿在身上,都挺好看的。这些旗袍,可是桑离连夜让安定的几家裁缝店赶制而成的。
虽然细节上并不能像现代那样做工完美,但对于这些从未见过旗袍,一贯以广袖飘飘为美的古代人来说,这种高领、无袖、贴身,开叉露大腿的服装,实在见所未见,暗地称奇。
当然,这些不过更加衬托了若怜的清丽高艳,一般女子都懂得浓妆艳抹,但是若怜则淡妆,那一张红唇粉艳似丹霞,衬托出她的肌肤美霞如玉。
就在众人此起彼伏的议论纷纷和抽气声中,那十来个女子莲步款款,呈半月形将若怜围在了中间,如众星捧月一般,让所有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坐在正中间抱着琵琶的若怜身上。只见她眸光缓缓的一扫台下,纤手随便一拨,划出一串流畅的音符,一下子镇住了台下的窃窃私语。眸光落到高台底下的桑离身上,眸光有刹那的迟疑。桑离看出了她的紧张,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片刻过后,若怜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一边拨弄着琵琶,一边轻启朱唇,依依呀呀的唱出了一串糯腻的吴侬软语来:“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哎呀哎呀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家山呀北望,泪呀泪满襟。小妹妹想郎直到今,郎呀患难之交恩爱深。哎呀哎呀,郎呀患难之交恩爱深。人生呀谁不惜呀惜青春,小妹妹似线郎似针,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哎呀哎呀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
这个时代本没有歌曲,人们吟唱的,也不过是些配着高雅的古诗词的曲调而已,往往一个调子套上不同的古诗词,就变成了另外一首曲子,他们根本没有听过这么露骨的歌词,那种直白的郎啊妹啊的唱词,听得人面红耳赤。
可是当若怜用她柔软的嗓子娓娓唱来,再加上舞台上十来个身着旧上海旗袍的女子风情的表演,以及琵琶声的幽怨,交织成一幕香艳而又迷离的大幕,缓缓的向人们诉说着一个凄婉动人的故事,那种扑面而来的氤氲的美,一下子就勾住了所有人的心房。顿时,偌大的场地上,鸦雀无声,只听到那委婉动听的声音依依呀呀的在唱着,唱出了人生百态,唱出了妾思郎心,唱得所有人屏住呼吸,精神凝听,心里竟平添了几许惆怅。
子宸侧身看着桑离,低声道:“阿离,这是你家乡的小调?”
桑离微微一笑,“好听吗?”
子宸点头,“还蛮好听的。”依依呀呀的,能唱到人的骨子里去。再配上那么风情妩媚的服装,有一种能让人沉醉进温柔乡的感觉。“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天涯歌女》!”桑离淡淡一笑,神色略有一丝惆怅。
能不好听么,流传了这么多年的旧上海的名曲,她可是从小就听着老一辈的人哼过来的。耳濡目染,自然也就会了。天涯歌女,唱的本就是风尘女子的心酸和苦累,所以若怜只听第一遍,几乎就学会了。这次的表演,揉进了她自己的情绪,自然,也就能唱得更加入骨三分,越发勾人动听了。
这一类的歌在改革开放之前,是被叫做靡靡之音而被禁止的,也只有旧上海那种纸醉金迷萎靡香艳的地方,才能大行其道。但禁归禁,但凡人们能有机会去上海混的,谁不是义无反顾心向往之?由此可见,有些东西,不管在什么朝代,什么地方,总是会受追捧的。
所以这首《天涯歌女》带给这听惯了古诗词人们的,不单单是让人耳目一新,更有一种像是被小猫在挠心一样酥痒难耐的冲动,忍不住就想要扑上前去,将那柔媚哼唱的小女子狠狠的揉进体内一样。勾魂,太勾魂了!
看到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的模样,桑离不由淡淡一笑,她几乎可以预料到,在不久的将来,这首曲子很快就能在燕国的勾栏坊间流传起来,最后到达青楼女子人人吟唱的地步。毕竟,在这样保守的年代,良家女子还是不太可能开口闭口就是“郎啊郎”的。
一曲终罢,台下众人还沉醉在那靡靡之音当中,舞台上已彻底变换了场景。只见白烟陡起,很快笼罩住了舞台。宛如仙台幻境,一下子有了一种人影绰绰若隐若现的朦胧美。人们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很快,白烟又悉数化去,只见场中已多了十来个彩衣舞娘。她们全都赤着足,戴着面纱。身上穿的,是一套更加大胆火辣的装束。
那装束的头饰五彩斑斓,头彩拖地,小小的抹胸金彩潋滟,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下身穿一条同样色彩斑斓的罗裙,更为惊世骇俗的是,抹胸以下,连同小小的肚脐眼全都露出来了,端的是一片白花花的细腻的肌肤,宛如春光迎面扑来,众人顿时一阵哗然。而且更加惹火吸引眼球的是,她们还在肚脐眼的位置画了一朵盛开的花。不同的是,当中的女子肚脐眼上画的是牡丹,而其他的几个却变成了梅兰竹菊,以及另外几个品种的花卉。
与此同时,舞台上音乐响起,是一曲欢快的调子,随着这极富韵律的节奏,众女们全都翩然起舞,跳的,依旧是一支从未有人见过的舞蹈。投足,扭腰,摆臀,收腹,挺胸,时而优雅、时而感性、妩媚娇柔,时而傲酷,时而神秘,时而又如流水般欢快,蝴蝶般蹁跹,海浪般热腾。大幅度的动作,华丽奔放,令人目不暇接。而随着她们不停扭动的动作,一吸气一呼气之间,肚脐眼上的花朵便时而绽放,时而合拢,看上去美丽妖娆,让人眼花缭乱。
台下所有人都已被这绚丽夺目色彩斑斓的舞蹈给震撼住,包括子宸在内。他自认自己是见过世面的,那些宫廷舞娘什么样的舞不会跳?但相比那些舞来说,这舞更加的热情奔放。舞女们像燃烧的火焰那样舞动着自己的身体,自由地用身体表达自我,把双臂想像成天使的翅膀,头部如蛇舞,性感地摇动自己的臀部和身体,有些诱人,有些挑逗。
他忍不住问道:“阿离,这舞叫什么名字?”
桑离微微一笑,“肚皮舞。”那节奏太令人热血沸腾了,她看着她们跳,忍不住就想加入她们,跟着她们一起欢歌起舞,热烈摆动。
“肚皮舞?”子宸失笑,“这名字倒也简单贴切。”
桑离点头,“是啊,也很容易学的。”
学是容易学,入门容易,但要跳出精髓来,恐怕就不是件易事了。若怜和春满楼的这十来个风尘女子,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排练,虽然不能跳得很好,但最起码,基本的动作是学会了。她们本就会跳舞,只要领会了要领,自然也就很快学会了。
而且,这舞本就没有什么固定的动作,很多时候都可以即兴发挥。最主要是能带动大家的情绪,调动起现场热闹的气氛来。再说,古代的人哪里见过什么肚皮舞?哪里知道好与不好?光舞台上舞女们白花花的一大片露出的清凉肌肤和肚皮,就已经将他们迷得七荤八素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挑剔舞姿的优美与否?
子宸侧过头去,低语道:“这舞的确够狂野。阿离,你还有多少惊喜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