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自那狭小的齿缝中逼仄而出,格外带了几分厉色!
我被他堵的哑口无言,他深深看我一眼,随后转身大步上了楼。
又是一阵风来,树叶哗哗作响,沙石在空中翻卷让人不开眼睛。
豆大的雨点接连落在我身上,感觉凉凉的。
人们四散离去时,我也转身跑上了楼。
一口气回到病房时,陆锦珅正坐在窗前的小桌边,手里一个冒热气的杯子,视线落在窗外。
我快速地收拾好我的东西,才看着他的侧影跟他道别。
他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分毫未动,我转身疾步出了病房。
下楼时,才发现早已大雨如注,巨大的雨幕和哗哗的雨声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湮没一样。
我和所有等待打车的人一样,站在医院大楼的檐下焦急四顾。
地上溅起了朵朵水花,檐边的汇聚而下的雨如倾盆泼洒一般。
也许的周末出行人多的原因,路上的空车少之又少,直到天逐渐黑了下来,我还没能打到车。
有的跟我同样打不到车的人脱下衣服撑在头顶冲进雨幕,有的人被电话叫来的亲朋好友接走。
终于,原本拥挤的檐下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携风伴雨的夜格外冷,我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寥落的几个人没有一个是我能够求助的。
我深吸了一口凉气,将衣服裹紧一点,准备冒雨去别的便利些的地方再试试运气。
只是脚刚抬起还没落下,我的手腕突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抓住。
上方一暗,我抬头就看到了撑在头顶的黑伞。
那伸在檐外的一半触了雨,顿时噼里啪啦作响。
我蓦然回头,就对上陆锦珅那双漆潭般的眼。
接着,我看到他自然而然地,将原本挂在他臂弯的西装外套拿下来,披在了我的身上。
而他依旧西装革履。
所以说那西服是他专程拿下来给我的吗?
他又怎么知道我仍在这里没回去?
怎么知道我没有打到车?
原本冰冷的身体很快回暖,我望着他夜色中明暗有致的脸忽然说不出话来。
我忽然有些疑惑不解,明明里里外外都看起来如此冷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又叫人觉得有些暖呢?
这时候两辆黑色的车子停在我们面前。
陈丰撑着伞从第一辆上面下来,将钥匙递给陆锦珅道:“老板,那边的事……”
陆锦珅伸手接过钥匙,直接道:“去吧!”
陈丰快速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带着五分责备五分警告的意味!
随后转身跑进了后面那辆车子,随后越过前面这辆直接开走了!
虽然不了解具体情况,但老样子也知道,陆锦珅一定交代给陈丰重要的事情,他现在还抽不出身!
那么,他们匆匆赶来一趟,只是为了将陆锦珅的车子开过来吗?
“走吧!我送你回去!”
陆锦珅低沉的声音打断我茫然的思绪,任由他拉着我上了车。
没有司机,他坐到了驾驶座。
我担心道:“你的伤没有问题吗?要不我来开吧?”
陆锦珅干净修长的手自如地转动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只简短吐出两个字:“没事!”
我看着车前雨刷一下下刮过的玻璃,潇潇雨夜凄寒又模糊。
我忽然问陆锦珅道:“你……不是说明天才出院的吗?那你今晚……”
我忽然顿住,剩下的后半句话怎么也问不出口。
我想问什么呢?
问陆锦珅是不是专程叫陈丰在于忙碌中抽时间开来他的车,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送我回家呢?
那又怎么可能呢?
我怎么会有这样滑稽的想法?
忽然,我听到有沉默一瞬的陆锦珅突然冷淡开口。
他说:“临时路过,顺便捎你一程。”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高悬的心瞬间落到了实处。
我真怕,真怕我问出了或许冒昧和自作多情的话,那样我会感到羞愧!
我更怕在我问出那样的话后,会听到陆锦珅亲口的证实。
我想那样的话,我会忍不住去猜测他支配行为的意图。
会因为这份我承不起的恩情寝食难安!
还好……
我松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令我惊奇的是,车子竟然意外畅通无阻地进入军区,并且最终在我住的小区东门口停下,小区四个大门,东门是距离我住的那栋楼最近的一个!
然而直到这时,我才想起一个问题,那就是一路上我因为思绪纷乱,而忘记跟陆锦珅说我现在的地址!
以前我没跟他说过,今晚他也没问过,却轻车熟路地一路开到了这里!
我想,他真的那么了解金宇吗?连金宇给我找的房子在哪个小区哪栋楼都一清二楚?
我胸口闷闷的,伸手就要脱下他的外套,不想陆锦珅却出声道:“穿着吧!”
我的手应声顿住,抬头时,陆锦珅正好看过来,视线碰撞时,他的眼神幽幽暗暗。
他突然问我:“你说,有人会为了不太重要的人去舍生忘死吗?”
雨夜的一切都寒凉无比,包括他身上的气息,他充满磁性的,好听的声音,也跟着清冷了几分。
而他此刻望着我的眼神,非但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甚至还有紧紧抓着我,近乎执拗又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的感觉!
我的脑袋一片浆糊,心里剪不断理还乱时,我已经在潜意识的驱使下开口。
“如果那个不太重要的人,于她而言有不得不为其舍生忘死的理由,那就有可能!”
陆锦珅定定地盯着我,接道:“比如什么理由?”
我道:“那太多了,比如恩情,比如道义,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陆锦珅没有再说话,那看着我的眼神却不知为何多了一分迷离。
我还是将西服脱下来,起身之际,却听他又忽然说了一句话,我没听清,于是扭头问他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然而他却突然扭头不再看我,从我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他俊朗的侧颜,以及垂下的长睫!
见他不打算再开口,我将衣服放到座位的一边,随后道:“陆锦珅,谢谢你的衣服,谢谢你送我回家!”
我拉开车门,不想又被他拉住了胳膊:“把伞拿上!”
我看了一眼斜放在车头底下的黑伞:“还是你拿着吧,你伤还没好,不好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