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瞧见皇后搭在宫人手臂上的手轻轻握紧了一些,心中忍不住苦笑,这沈淑妃果真是个不安分的,即便在这种情形之下,亦是不忘记挑拨一番,让皇后对她心存芥蒂。
云裳抬起眼望向一脸淡然的沈淑妃,浅浅一笑道:“这些日子倒是苦了淑妃娘娘了,前几日是万寿节,加上今年因着湘妃娘娘和慧昭仪皆身怀龙嗣的缘故,今年皇后娘娘只能一人操持,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这才耽搁了给淑妃娘娘还有娴夫人送些赏赐的时间。”
云裳这话一出,皇后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意图,眉眼间亦是带着几分笑意:“是啊,今年三喜临门,陛下下旨要好生大办,倒是疏忽了淑妃妹妹了。来人,将赏赐送上来。”
云裳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沈淑妃,连眉梢间轻轻的动作亦是尽收眼底。沈淑妃面色一下子便白了好几分,手微微颤了颤,才冷冷一笑道:“倒真是喜事,也难为陛下这种情形下还记得妾身。”
沈淑妃是想要让皇后动怒,意欲告诉皇后,即便湘妃和慧昭仪有孕,夏寰宇却仍旧记得给尚在冷宫中的她赏赐,自是旧情难忘。
显然皇后也不是好相与的,闻言倒是笑了起来,“这倒也怪不得陛下,这两日陛下实在是有些忙碌,若不是裳儿提醒,只怕连本宫也忘记了此事。”
尽管被皇后点了名,云裳亦只是笑眯眯地站在原地,目光暗自打量着周围的情形。
沈淑妃低下头没有开口,手上的青筋有些突起。
“来了这么一会儿了,怎么不见娴夫人?”皇后抬起眼扫了一圈,眼中带着几分嫌弃,淡淡地道。
沈淑妃仍旧没有抬头,只随口应道:“这两日老是下雨的,娴夫人着了凉,昏昏沉沉的,现下在里面躺着呢。”
“哦。”皇后淡淡地挥了挥手中的锦帕,“那便躺着吧,本宫也不进去瞧了,睿王妃也有孕,咱们便先走了吧,免得过了病气。”
云裳连忙应了声,扶着皇后出了无颜宫的门。
待皇后一行出来之后,殿门前的侍卫便连忙挥了挥手:“关门。”
云裳转过头去,便瞧见正缓缓关上的殿门之间,沈淑妃正抬起头来望向她们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笑容带着几分诡异。见云裳转过头来看她,沈淑妃亦只是朝着云裳抬起手来,手轻轻握起,大拇指和食指中指靠在一起。
云裳蹙了蹙眉,连忙转过身跟着皇后身后离开了。
待走出去了很远,皇后才狠狠地跺了跺脚,眼睛微微眯起,冷冷地道:“沈淑妃这个贱人,曾经不过便是本宫身边的一条狗,现在学会了咬人,便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云裳低下头没有作声。
皇后转过身来看了云裳一眼,才轻声道:“即便她如今尚在冷宫之中,本宫却也容不下她,你说,本宫应当如何做?”
云裳尚在想着沈淑妃那手势的意思,猛地听皇后这般问,便连忙轻声问道:“不知,齐王殿下可是在锦城之中?”
皇后听云裳这么一问,脚便停了下来,嘴角亦是勾了起来,“你果真是个聪明人。如今齐王自是在锦城的,只是那女人素来对她儿子宠爱非常,她儿子身边的人都是死忠,且武功都不低,想要对她儿子下手,难。”
见云裳神色微动,皇后便紧接着问道:“你既然都说了这样的话了,可有什么法子?”
云裳微微一笑,轻声道:“臣妇如今住在朝霞殿中,亦是听闻了不少关于长公主的事迹,臣妇听闻长公主有一门绝活,那便是模仿旁人的笔迹。这天下之大,定然不只长公主有这样的本事的,皇后娘娘可有法子寻到这样的能人异士?”
皇后扫了云裳一眼,才淡淡地应道:“自是有的,不过本宫倒是很好奇,你找这样的人有何用?”
“臣妇听闻过一个故事,蜀国末期,恰逢乱世,当年曾经有一块突然出现的石碑,上面刻着夏国元帝的生辰八字,下面写着天命所归。便是因此,百姓便认定了夏国元帝是真正天命所归之人,拥立他为帝,因此才有了夏国。”云裳徐徐道来,“臣妇让皇后娘娘寻一位能人异士来,便是想要他也帮忙刻这么一个石碑,上面写上齐王殿下的生辰八字,而后写上天命所归即可。”
皇后目光灼灼地望向云裳,眉头轻轻蹙起,“这岂不是在帮齐王?夏国百姓信奉鬼神之力,这样一来,只怕百姓都会一心向着齐王了。”
云裳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只是泛着淡淡的冷意:“元帝能够借势登基,是因为他所处时代,恰逢乱世。可是如今陛下正壮年,身子硬朗,且是个明君,皇后娘娘觉着,若是这样的石碑一出现,陛下会作何反应?”
皇后沉吟了良久,才猛地笑了起来:“好,睿王妃果真聪颖过人。只是本宫倒是有些不明白,若只是一个石碑,谁都能够刻,为何非要找能够仿人笔迹之人?”
“若是这石碑上的字迹,是沈淑妃娘娘的字迹,皇后娘娘以为,陛下又当如何?”云裳理了理自己被风吹得有些乱的衣袖,声音仍旧十分柔和。
皇后更是抚掌笑了起来:“这一石二鸟之计,果真是妙极。”
云裳亦是低下头浅浅笑着,皇后看了眼远处缓缓走来的人,笑了笑道:“你殿里的宫人来寻你了,想必是有什么事吧,你便先退下吧。”
云裳转过头,瞧见彩衣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轻声应了声,朝着皇后行了个礼。
皇后便带着宫人离开了。
“王妃。”彩衣走到云裳身旁,目光落在远处皇后的背影之上,才轻声道:“内侍监的齐公公来了。”
齐瑞海,他又来作何?云裳眉心微蹙,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朝霞殿走去。
彩衣跟在云裳身后,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奴婢方才瞧着皇后娘娘似乎十分开怀的模样,倒是极为难得,皇后娘娘除了面对陛下的时候,其余时候几乎不怎么笑的。”
云裳听彩衣这般说,心中泛起一抹冷笑,淡淡地应道:“方才去无颜宫瞧了沈淑妃娘娘,瞧着淑妃娘娘虽然清减了一些,不过精气神倒是极好的,皇后娘娘自是十分高兴的。”
云裳这么一说,彩衣便轻声应了一声,不再开口了。
齐瑞海似乎已经等了有些时候了,云裳远远地便瞧见他神情之间略显有些不耐烦。云裳笑了笑,便踏进了殿中。
“不知道齐公公今日来寻本王妃所为何事啊?本王妃的丫鬟,齐公公可寻到了?”云裳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淡淡地望向齐瑞海。
齐瑞海已经转换了神情,带着几分殷勤的笑容,笑容中参杂着几分无奈:“下官实在是忏愧,浅酌姑娘如今尚没有消息。”
云裳闻言便蹙了眉头,眼中带着几分不悦之色:“本王妃带入宫的统共不过两个丫鬟而已,如今一个还不见了踪影。内侍监统管着这宫中上万名的宫人,却连一个丫鬟都找不着,实在是叫本王妃开了眼界了。”
齐瑞海被云裳训斥了一番,面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呐呐地笑着道:“王妃恕罪,是下官的错,下官定然加派人手全面搜查。”
云裳这才轻轻点了点头,望向齐瑞海:“不知齐公公今儿个来找本王妃,是为了什么?”
齐瑞海被云裳这么一问竟是愣住了,呆了一呆,才连忙道:“倒也没什么要紧事,便是路过朝霞殿,顺便进来问一问王妃,最近朝霞殿中可有什么异常没有?”
云裳抬起眼来打量了齐瑞海一眼,才冷冷地笑了一笑:“本王妃的丫鬟不见了?算不算异常?”
齐瑞海面上满是尴尬,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云裳便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索性不再理会齐瑞海,径直入了内殿。
彩衣亦是跟着走了进来,轻声对着云裳道:“王妃不应当这般让齐公公难堪的,这宫中,像内侍监和内务府这样的地方,看起来没有多大的用处,可是却是最为得罪不起的。”
云裳没有说话,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心中自是对齐瑞海的来意十分清楚,这么大半日了尚未有浅酌的消息,他自是来询问她的。云裳入玲珑宫门的时候,瞧见外面站着几个穿着内侍监以上的内侍,那齐瑞海,极有可能是想要搜搜这朝霞殿的。
既然猜到了他的来意,她自是必须要先发制人的。她好歹也是一个王妃,且如今寄住在宫中,许多人都在观望。若是她稍显出几分弱势来,便定然要被他人踩在脚下的。
琴依取了茶壶出了内殿,彩衣见云裳没有理会她,倒也不再提起齐瑞海之事,只轻声道:“王妃娘娘可是要小憩一会儿,奴婢将被子给你取来。”
云裳轻轻颔首,随手拿起手边的书看了起来。
彩衣取了被子来,云裳便挥了挥手让她退了出去,待琴依煮了茶水来,云裳喝了会儿茶,便轻声道:“我先睡会儿,一个时辰后叫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