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居,始建前秦,根据从江南来的商人对姑苏城的描述所建造。
前秦雍王善于经商,好广结名士。
闻荃郡南千术善谋且向往南方,为将其纳入自己麾下,特用自己十分之一的财富建造了富春居,并在里面高铸黄金台,送给南千术。
当富春居落成后,有诗人来此提笔道:“其富如春雨,润物细如苏!”
此举吸引无数名士前来,纷纷投入雍王门下。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富春居的财富多的就像是春天的细雨,能够将富春居里的任何事物,模仿的像南方姑苏城一样,惟妙惟肖。
后来雍王被杀,南千术被流放,富川居成为前秦纵横家辩论的地方。
真正的富春居早已毁于战火,如今没有前秦志士巧舌如簧、口出纵横,流血千里的辩论,取而代之的,是享乐的靡靡之音。
富春居虽不及圣安城内的平康坊楼外楼奢靡,但环境却胜楼外楼一筹。
富春居的掌柜按照书中描述,挖取渭河之水,请扶孤最顶尖的匠人打造出江南的亭台水榭,廊桥湖泊。
建筑里的环境,根据江南著名的风景,建造出十二个如“二十四桥明月夜”、“吴郡园林”、“烟雨江南”、“西湖碧波”、“小桥流水”微型的江南景观。
因此,富春居消费人均消费二十两白银,楚澜可不会肉疼的花二十两银子来这里,拿去存着不香吗?
现在还不是富春居最火爆的时间,只有到晚上的时候,富春居人满为患,来自南方的靡靡之音像是收割男人魂魄的镰刀,将男人的魂勾走。
富春居的一层,是以玉石雕琢而成的圆形戏台为中心,正有一对戏子唱着李太白的《君不见》;戏台周围,放置各种演奏的乐器,只有几个靓丽的清倌人在那里抚琴伴奏。
清倌人基本上只卖艺不卖身。这些清倌人从小就进入富春居培养,有才华和容貌出众得会被富春居当花魁培养。
当然只要银子够,与清倌人甚至花魁共度巫山都是没问题的。
一间名为“烟雨江南”的包厢里,墙壁内展现的是江南小桥流水的美景,云里雾里间能够隐隐约约得能看见黑瓦白墙的江南建筑,路边栽着一棵棵柳树,包厢里阵法和齿轮相结合维持雨和薄雾的流转。
墙壁上面铭刻着阵法,使包厢里的人仿佛真的置身于江南烟雨中。从一楼往这个包厢看,仿佛像是在江南的房子里。
包厢内,坐着一大圈俊男俏女,他们衣着艳丽,头上戴着首饰非常精美,随手拿出一支簪子都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开支。
如果楚澜知道,肯定会吐槽有些人的起点就是普通人一声所追求的理想,他的梦想是把这里的人横扫一空。
他们一边看着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君不见》,一名穿着青袍的少年想融入他们,却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
百般无奈之下,青袍的少年说道:“你们知道吗?转运司的一个吏员被杀了?”
“切,一个吏员而已,死了就死了,关我们什么事?”
见大家都兴致缺缺,少年嘿嘿一笑:“我听说在他家里面发现了两锭紫金,紫金下面的火印是‘永业同辉’。”
少年的话如同一块石头扔进池塘激起层层涟漪。
“什么?”
“真的假的?永业同辉?”
“何仲忽当年吞并的那批紫金?整整五十万两紫金,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啊,秦川府两年的税赋啊!”
“紫金啊!当年陛下赏赐给我们一千两紫金,我爹都不让我碰,都放在祠堂里面供着!”
“永业同辉”是永业元年至永业八年间朝廷各类铸币的币号,如同年号般。
永业七年,何仲忽进京押送一批紫金前往秦川府,只是负责接应的士卒等待一天后,还是没有等到何仲忽的押送队伍。
沿途的驿站和官府沿途排查,最后在一处山坳处发现押送紫金的士卒尸体,清点人数后发现,唯有何仲忽和五十万两紫金不知所踪。
而且还发现了一张凶狠的狼头图案。经过刑部调查,这是贪狼—影杀的图案。
皇帝闻何仲忽勾结贪狼—影杀劫走紫金后震怒,下令诛何仲忽三族,并彻查此事。
但到现在永业十五年,何仲忽案根本没有一丝头绪,整整消失七年后,也就是今天才露头。
为防止被盗的紫金继续流通,皇帝不得已下令将“永业同辉”的币号改为“永业长兴”。
少年谄媚的看向坐在角落里的一袭红衣,“采萱姑娘,你有什么看法?”
何采萱穿着一身紧身的红衣,小腰用一根皮带束着,让她的小腰显得更加盈盈一握;她的胸前有着并属于这个年龄的高耸,小红唇轻启:“紫金产于紫金矿,每年的产量不及黄金的十分之一。唯一的一条紫金矿也被皇室所垄断。”
“何仲忽携带离开的五十万两紫金,是扶孤二十年积攒下来的紫金。当年何仲忽勾结贪狼—影杀吞并紫金离开,被陛下查抄并夷灭三族。何仲忽潜逃后不久,陛下敕令:扶孤境内一律不准使用“永业同辉”紫金,违者视谋逆处置。并将‘永业同辉’的火印改成‘永业长兴’以区别。”
何采萱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道:“切,七年都已经过去了,谅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不关我们的事,来,喝酒喝酒!”
“就是就是,什么事都有我爹扛着!”
何采萱讥讽地看了那些人一眼,心说只是躺在祖上功劳簿里地二世祖:“井底之蛙!何仲忽当年携带紫金到现在也已经七年。整整七年时间的何仲忽都没有出现。然后现在出现了‘永业长兴’的紫金,你说治安司敢压下去吗?五十万两紫金,五千万两白银,用来培养一支军队······”
何采萱没有说下去,一双丹凤眼带着讥讽地看着沉默地众人。她后面没说得话已经能让他们恐惧一整天。
终于,坐在首座的青年睁开眼,见包厢里气氛骤然压抑,他笑道:“好了,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采萱姑娘就别危言耸听了。”
随后他问道:“周庆他们哪里去了?”
“王哥,他们几个在路上见到秦川院的学员,就去找乐子去了。”
······
“小爷,你需要什么?”
在不远处的包厢里,一个富春居的仆役捧着手中的一枚金锭,眼睛发光的说道。
这枚金锭足足二十两啊,面前坐的少年出手可是真阔绰!
这段时间,面前的这位少年经常来富春居,而且一来一坐就是一整天,每天都是一百两一百两银子的花。
但有一点很奇怪,他不睡女人。
正经人哪有花银子听曲子的?
在仆役面前,坐着一名衣服布料极好的少年,他的皮肤微黑,一副苦大深仇的样子。“下面的那首曲子很不错,我很喜欢,这是我打赏给她的。还有就是,那首曲子,我想···”
还没说完,他又拿出一枚金锭放在仆役的手上:“买下这首曲子半个时辰专门为我唱!可以吗?”
少年看着仆役目瞪口呆的样子,面无表情道:“怎么?不够吗?”说完,又拿出三枚金锭放在他面前。
仆役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的一百两黄金,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我的乖乖,面前的哪里是小爷,你是我祖宗啊!
一百两黄金,自己的分成起码五年不愁吃穿了!
富春居是秦川府城消费最高的地方,人均二十两白银,可是我没有白银,只有黄金,用黄金来代替白银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少年道:“曲子听多了会腻的,如果还不够的话,这些就当打赏给你的了。”
“够···够了···祖,小爷,你…先等会,我先去只会一声管事的。”仆役赶紧给他倒上一杯酒,赶紧告诉管事的这件事。
管事的是一名风韵成熟、面容姣好的中年美妇,她听到后仆役的话后,面色凝重得跟仆役说道:“去把素素叫来好生服侍那位公子,我会在暗中观察,若是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等会让你们好看!”
没过一会,一大群富春居的清倌人在花魁素素的带领下走入包厢中。
素素香肩裸露,白皙的皮肤在纱裙下若隐若现,柔弱无骨的小腰便贴在沈三木的身上,声音柔媚地说道:“这位小爷,我叫素素,是这里的头牌花魁娘子。”
见面前的少年板着一张脸看了自己一眼,素素便把自己的高耸的胸脯贴在面前的少年手臂上,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眼睛就像是会勾魂一样,在名为沈三木的少年耳边呵气如兰道:“奴家今晚想请公子来我的房间内探讨美食,我的面,很好吃得哟!”
“上面和下面都可以~”
这种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可少年仍只顾着听戏,对自己的美色根本不在意。
素素心里暗笑,自己阅箫无数,还不知道他们心中的那点小九九吗?
有些少年第一次来,还是故作矜持,一旦自己稍加勾引,他们的本性不断的释放,在这里有多矜持到房间里就有多粗狂。
可是过了一会后,素素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挑逗,面前的少年都对自己无动于衷,只是闭着眼,晃着头听着《君不见》,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是这里的清倌人让她不满意吗······素素想到管事的话,使了个眼色,清倌人换了一批继续唱。
可是少年脸上还是没有笑容,素素再使眼色,清倌人又换了一批。
就这样,当最后一批清倌人被换上来唱《君不见》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甚至还带着些阴沉。
素素都有点崩溃,面前的少年是专门来听戏曲的?
正经人谁会花一百两黄金就来这听半个时辰曲子的?
还是他好龙阳,不好女色?
亦或者···他本就不行?不行还来富春居?
在场的清倌人都是战战兢兢的站在面前的少年唱戏。
她们前面的清倌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觉得是这位客官要求太高了。
管事的叮嘱莫要让上面的那位小爷生气,要让他满意,就算与他共赴巫山,也是她们赚的。
如果他脸上没有笑脸,管事的会让她们好看。
半个时辰后,当最后一批清倌人演奏完后,素素还是没有看见面前小爷脸上露出笑容。
在外面暗中观察的管事心里也非常狐疑,这少年看起来也不像正经人啊,为什么他脸上都不会露出满意的笑容?
还是说他不喜欢年轻貌美的,而是喜欢像我这种年纪的妇人?
如果真是这样,难道要老娘亲自下场?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和他颠龙倒凤后,他突然来一句:娘~
想到这,美妇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美妇人对包厢里的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心领神会,柔声问道:“小爷,是我们清倌人唱得让您不满意吗?”
“不是!”沈三木摇头道。
“那为何如此多的姑娘都不能换你一笑?”素素道。
在场的清倌人齐齐望向面前沈三木。
沈三木无语道:“我出生以来就是个面瘫,你让我笑可能比让我死还困难。”
众人:“······”
······
不远处,世家子弟离开包厢,恰好遇见素素带着一群靓丽的清倌人气呼呼地走出来。
王昊笑容温和,“素素,是什么让你发如此大火啊?”
素素听完后,气就不打一处来,径直离开。
王昊愣了一下,不知这位花魁发如此大火拦下其中一位清倌人,问道:“这位姑娘,请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清倌人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百金买一曲?
求面瘫一笑?
这么荒唐?
在场的世家子弟听完后,皆是捂嘴笑道。王昊听完后,微微张嘴,好半天才道:“好家伙!”
对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
求面瘫露一笑,你在搞笑。
“有意思!”
何采萱听完,捂着嘴轻笑,好奇里面是谁竟然让富春居的花魁娘如此生气。
······
李清泉的家住在北城清泉街,地面上铺着青石板,两侧的墙壁上掌着青苔,李清泉的院子是祖宅,和他的儿子和儿媳同住。两人都是小商贩,在街上还没有回来。
李清泉正在院子里用碎苞谷喂着鸡,听到门口的动静,中气十足地喊道:“来啦。”
楚澜注视着李清泉,老者蓄着山羊胡子,身上穿着浆洗得发白的儒衫,气色很好,脸上总是带着读书人的倨傲。
李清泉没有认出楚澜而是看向小福子道:“你们这是······”
“李先生,我是楚澜。”楚澜点了点头,“叨扰您了。我是为大院里孩子们的启蒙的事情而来。”
“是这样啊······请进吧。”李清泉点头,打开门请楚澜他们进来,“我要束脩六礼,你们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楚澜点头道:“何时行拜师礼?”
李清泉喝了口茶:“今天是廿二十三,廿二十六宜。如何?”
“可。”楚澜道。
“哈哈哈。”李清泉点头,随后大笑道:“老朽闲散在家,‘三王之乱’时恨不能提刀上战场恨不能多杀点罗人。我知道这些稚童都是军属或者无家可归的孩子,可我想让他们知道,收了束脩礼,他们就是我的学生,为他们授业解惑,这既是传统,也是责任。”
老人侃侃而谈道:“我是泰平八年的秀才,先帝沉迷于长生,泰平十八年夏天交由太子监国。朝堂上已经是乌烟瘴气,先帝为求卖官鬻爵。官员趁机压榨百姓,导致下面的百姓民不聊生。”
泰平,先帝平宗扶孤泰年号,在位二十年。
李清泉喝了口茶,继续道:“在国子监两年后受到太子的赏识,进入到户部做主典。先帝将户部交给太子,太子整顿户部吏治,革除冗官,打击贪官,在贪官府中查抄出数十万两白银,全部用于民生。”
“太子监国后,大罗三王开始制造事端,朝堂之上开始惶恐不安。许多人请求太子割地求和,以平息大罗怒火。那时候关内侯主战,被群臣冷落,我是见关内侯被弹劾后,心灰意冷,愤而辞官。”李清泉道。
楚澜说道:“陛下还是和以前一样有魄力。”
“谁说那时候的太子是当今陛下?”
李清泉看着楚澜道:“是矢北太子扶孤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