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修女院,由于警局通知了我今天的旷工是配合警方调查所以Kult表示没有问题,钱是保住了。
躺在床上生闷气,生那群混蛋的气,自己被欺负了连谁干的不知道,还有点生老马的气,我感觉他开始有点儿把我当负担了。也有微微生自己的气,自己这脑子咋这么不争气呢?
另外我现在很想要钱,毕竟我可能快要失业了,我想能有点钱来保障我以后的生活,或能有者一份稳定工作和一个安全的住处也行。不,其实我应该要更多钱,因为我可能要逃跑隐居。不对,我之前明明想过我没什么可能摆脱他们的,想好怎么面对他们才是事实要做的。
钱啊…
“请进。”门外来了人。
“你知道我来?”原来是Ellie。
“来,进来坐。你看起来没事了?”我没顺着她的话茬。
“还好,其实我是来看你的,你昨天出什么事了?看起来很吓人很着急啊。”
“我?哦唔,总之确实是个麻烦,而且复杂。…你知道我是因为给教堂工作才住在这里的,实际上我就是在盘算一旦我离开这里之后该怎么办。”我再次把话题转走了。
“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你才在这里住了一周。”她有点意外,我因工作住进这里她们是知道的。
“也许还有时间,但终归不会太长。”
“我们私下讨论你的身份,但没什么结果,但我们猜你好像是在逃避什么才会住在这。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是什么事情,但我认为逃避也就是给自己一些时间去想好之后再去面对问题。”她说着说着低下了头。“我知道这样说并没有什么意义,我能帮你的不多。我很感谢你能昨天能送我回来。这不容易,我们都知道背着人上楼有多难。”
“我还好,有点困难但过去了,算了。实际上我有点担心你,你治疗过吗?我看你发作的时候简直要命,我自己都觉得疼。”
“当然,但是有时还是很严重,据说年龄大了之后会好转吧,有了孩子也会改善。但起码怀孕的时候肯定不会了吧。”她说。
“嗯,相信我,那时候麻烦更多。”我抢了一句。“你肯定…嗯,你肯定到时候就不会这么想了。”
“是吗?你当时什么感觉?你现在还会痛吗?你的孩子多大了,是男孩吗?他要是继承你的相貌那一定特别帅气。”这小姑娘一下子又起了兴趣。
“哈哈,嗯…”我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差不多,确实如此。”
事情可能快要失控。
“哎,你也不能结婚呀?”我这聊着,忘了这茬。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们几个大概都不能坚持到最后,发愿之前我们可能都会离开。你不要奇怪,现在我们信心都没那么坚定。但请别对别人说。”
“当然不会。”也不用说,现在修女也不是必须终身制,这不算什么。
这几天,我感觉着自己身上的变化,但没什么明显感觉,在缺乏对比的前提下,一切变化仿佛的微不足道。我比出院的时候胖了一点儿,但那时候我是属于病后初愈。恶心,那时候我也偶尔恶心,头晕,头晕和这事无关,其他我也没有什么,缺乏了女性在生活中的本能和经验,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正不正常。说起女性的本能,我能写字能说中英文,但我作为女性的生活习惯我根本想不起,比如化妆,我发现我对化妆品根本没概念,看着自己的脸,完全想象不出在脸上化妆会是什么体验,唯一好处就是我在这项上能省下不少钱。
周四,按老马的要求去做心理指导。到了后我坐在来宾室等着,老马去找前台交代一些事,他在这不会等我,一会儿就回去忙别的。这里的人比我想的要多一些,居然还需要排队等。不过算上我也就三个人。
我坐在一个女人旁边,一个穿着厚实的单薄女人,瘦弱的身材显得她眼睛非常大,她正读着什么书,像是西班牙语或者葡萄牙语。前边那个年轻人有点坐立不安,终于过了几分钟之后走到前台打了个招呼出去了。
“多瑞亚,你好。”这个女人打了个招呼,但并不看我,我一瞬间甚至都没懂她在对谁说话。见我没回应,她稍微侧过头笑着又对我说了一边:“你好。”
“你好。”我回复她说,稍停了一会之后我又加了一句。“白忆”。
她这种直接的自我介绍方式显然出于礼貌那就要在回答时候报上自己的名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一个人?”她问,她说话很快,而且节奏和平仄都很别扭,让我听起来有点吃力。
“嗯,是一个人。”老马只是一个带路的,我没把他算进来,况且他到前台打个招呼就离开了。
“第一次来这里?我看到你的表情好像对这里很陌生。”她问我。
“确实,我朋友介绍我过来的。”我接着跟着她闲聊。
“你有什么麻烦了?”她问。
“你的意思是我有什么心理问题吧?我来是因为我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想试试有什么办法能帮我想起来。”我回答说,按我的描述大概有点像健忘。“那你呢?”我又回问。
“我是来挨鞭子的。”她笑着回答,这答案真让我难言相对。
“我感兴趣的事太多,但又没办法认真去完成想做的事,在这个过程里我并不是怕遇到困难,但我的注意力总会被新的东西吸引走。”她停顿了一下,“这种问题我原本并不在意,但后来我想起那些我没能去做完的事又觉得非常遗憾,现在我很想改变一下。而现在我在读拼图技艺,我不想这次再浪费掉这个机会,因为我很喜欢这些,而且我也在做自己的设计,我想把它点缀到我的生活里,让它永远随着我。”她说着拍了拍手里的书,很是看重。
“所以我来这里就是想找个办法永远爱上它。”她转过身子抱着书笑着看着我。
“我们大概所有人都需要这种疗法来让我们保持我们最原始的爱意…”我说,我很理解她的心态:可能她有点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但现在她特别想集中注意力去了解身边最爱之物,直到彻底属于她。我也想这样,在最清醒最喜欢的时候把最爱的东西完全记住,让我以后任何情况也忘不掉。不会忘掉就会…
“就会…什么东西?!…这个…你头上!…哇…呀….!别过来,离我远点!…哎呀,别碰我!…离我远点!”
惊恐之下,我推开了所有人,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墙边,然靠着墙角勉强让自己没摊成一团。
“没事…没事…,你们先别过来就好!”我一边伸手阻止周围的前台护士们以及这个多瑞亚靠近我,一边喘着粗气费劲儿地告诉她们让她们安稳一点儿。这会儿胸口跳得厉害,连带着脖子和眼眉都跟着一阵一阵的颤抖,原本一阵惊恐转眼变成七分怒意,怒的是她们这一脸慌张又迷惑的表情,又怒的是自己失态丢人。或许我不该怨她们这副表情,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厌弃的心理。
对峙中,从诊室出来一个花白头发的男人,和一旁的护士低声交谈了几句之后让她们离开了,连同多瑞亚和 她们一起走出了接待室。之后走近我在我几步远的地方看看我,说:“你感觉好点了?”
“嗯,我没事。”看他穿着倒是随意,但应该是这儿的大夫没错。“你让她们都出去了,这很好。”
“啊,对,我看你似乎不想让别人围着你。不过我得在场,否则我得编故事向她们解释了。”他慢条斯理地说。
“我是预约过的,原本一会儿该轮到我见你。”我喘匀了气之后对他说,“没什么事,我刚才被吓了一跳,有点过分紧张了。我现在没问题了。”
“那么这里有什么东西吓到你了呢?”他问我。
“实际上是一个…一个头饰,或者发夹还是什么的东西。”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这种东西会吓到你?”他挑着眉毛等着我的回答。
“问题是那个东西的形状,是一个蜘蛛,绿色的,腿很长的那种蜘蛛的造型。”刚才就戴在多瑞亚的头上,原本侧在另一面,等到她一转身看向我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东西,吓得我心都哆嗦。
“我见过,是刚才你见过那个女孩身上的。所以,所以你这对蜘蛛过敏?”他恍然大悟。
“哦,这个我觉得我还好,一般的时候我不怎么怕,但刚才那个看起来很大,我是说腿很长,而且就在人的身上,我受不了那感觉。”我回想了一下,还是心有余悸。“对了,你既然认识那个女孩,请转告她这件事这是个意外。她吓到了我并非她的意愿,况且她大概也被我吓着了。”
“这没问题。不过你刚才是在对谁发脾气?对她们吗?”他问那我。
“哦,也不算,我没真的对谁有意见。算了,我们谈正事吧。”
“好,你预约过了,那你叫什么名字?这样吧,到里面坐下谈。”他答应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大概五十好几了,留着精心修剪的头发和胡子。
“你好,白女士。我知道这不是本名,马警官向我预约的时候已经提供了你的病例,所以别奇怪我会知道。你的情况确实有点与众不同。我并不是内科医生,但我同样对脑部病理案例有深入研究。你的脑部情况看起来良好,那么把你的问题调查方向转移到心理层面我认为确实是合理和必要的,我相信我有很大几率能够帮你。”
然后各自落座。这房间装扮得有几分暖意,想来可能也是为了让人更容易放松。
他招呼前台调整了一下就诊顺序之后回来,接着随便寒暄闲聊几句,之后才进入正题。
“那么我们开始,现在我会开始录音,录音只供本人对你的病情进行研究和呈交警方,不会对其他第三方泄露,请放心。”
“这个我不会在意,你随时可以录音。不过,我现在插队合适吗?”我问。
“我调整了一下时间,也许确实不合适,但今天这种突然事件让他们放松一下也好。”他解释说。
“我现在有一些问题要问你,请你思考后回答,不需要着急。你是否尝试过回想自己的身份以及过去的经历?”他开始了。
“我当然想过。”
“好,请将你回想过程和遇到的问题描述给我。”
“那是一种很混乱的体验。我回答。
当我想自己的时候,是一种无从开始的感觉。所有的思路都静止着,如同独自在雪中行走,然而一回头,身后又全是空白,原本该有的脚印都不存在。如果我尝试想我是谁?那么我的脑子任何东西都不会出现,安安静静空空荡荡。我住院时的Marina医生曾经建议我从点开始进行切入,从身边的常见事物开始进行联系感受。然而这给我带来了另一个麻烦,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所想到的事物与现实矛盾的问题,我认为这是我记忆中某些并不真实的信息被我信任并认为这是我的亲身经历。换句我话,我没法相信我想到的过去是我真实的过去还是我以为的过去。
也许你想要一些例子,那么下面就是。
当我想起医院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感觉医院会像个玻璃城堡,汽车会像是统一调控永不停歇的流体,上海会有这么多的移民甚至有的做了警察。你能体会吗?我的记忆与现实存在断层。这与我现在所处的真实世界是冲突的,但幸运的是我的记忆选择相信了过时但可信的世界,而没有让我去相信超现实超科技水平的另一种世界。它至少没把我的世界记忆为可以实现星际旅行的世界,或者人类寿命大幅延长的时间,或者物资极度丰富的世界,甚至魔法奇幻世界。
不过说起魔法,我还真的听说有一些组织一直在寻找有魔力的人,不过起码隐秘而小众,这不算什么大事。
但最奇怪的是语言能力,这应该是我记忆的一部分,但这一点儿没事。
那么,你能帮我分辨我的世界里的真实与幻想吗?”
“庄生晓梦迷蝴蝶?”他问。
“也许相似吧。”
“请讲讲你现在的生活状态和感受。
我现在为一处天主教教堂工作,我不是信徒,只是做教堂内外修整,是临时的。我希望能先依靠这份工作让我有点收入,让我有点尊严地生活。下班之后我住在修女院,因为那里肯收留我,同时又很近。我珍惜在那里的工作和生活,如果我有着明确的身份我会很踏实,但现在,这样的生活虽然缓解了我没有工作时的焦虑,但我依然对未来感到不安。”
“那么你自从从医院康复之后你的记忆力是正常的吗?”
“很正常,就像一个刚拆封的硬盘。”
“然后这段记忆是连续的吗?就是说你能记得这些日子每天都做了什么。”
“差不多,至少重要的我都记得。”
“也就是说在医院前后是一个节点?”
“是这样。”
他停手的笔,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你现在有对任何事有明显的恐惧或者抵触吗?蜘蛛除外,我已经见识过你的厉害了。我指社会事物,不是自然界中广泛存在自然类事物。”
“我没想起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让我害怕,也许只能在你展示给我的时候我才能确定。”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恢复得好吗?
还好,很好。
你现在体重多少?
我没有量过,我没在意。
你身高多少?
大约170CM。
年龄呢?
大夫说26-27岁。
你三围多少?
我也不知道,没量过。
你的衣服是自己买的吗?
是警察借给我的。
你自己买的衣服呢?
没,我的钱不多,不能用在不必要的地方。
你今天没化妆?
没。
为什么不呢?
没有,不会,不想。
不会?
我想不起来怎么化妆了,也想不起来那种感觉,就干脆不化妆了。
你对宇航事业怎么看?
很复杂。
你认为花重金从事宇航事业有价值吗?
很复杂。但这个跟我有关系吗?
有。并非指与你有直接联系,而是你的回答会体现你的诸多观念和思考方式以及信息范围。所以请按你认为合适的方式回答。
那这样的话你可以继续问。
如果能在你喜欢的地方安家你想在哪?
有很多地方我喜欢,我没有确定的答案。但,我想要一座大房子,里面可以只有我一个人一张床。
你喜欢猫或者其他宠物吗?
喜欢,很多人都喜欢。在你的办公室外面我还看到了猫,它们在地球上可能有一亿只那么多。
岂止,实际上超过6亿,几乎是人类数量的七分之一。…你考虑要养一只宠物吗?
不想,我现在没法照顾它。
那在你有稳定生活之后呢?
不会。我想了想之后仍然是个看法。
那是什么原因呢?你喜欢它们不是吗?
我不想它们过得不好,甚至死在我身边。
你说过你不是天主教徒,那么你的宗教信仰是什么?
我认为我没有任何宗教信仰,我没有祈祷的冲动。
你想结婚吗?或者说你认为婚姻对你是积极的吗?
我觉得我可以尝试,这事儿不容易,但我觉得可以接受。
你最近有过印象深刻的梦吗?
有一些我还能记得,但多数都是零碎。
说说看。
有一个是关于切肉的,我在砧板上把肉切成片,那感觉令我很愉悦,我很喜欢处理肉时候的感觉。
第二个是飞行,或者滑翔?我在城市里像纸飞机一样在路上飞,这也令我很放松。
还有一个,就像能感受到周围的所有人,似乎在我的眼里其他物质都不存在了,只有人类,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我看着他们,但看不清他们,每个人都像是一群星星组成的。
嗯,这三个梦我喜欢。下一个,你第一现想到的你和父母三人一起会做的事情是什么?
在明亮的厨房里吃早饭。
当你开车去兜风的时候会想去有什么风景的地方?
我怎么喜欢开车…,如果你不提我还没想到这一点。如果提到风景,对我来讲安静点就好。
是这样…。你喜欢什么颜色?
大概是绿色,嫩绿色。
你希望你的孩子继承你的哪些优点?
你问倒我了,像我这样一直生活在麻烦中的人哪有时间和心情来赞赏自己的优点呢?…孩子?你觉得我有孩子?
你刚才说愿意尝试婚姻。
哦,这样。在你眼里我有什么有点吗?
当然有。但是同样的优点在不同人身上的价值也不同。我这样问也正是想探索你对自己的定位与看法。
我的定位就是无边的海水里的纸帆船,跳过这个问题吧。
这时前台的接待小姐过来找他,终于结束了他混乱芜杂的问题。
原来他正参与的一个项目在测试中又发生了错误,现在几个参与设计者正在讨论修改方向,并且在等他。
“我必要离开去参加那个会议。对今天的没能完成初步的信息收集我很抱歉,这次会面我不会收费。如果你下周有时间可以再见面,具体时间可以和前台约。还有这是一份数学能力测试答卷,你不需要计算出结果,你只要尝试说出这些问题属于那些数学知识范畴,或者说出解析方案。这会反应你的数学知识接触层面。”
“今天的交谈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和建议么?”我问,不过这家伙似乎很不在意放别人鸽子。
“看法,你很迷人,像神秘学书籍的封面。也许你自己都没注意,你的肢体表情都体现出了显著的男性心理特征,当然这并不是任何问题,只是在你身上体现得非常清晰,这种罕见让我觉得迷人。我认为你以现在的精神状态和生理状态仍然不能恢复记忆那么你之前所经历的这件事可能是相当怪异的,不过我坚信你能恢复记忆,那时你可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建议,以我分析你的记忆恢复可能不是单纯靠时间能解决的,要必须经过特定的手段才能有进展,我会帮你设计实验,而且我现在参加的项目正是与记忆有关,也许下次可以尝试实验对你适用与否。”他又说了一堆。
“如果时间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那我就必须要一个应付时间的办法了。我想要你给我一个建议,来解决我因长时间无法获得真相重返以前生活而日益增加的不安感。”我这种换谁大概都一样不安。
“时间?时间真的存在么?此刻的生活就是真实的生活,如果需要我开解安慰我确实可以为你找到缓解点,但你真正需要的就是按你现在想要的去生活,仅此而已。”
“当我恢复记忆的时候我该怎么面对我原本的生活啊。也许我不得不同时面对两个丈夫了。”这是个极端可能。
“就当时你回到原来世界的必须代价吧。况且,两个丈夫?有多少女人本来就在这样行事啊,她们没有失忆也不曾觉得丝毫不妥。不要以为我是在让你安心堕落,但你也确实没必要为莫须有的人际关系费心。”
如果就当现在是唯一的起点,那希望我到时候不用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