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御书房。
毛骧急匆匆从外走入……
靠近御案,就把一张厚厚的折子,高高捧起:“皇爷,这是土桥村锦衣卫,总结此行……”
一直伏案批阅奏折的朱元璋,听闻此事,这才抬头。
接过折子同时,略微有点不满道:“他们回来这么久,花了十几天时间,才把这总结写出来?”
“臣知罪。”
毛骧低着头,苦笑认罪。
沿途发生了很多事情,都要事无巨细的整理出来。
而土桥村的锦衣卫,识字不多,只能派人去土桥村,同时还要确保隐蔽。
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
当然,皇爷不满意,就是他们做的不到位。
朱元璋认真翻看折子中,记录的事情。
许久后,才放下折子,看向毛骧,“这些内容,你也看了吧?说说你看后的想法。”
毛骧倒是想替朱棣藏拙。
可朱棣做的事情,全都记录在折子上了。
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朱四郎有军事方面的天赋,肩标且不说,山东扛住马匪进攻的小型战斗中,就充分反映了他在军事方面的能力……”
“其中,最出彩处,就是用箭截杀马匪冲击,截杀部分,放部分进入车阵内近战……”
“当时,他有着极为明确的目的,就是训练土桥村村民!”
“并且,完成的很好!”
朱元璋怔怔出神。
是啊,如果这个混球肯低头服个软,他就能恢复其爵位,然后送到辽东、亦或是北境。
让他领兵打几场大仗。
或许咱就不用只靠蓝玉等人了。
……
某刻,朱元璋收敛思绪,询问:“有没有他回来的消息?”
毛骧摇头,“暂时还没有。”
……
就在此时。
朱棣、周浪已经进入山东境内。
途径刘家村时。
远远就见村口蹲着个人,在见到他们时,连滚带爬,急急忙忙往村子里跑去。
咚咚咚……
他们策马奔冲,靠近村口时,村子里响起敲锣打鼓声。
周浪微微皱眉,“朱先生,这是怎么了?”
朱棣也不清楚,摇了摇头。
“朱先生……”
等他们从村口经过,走出一段时,身后传来呼喊声。
闻声,勒马顿足。
周浪转身,就被惊呆了。
族长刘祖昌带着一群村民,乌泱泱,从村子里追出来。
“朱先生等等。”
“走,回去看看。”朱棣说了一句,勒马转身,来到村口翻身下马。
刘祖昌带着一群村民,气喘吁吁赶过来,“朱先生,经过我们刘家村,怎么也不入村喝口水。”
要不是他派人在村口等着,恐怕就误过了。
朱棣笑着解释,“远行已经月余时间,归家心切。”
“朱先生即便归家心切,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战马得喝水休息吧?”刘祖昌拉着朱棣的手,就往村里走,“我让人安排,给你们的马喂点精饲料。”
“朱先生先到老朽家中吃个便饭。”
太热情了。
朱棣根本没办法拒绝。
于是笑着提议,“刘族长能带我去刘家村祠堂看看吗?北上在德州,曾遇到秦王……”
他想去看看那块功德碑。
“当然可以了,半个月前,你们村的乡亲返回,也去看了。”
刘祖昌还怕朱棣不知道这事呢,听闻朱棣想去看看,自是十分高兴。
兴冲冲带着朱棣、周浪前往刘家祠堂。
朱棣见到了那面光滑石碑。
“我的名字!”周浪在碑文上,找到了自己名字,指着名字,激动不已。
跟着朱先生去送一次粮草。
赚了钱。
学了很多东西。
涨了见识。
还能被一个村子,立碑著述,把自己名字刻在上面。
朱棣笑笑,冲刘祖昌抱拳道:“刘族长有心了,但我也得对刘族长说句实话。”
“当初,我并不想为了令爱一人,将我们土桥村四十七人置于险境,最后答应……”
刘族长认真听完,非但不生气,反而还笑着点头,“朱先生当时的选择,老朽完全能理解。”
“自古以来,农夫与蛇的教训比比皆是。”
“老朽活了这么久,其他一事无成,但这双看人的眼睛,自认还有点功力。”
“朱先生表面冷漠,但却是个好人,这世间,很多人表面看着好,可实则内心坏得很,朱先生恰恰相反。”
朱四郎这个年轻人,有点外王内圣的味道。
不过,这是用来评价帝王君主的。
他可不能乱用,给恩人招来麻烦。
看过功德碑后,朱棣以土桥村村长的身份,在刘家祠堂,给刘氏祖先上了注香。
正式约定两村世代友好。
随后,又去刘祖昌家中用了午饭。
临行前。
刘祖昌送别。
从腰间摘下一块十分普通的佩玉,递给朱棣。
朱棣忙摇头推辞,“刘族长,这我不能收……”
“朱先生,这块玉不值钱,只是一个信物。”刘祖昌打断朱棣的话,解释道:“朱先生和土桥村乡亲,若是遇到地方官欺压,无处伸冤,可拿着老朽这块玉佩去金陵城,临安弄坊……”
……
“族中一个年轻人,要参加明年的春闱考试,提前进京,已经把老朽写给小儿的信送去了,朱先生及土桥村乡亲,若是遇到难事,可去找小儿,小儿若能办到,一定会竭尽所能。”
……
朱棣听着听着,不由惊讶。
刘祖昌的儿子,竟然在门下省,做门下舍人?
门下省的官员是专门服务老头子的。
而门下舍人的职责,就和方希直一样,负责整理折子、誊抄纪要这种琐碎杂事。
官位不显。
皇宫中的小透明。
但这绝对是个能触及核心机密的位置。
手中这块普通玉佩,突然很烫手!
他要这玩意儿做什么?
这不是没事找事,给自己找麻烦嘛!
若是知道,刘家还有这样一个人,在这么要命的位置当官。
当初他就会直接拒绝做诱饵!
和刘家村保持距离!
“刘族长,真用不着如此,我们……”
“朱先生若是不收,就是瞧不上我们刘家村人!”
……
一番推辞,朱棣只能无奈收下。
和刘祖昌告辞后,动身走远些,叮嘱周浪,“刘族长赠送玉佩之事,对谁都不要说。”
周浪虽然不明白,却还是认真点头,“朱先生,我记住了。”
“朱先生,我见过很多乡绅乡贤,但这位刘族长,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贤达!”
闻言,朱棣笑笑。
瞥了眼手中的玉佩。
刘祖昌有报恩的意图,但也有功利的意图。
肯定是八叔他们说多了,让对方觉得,加强加深两村的关系,既能报恩,也有利可图。
对此,他不反感。
可就是这块玉佩有些烫手!
……
村口,刘祖昌望着朱棣、周浪走远的背影。
要不是土桥村人折返回来,还想着归还马车。
要不是期间,听闻土桥村村民讲述朱四郎夫妇在土桥村所作所为。
他也不会送出这块玉佩。
归还马车,证明了土桥村的村风很正。
朱四郎本身就很有才学,若是他们夫妇教出的那些孩子,有一个成材,这块玉佩送的就值了!
……
又过了数日。
天色刚刚泛白。
朱棣、周浪出现在江宁县外官道。
周浪邀请道:“朱先生,一夜赶路,先进城休息一下,蒋县令若是知道你回来,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朱棣笑着摇头,“不了,离得越近,思归情绪越浓,你不也一样吗,昨天抵达金陵,嚷嚷着要连夜赶路。”
周浪讪笑挠头,“那我就不留朱先生,等我出发去辽东前,去村里和先生道别。”
“好!”
朱棣应了一声,策马疾驰,奔向土桥村方向。
快两月了。
越靠近土桥村,他就越发迫不及待。
周浪目视朱棣消失在视线内,才笑着,策马往城门赶去。
几个打哈欠,开城门的衙役,远远看到有人策马疾驰而来。
揉了揉眼睛,看清人后,顿时惊呼。
“周哥!”
“真是周哥!”
等周浪靠近时,激动叫喊的两个衙役,审视着周浪,反而有些害怕,眼神闪烁不敢和周浪直视,小声道:“周哥,感觉你不一样了。”
周浪笑笑,这次出去,经历了很多,还参加了几次战斗。
当然不同了!
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笑着抱拳打招呼:“两位兄弟,值守结束,来浪浪烤鱼,顺便通知其他兄弟,我请客,我先回家看看,去拜见大人后,就去店里等兄弟们。”
话罢,迫不及待策马入城,直奔家里。
“周浪真的不一样了。”
“可不,刚才虽然笑呵呵,可那双眼睛,让我莫名其妙心悸。”
……
府衙。
周浪见过家人后,就第一时间来感谢蒋进忠。
蒋进忠打量着周浪,满意点头:“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有点那日那位谭把总身上的味道了。”
“大人,这一路,我和谭把总已经成了朋友。”周浪笑着说道:“另外,卑职这次还想和大人请辞,卑职想去辽东参军。”
蒋进忠似乎一点儿都不奇怪,“出去走了一圈,涨了见识,学到了东西,在江宁当个小衙役,已经无法让你有满足感,这很正常,朱先生呢?他对你参军,有什么看法?”
“朱先生支持,这一路,朱先生给我讲了很多关于军事方面的知识,大人不知,朱先生的骑射,这个!”周浪情不自禁,佩服的伸出大拇指。
“当真?”蒋进忠满脸惊讶。
“大人不信?卑职给大人展示一下马术,这些都是朱先生教的!”
……
就在周浪为蒋进忠等人展示马术,惊的一群人,连连鼓掌惊呼时。
朱棣牵着马。
出现在小院外。
看着已经显怀很明显,站在马槽前,给小黑、大黄添加水培麦苗的身影。
唇角,情不自禁泛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