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刚打回来的水太冷,记得掺点热水,牲口和人一样,肠胃都金贵着呢!”
“老四……”
……
大清早,八叔就在院子里招呼众人忙碌。
大家一边忙碌,一边笑着唠嗑。
白色的热气,在清晨明媚阳光照射下,像彩虹,从不同的角度,能看到五彩斑斓,不同的颜色。
朱棣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靖难路、靖难名臣、结义、命运的齿轮……
这一路,他表面看不出什么,内心其实很沉重。
昨晚更是如此。
喝了酒回来,本来应该很容易入睡。
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缓缓睁开眼。
又微微眯起,雪后明媚的阳光,从窗棂间,照射进来,外面,八叔等人的笑谈,飘入耳中。
似乎什么都没变,又是美好的一天。
伸手、蹬腿,伸了个懒腰,起身,扭头,透过窗棂看着外面,雪后晴天,湛蓝的没有一丝杂质,“杞人忧天,想那么多烦心事做什么,每一天都美好,烦恼只是庸人自扰,放不下昨天,恐惧明天产生的。”
他就不相信,把每一天过好,日积月累,这人生能差的了。
他无法干预阻止,命运突如其来,给生活增加点什么、减少点什么。
但认真过好每一天,这命运就牢牢把握在他手中!
一路藏着的心事,在不经意间通透。
整个人瞬间浑身轻松,否极泰来。
麻利收拾好后。
吱呀!
推门而出。
听闻动静,院中喂牲口、做饭、洗漱的乡亲们,纷纷抬头看来。
“四郎,醒了?”
“四哥,头一回见你睡懒觉!”
……
众人纷纷打趣。
朱棣笑着去帮忙。
张玉站在屋内,看朱棣和村民笑着唠嗑,忙碌的背影,微微皱眉,嘀咕:“这个鬼老四,今天和昨晚又有些不同。”
“大人,我也感觉到了,现在的朱四郎,更像一个普通农民了。”随从在身边小声嘀咕。
‘更像一个农民?’
张玉猛然惊醒,笑着摇头,“不是更像一个农民,是他更收放自如了。”
收放自如,这可是一种很高的人生境界。
穷人乍富,往往没有善果。
富人乍穷,也只会越来越不如意。
说白了,就是做不到收放自如。
‘瞧着吧,兄弟四人中,将来肯定就数这个鬼老四,活的最舒坦。’
他被裹挟撤退到草原上。
为什么没偷偷往回跑?
家人太多,逃走不容易。
最主要,还是放不下,努力打拼得来的一切。
回到中原,这是一个崭新的朝廷,他在这个朝廷内,没有任何的资源,没有半点功绩。
一切都要重头再来。
虽说,现在这个枢密院知院,也是徒有其名,可到底还是一份政治资本。
草原上,有太多太多,他这样的汉裔官员了。
……
早饭时间。
在众人陆陆续续,都吃的差不多时,朱棣放下碗筷,拿出信封,递给八叔。
八叔诧异,“四郎,这不是写给大丫的信吗?”
朱棣笑着点头,“原本是打算请丘千户,托驿站送回去,可现在计划有些变化,不需要了。”
“昨晚我和丘千户商议决定,你们不用出关了。”
闻言,众人纷纷看来。
朱棣继续笑道:“一会儿,谭把总就会带人过来,扮作役夫,替代大家。”
“八叔、周浪你们带上九匹马,还有刘家村赠送咱们的两辆马车,先行回去。”
“四郎,你要出关?”八叔询问,得到朱棣的确认后,立刻说道:“让周浪带着大家回去,八叔和你一起出关!”
朱棣笑着摇头,“八叔,你必须回去,周浪见识不如你广,路上你带着乡亲们,我更放心。”
“另外,你带乡亲们回去后,还要带乡亲们,按照咱们设计好的粮仓样式,烧砖建粮仓。”
“朱先生。”朱棣话刚落,周浪找到机会,忙插口,“我想跟着出关看看,你知道,我想从军,多看看,有助于帮我做决定。”
说着,转向八叔,“八叔,你就不要和我争了。”
八叔犹豫一下点点头。
他信得过周浪。
有周浪在,四郎遇到个头疼脑热,周浪肯定会尽心竭力照顾。
朱棣想了想,点头同意,“那行,八叔带着大家回去,周浪跟我一起出关。”
……
议定后,众人就开始重新收拾。
等收拾的差不多时。
谭渊一副百姓装束,领着一群人走近宅子,“朱四郎,咱两真的很有缘,现在你也算是我的半个兵了,要不然,直接跟着我吧!”
朱棣瞧着这个,用自己性命,救过‘他’一命的汉子。
笑道:“如果哪天我想从军了,一定给你谭把总当兵。”
“那可说好了!”
“说好了。”朱棣笑着点头,带着谭渊来到已经准备好的马车旁,和八叔他们做交接。
然后,送八叔等人出城。
临行前,叮嘱村里几个年轻人,“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听八叔的安排,路上的大城池,非必要就不要进。”
“想给家里人买东西,等回到金陵去买。”
……
“四哥,俺们记住了。”
八叔笑着说,“四郎放心吧,他们那个跳得欢,我就不留情面教训,倒是四郎,出关后,一定要注意安全。”
朱棣点点头。
又说了会,安顿众人上路。
因为周浪要留下来,所以带回去八匹马,再加两辆大车。
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
大家都不用步行,回去应该用不了太久,有个十天半月就差不多了。
直到看不到众人,朱棣才转身,“周浪,你先回去准备,张璞不跟咱们一起走了,我去送送张璞。”
“行。”
周浪离开后,朱棣穿过关城内并不太长的直道,来到另一个城门外。
丘福、朱能已经到了。
朱棣靠近时,张玉坐在马上,把酒囊抛给朱棣。
等朱棣喝了一口,把酒囊递过去后,张玉接过酒囊,说道:“先走一步,一旦我准备的差不多,就让张渠回来送信。”
三人抱拳,“大哥一路顺风。”
哈哈……
张玉爽朗大笑,扬鞭策马,疾驰离开。
战马疾驰,马蹄溅雪……
目视张玉消失后,丘福转身,笑着征询,“鬼老四,我们也出发吧?”
‘叫吧,等你们知道真相,不后悔和我结义就行。’
朱棣唇角抽抽,点头。
一炷香后。
‘土桥村’役夫队为前锋,率先出关。
于此同时。
锦州。
辽东总兵冯胜的大本营,就设置在锦州。
宋国公府。
临近中午,一群将校风尘仆仆,陆陆续续赶来。
冯胜还没到,会客厅内,一群将校议论的热火朝天。
“大将军突然召咱们回来,有什么事?”
“不清楚,只是知道,几天前,朝廷派人传旨。”
“听说又有一卫人马调来咱们这边,是不是这件事?”
“不可能,不可能,刚抵达辽东的一卫人马,还不至于把咱们全都召回来,随便找个安全地方,安置下来,分些人口,让他们垦荒就成!”
……
众人讨论中,一个年轻千户走了进来。
讨论顿时停顿。
众将纷纷起身。
就连坐在靠前的参将、都司们都纷纷起身。
“郑国公回来了。”
“拜见郑国公。”
……
众人纷纷行礼。
年轻千户点头应付着,直接坐到了左侧第一把椅子上。
坐下后,就端起茶杯,闷声喝茶。
一时间,会客厅内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都看着常茂。
这位开平王常遇春的庶长子,宋国公女婿,为什么像霜打了,大家都知道。
这位爷,来辽东岳父手下,就是来镀金、积累战功的。
宋国公栽培起来,也是不留余力。
现如今,朝廷和纳哈出,以大辽河为界,相互对峙。
常茂去年一到辽东,宋国公就把麾下最能打的一卫调给了常茂。
并且把常茂安排在了西宁堡。
大辽河以西,朝廷各个卫所据点,就数西宁堡地理优势最好。
易守难攻。
宋国公这么安排,目的大家也很清楚。
就是给女婿安排立功机会。
常茂领兵在西宁堡准备了一年时间。
两个月前,大辽河结冰,在宋国公的支持下,常茂发起了一场渡河战役。
这次作战目标是夺取大辽河对岸的东昌堡。
只要能蚕食夺取东昌堡,就等于在大辽河对岸,建立了桥头堡。
这可是大功一件!
他们已经被纳哈出,阻击在大辽西岸整整一年了。
茂
可常茂竟然把准备充分的进攻搞砸了!
大败而归,还差点被纳哈出的嫡系,顺势掩杀,丢掉西宁堡。
因为宋国公的遮掩打点,这次失败,才没有汇报到朝廷。
朝廷不知,避免了被追究,但这位国公爷,颜面尽失,备受打击。
听说,战后宋国公去西宁堡,还扇了这位小爷耳光,怒骂扶不起的阿斗,虎父犬子,给开平王丢脸,给太子妃丢脸。
“总兵到!”
外面突然传来的唱喝,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将校们纷纷坐直。
一个看着十分儒雅的中年人,步履稳重走进来。
宋国公、辽东总兵冯胜!
冯胜是读书人。
冯家也是耕读传家。
元末,冯胜及其兄长冯国用,一起在家乡结寨自保,后来兄弟二人,一起投靠朱元璋。
冯胜是大明军中,少有的儒将,有勇有谋。
这也是朱元璋,让冯胜独领一军,在辽东任总兵,独当一面的原因。
冯胜经过常茂身边时,瞥了眼,落座,端着杯子喝了口茶,才不急不缓开口:“前些日子,大都督府送来了陛下的旨意。”
“关于这次新来的一卫人马,他们的千户丘福、副千户朱能,你们中间,可能有人认识他们。”
一群将校满脸诧异。
陛下竟然为了一卫人马,专门送旨意?
“总兵,陛下的旨意说了什么?”有人立即询问。
冯胜瞥视常茂,随后说道:“陛下亲自下令,让我把丘福这一卫人马布置在边界上。”
“刚来就布置在边界上?”
“总兵,万一出事了,牵连兄弟们,这责任谁负?”
……
一些在边界上的千户,顿时不满,纷纷发言。
常茂这个二世祖溃败,差点把所有人都连累了,还要再来一次?
常茂低着头,默默攥拳,虽然说话的同僚,没有直接点他,可话里话外,还是映射两个月前的战败。
啪!
冯胜一拍桌案,会客厅瞬间鸦雀无声。
目光冷冷扫视,气恼道:“这是陛下的圣命,必须执行,我已经决定,把丘福等人安置在西宁堡。”
常茂蹭一下抬头。
眼睛愤怒屈辱盯着冯胜。
他还想洗刷耻辱!
现在把他撤回来,还怎么洗刷!
冯胜视若罔闻,继续冷冷道:“千户常茂率兵返回锦州休整。”
他也没办法,通过传令兵带来的消息。
陛下对丘福这一卫十分看重。
据说,这一卫还担负着什么肩标实验。
肩标到底是什么,他也搞不清楚。
还要等丘福这一卫抵达后,才能详细了解。
整个边境卫所,就西宁堡最安全,易守难攻,这支刚来的弱兵,放在西宁堡,即满足了朝廷要求,又不至于全军覆没,影响了陛下的实验。
所以,只能让常茂牺牲一下。
“他们应该就在这几天内抵达,你们既然来了,就不着急回去,见见同僚。”
交代完后,冯胜就起身离开。
常茂黑着脸追出去。
等两人一走,会客厅内顿时变得热闹。
“丘福、朱能什么背景啊!”
“没听说吗,陛下看重的!”
“被看重,不代表就有能力,两个月前,就证实了这一点!”
“咱倒要看看,一样都是千户,丘福、朱能凭什么让陛下看重!”
“总兵分明也不看好丘福、朱能,所以把他们安排到易守难攻的西宁堡。”
“这两货,还没来,就把常千户给得罪了,有好戏看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