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轮到星辰“腾”地一声坐起来,扶住女孩细弱的肩膀,慌不择路:“你怎么哭了呀?”
少年的紧张和关心更是令荀鹿泪水决堤,索性勾住他脖子埋着小脸伤心嚎啕。
湿哒哒的泪珠从松垮的衣领滴到少年颈间,再顺流而下滚到胸膛,明明是冰凉的,不知怎么的却烫的厉害,直烧的人心跳加速。
“好了,你别哭了......”喉结克制地滚动,又不想被人察觉,手却揽住女孩,一下一下轻抚着背,像是帮猫顺毛一样,耐心至极。
星辰也不知自己今天究竟怎么了,原本不存在的同情心,一早上泛滥如斯,比昨晚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下被女孩触动是真的,随即留了个心眼套话,也是真的:“你慢慢说,什么话都可以说给我听,我一直在。“
“我真的好害怕你知道吗?”荀鹿本哭得尽情,听言竟真的诉起了衷肠,“我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醒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不知道是谁把我丢那儿的,不记得这一切不记得我自己,我自己用过的东西都没有我的痕迹……我都不知道我是假的,还是这个世界是假的......”
星辰既然决定带荀鹿回来,自是要把她的情况调查清楚。可怪就怪在,她的个人资料确实一片空白。唯一的信息就是在派出所和救助站的登记,流浪人员,单单一个名字杵在那,其余旁的手机号码证件号码一律没有,跟儿戏一样。
荀鹿的手机,他也检查过了,直接用她指纹解的锁,外观特别是手机壳,明显有不短时间的使用痕迹,里头却跟新的一样,连手机卡都没有一张。
关于这个手机,还有一处让星辰存疑的是——和他自己在用的其中一部是同款,他用的黑色,她用的粉色。
倒不是说和自己撞款有多稀奇,而是这手机其实是他们家准备下半年发布的新款旗舰机,现在还在量产阶段,别说所有渠道都没的销售,更何况目前只有他自己拿了一部试用着。
星氏集团产业涉猎极多,消费电子是其中一块,它所控股的华星手机,与其他两家小未、松松高,属于国内的三家龙头手机厂商,而华星同时作为全球领先的信息与通信解决方案供应商,已经远远跑在前面。
星辰作为华星总裁,很清楚自己手下人的情况,而荀鹿这只还未上市的新款手机哪处来的,便十分值得推敲了。
另外警局里的备案有说,荀鹿自称除了姓名,旁的一概不记得,还求助派出所帮她找回身份。再看她今天反应,他认为这女孩倒未必说谎。只是,她身上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对照了近年来的车祸案件,以及各大医院尤其是脑震荡病人的记录,完全没有一条能和她符合的,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凭空冒出来一个人?
有可能吗?
那么傻的假设,星辰竟然破天荒地在认真考虑它的可行性......他自己也是认为匪夷所思。
而他为什么会把晕倒后的荀鹿带回来,并且趁人之危,这说来话长——
昨晚把人抱上车后,便吩咐下手让顾医生在新宅候着了。检查结果只是惊吓过度,别的无甚异常,便做了输液处理,还说输液完毕差不多就醒了。
问题是星辰早先抱人进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把人抱到自个儿床上了,他这十几年还没让别人挨过床呢。
于是,他一边等着荀鹿输液,一边兀自拧巴:自己的地盘,断然没有让她鸠占鹊巢的道理;他星辰从来都是男女老少上赶着往上贴的,床上的人还没醒,叫他屈尊吃豆腐也是绝对不允许的;要不——等她醒了再赶她出去吧,星辰最后对自己这样妥协。
等荀鹿的间隙,星辰找人玩了两把游戏,同时分了只耳朵听属下的汇报。
刚刚被司机毙命的门卫,女婿在派出所工作,托了关系在救助站混个闲饭碗,待遇各方面都还挺好。
救助站里头本来就乱,说好听的是为流离失所人员设立的避风港,实际上财政预算拨下来的大头都被站长和下面几个老油子吃了,剩下来真正供救助使用的比毛还少,更别提什么救助金,基础设施了。
这种姿态,指望他们对待被救助者,能有几分服务意识呢。
荀鹿本身看着就不像个流离失所的样子,警局第二天还打算对她做心理疏导,劝她这个“因叛逆而离家“的花季少女重新回归家庭呢。
许是有这层缘故,加上社会多是以貌取人,一开始把她领进去时,也没人对她刁难。
那门卫却是作威作福惯了,平日里就经常吹鼻子瞪眼,火起来逮着弱小的便非打即骂,荀鹿出去那会她才受了儿媳妇的气,偏偏长得好看嘴皮子还得得儿的,这火不撒不痛快。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回她是真撞上枪口了,将她的火熄得干干净净,永远起不来了。
说回荀鹿,她的行李一并被带回了星家新宅。
其实也就一只背包而已,里头的东西同她半新不旧的手机一样到处透露着古怪,和她人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调查到这儿,荀鹿一瓶水差不多挂完了,顾医生替她拔下针头,星辰盯着荀鹿酣然入睡的小脸,疑惑道:“不是说挂完水就好了吗,她怎么还是没醒?”
“脸色早就恢复正常了,她已经无碍了,注意事项写在这了,只是——”顾医生收拾着医药箱,一边推断道。
“只是什么?话别说一半。”星辰催促。
“只是——夜深了,这个点也该休息了。”顾医生瞥了他一眼,又瞅了他腕上的手表示意,颇有两分无奈的味道。
哦,快凌晨一点半了呀。
“辛苦了。”星辰了然道,“报酬给你加倍,回去好好休息吧。”说完后还拍拍人肩。
顾医生同样了然般回复道:“今晚好好休息,别太辛苦。”说着觑了眼身后床上的女孩,一本正经地拍回去,“她不行,得缓缓——”
“什么呀!”星辰闻言差点踹回去,得亏顾医生撤的快。
屋里人全部屏退后,星辰坐回荀鹿床前。
她原本因惊吓过度苍白的小脸,依然恢复了血色。许是睡梦憨甜,眸子恬静得像一幅水彩画,生意盎然,眼尾的痣为她的明艳添了几分朦胧哀伤,似有隐隐的吸力,勾的他晃神。
星辰再次抚上她的脸颊,自己左眼下,也有和她对应的一颗痣呢,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阿辰,别闹。”骨骼分明的手指,就这样被躺在床上懵懂不清的女孩覆上,顺带挠了挠被他摸痒的眼尾。
星辰一瞬间如遭雷劈,愣怔好一会才探头朝她确认:“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