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皇虽然贪婪不可饶恕,但大燕国的美景可不一样。
若谈论起大燕国的许伦美景,就莫过于南部的边洋。
但若谈论起边洋的美景、却一一尽在桃花坞。
几日后,待沧赤月的烧退了一些后,他向驻军口要了辆马车,招了位车夫,又简单地整装了一下行李便带着予念便装向大燕国启程了。
他本身就并不太想早点回到宫里去,而现在有了予念,他刚好有了一个可以拖延回宫的理由。
他决定要带上予念,到边境的一些周国游历,多让她见一些东西,等她记忆恢复了,想起自己住哪后再把她送回家。
果然,要住到一个人心里最好的时机,就是在他失去一件重要的东西之时。
这是伤口的弥补,就好如久旱逢甘雨,寒雪遇温炉。
几日的相处,两人如干柴烈火般,感情也渐渐亲密了起来。
沧赤月才发现,予念的种种行为与生活方式皆与他自身有关,
她忘记了一切,就连怎么说话都想不起来,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般,正在学习接触到的周围一切事物。
他突然想起在伊四月毒发时,他是抱过她的,在下葬的那天染到他身上的寒毒也才刚刚发作,可令他不明白的是,只要有予念在他身边,毒发时的痛楚便会被一种不可言喻的力量给压下去。
予念依赖他,而他也开始有种离不开予念的感觉。
夜晚。
森林中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像是在为两人送行,沧赤月与车夫一起驾驶坐在马车外,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森林小路的夜晚没
有集市上的喧嚣,寂静地只能听到撩人的蛐蛐声。
沧赤月手里拉着一边的马绳,转头便看见坐在马车厢内的予念正趴在自己的后背上安详地睡着了。
马蹄踏草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为这不平凡的夜晚增添了许多美感。
沧赤月的病还没好全,他本想在车厢内多休息一会儿,可看到予念对他是信任到没有一丝防备的样子又有些内疚,这种时候他怎能软弱下来呢?
多美好的夜晚啊。
几夜的相处,两人竟变得无话不谈,亲密了许多...
从晚熬到早的劳累奔波,沧赤月的体力明显不支。
两人下了马车后,予念托扶住沧赤月的肩臂,走进了一间靠柳湖边的旅栈住下了。
次日。
清晨的光芒从窗缝中微微透射出来。
桃花坞的柳湖上朵朵荷花丰露饱满,沉睡在湖中心的水榭凉亭传来琴声阵响,岸边条条柳絮婉约轻摇,秀美饱满。
大燕国的所有房屋皆是中式古楼建筑,特别是桃花坞的风水气候,最为养人。窗外玲珑剔透的露珠从路边的柳絮上滑落下,滴落在赤月的指尖上。
“赤月!”予念在沧赤月的房间外粗鲁地敲着门。
“你只管进来就是了,这木门都快被你给敲坏了。”沧赤月走上前打开房门,笑着说,又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还以为你没醒呢。”予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出门前要先把自己的衣饰整理好啊,我有个妹妹曾告诉过我说,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形象了吧。”沧赤月一边说又一边耐心地帮她整理着衣领。“头发也睡地乱糟糟的,你先回房重新梳洗一下,我先到楼下点好菜等你。”
“你不帮我吗?”予念问。
沧赤月本想答应,可仔细想了想这样好像不太好,自己也从未帮过女孩梳理头发,而且在大燕国,女性的头发就相当于身体,除了家人和侍女外,外人一样是碰不得的。
“还是你自己弄吧,我也不太懂这些东西。”沧赤月一边说着一边将予念推回了她自己的房间。“你梳理好就快点下来。”
予念也一脸失望。
待将她送回房后,沧赤月站在楼道擦了一把冷汗,突然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不易。
下楼后,他挑了一个靠窗光线较好的座位,倒了一杯甘茶,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等着楼上梳洗的予念。
大燕国边洋桃花坞。
这里芳草阵香,桃花的影子也随处可见。
沧赤月坐在座位上静静等待着,身边人来人往,却不知道这时候已经有人在一个角落旁监视着他。
“克里斯,你速度去帮我查查看,坐在靠窗边上的那位公子是不是花之国的二王子沧赤月?”坐在旅栈贵客房里的一位神秘女子说。
“是,公主。”
在万妖之国——
“报!”
“有事快说!”
“回亲王,小的接到消息说在大燕国有我们的人见到了花之国的沧赤月!”
“这和我让你们寻找女王有什么关系?”亲王只是转过头对打探消息的小树妖大吼着,身体并没有转过来。
“可他们说发现沧赤月的脖子上挂着女王的随身吊坠...”
“哦?”亲王转身死死盯着小妖,虽是一脸的惊喜表情,不过还是无比诡异。“桃花坞?”
旅栈外的桃花花纷纷落下。
沧赤月静静地坐在餐桌前,面对这清凉又带有淡淡青草桃花香的微风轻轻吸了一口气。
不过一会儿,一个身着青碧色长袍连衣裙的美丽女子走到了他的面前,发髻上的青色玉带从润红面颊两旁垂下,手上还拿着一枝未开苞的桃花对着赤月王子轻轻微笑。
她笑得那么甜而不失又不失优雅。
不过沧赤月看了她一眼,也没被她吸引到,只是礼貌地点个头回了个微笑,然后又继续静静地坐着望着窗外,他的情绪没有一丝起伏变化,依旧默默地随着清风望着远方,等待着去更衣的予念。
美丽女子见沧赤月看了看自己却没有任何反应,虽然很尴尬,但脸却总保持着丝丝笑意。
“公子?”
“嗯?”
随着女孩的叫唤,沧赤月简单地嗯了一声。
女孩还是纹丝不动地看着沧赤月,想从他那讨些爱意。
“你有事吗?”沧赤月问。
“嗯!”
“怎么了?”
“公子是在等一位姑娘吧?别等了,先到我那包厢里一起吃点东西吧?吃完我再带公子你好好逛逛这桃花坞。”
美丽女子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沧赤月的身后,然后把手伸向沧赤月的脖子。
沧赤月深吸了一口气,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接着把女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慢慢拔下,拍了拍肩。
“抱歉,姑娘还是自重点好。”
沧赤月冷冷地说,只见美丽女子的脸被气得通红。
“哼 !不用等她了,她不会来找你了,今晚你就到旅栈对面的暮居楼里等着看吧!”美丽女子顿时语气一变,丢下一句狠话,甩头走了。
“你真不知好歹!你知道咱家小姐是什么人吗?”美丽女子走后她随身的一个小婢女跑过来向沧赤月埋怨道。
“抱歉,我不知道。”
“哼!咱家小姐可是大燕国的公主!燕皇最疼爱的女儿慕雪幽!公主好心给你面子,你竟敢这样跟她说话!得罪咱家公主可有你好受的。”
说到这,沧赤月突然想到自己的挚友伊四月,她的死刚巧是因燕皇的贪婪所导致,所以不免有些来气。
“那又怎样?”沧赤月还是冷冷地说。
“哼!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你最好听咱家公主的话今晚到暮居楼里等着看好戏吧!”慕雪幽的随身婢女说完便转身跑了。
夜晚。
在桃花坞的一角。
暮居楼,在这种古代木房式的建筑里传来琴声阵阵,鲜花彩旗高挂了整座小楼,在花之国可没有这种地方。
沧赤月虽然没有来过,但这里正是整个大陆上出了名的第一歌舞名妓馆。
这里附庸了诗中的几分优雅,到处霓裳羽衣,金光闪闪,整个楼里除了音乐,就都是笑声与酒杯碰撞的声音。
沧赤月现在门外望向里面,只见十几面鲜花屏风将大厅遮盖住,从屏风中隐隐约约透出许多舞女的妩媚身姿。
暮居楼的老板银娘今年也不过三十几岁,但却认识许多名门大官与修炼妖魔道法小有成就的许多人,沧赤月听说银娘与花之国的新皇后塞尔维亚在背地里也做了不少非法勾当,现今连燕皇都要让上她几分。
虽说和予念认识的时间没多久,但自己既然答应过要照顾好她直到她完全恢复后,又怎能中途把她弄丢在这以权为大的国家呢?沧赤月还是按照大燕国公主慕雪幽说的话如时来到了这里。
光是站在门口就闻到这样浓烈的香气,沧赤月本来就虚弱的身子有些受不了。
在里面招待贵客的银娘看到他,便嬉笑地挥着红手绢扭着腰走了出来。“这位公子想必就是雪幽公主提到的贵客吧?快往里面请,雪幽公主正等着您呢。”
还真是个不惹尘埃不沾世俗的人啊,银娘看着他的脸庞心想。
奢靡的香气洋溢在整座花楼大厅,精艳秀气的婢女们纷纷将店里各种好吃的菜端给在座的每一位客人。
“银娘!”
“哎哟月公子呀,你看我怎么把你给忘了?真是好久不见呀。”银娘随着声音的方向,朝大厅左侧的厢房里望去高叫着。
“公子真不好意思哟,银娘要失陪了,雪幽公主就在那紫风屏后坐等您呢,你直走进了那间花门就看能到了,抱歉哦!”银娘拱手指了指,就离开了沧赤月,又扭捏着跑到到她口中一直叫着的月公子那边。
“银娘,过几天我就走了,可否把今晚最美的花魁献我?”月公子问银娘,眼睛却一直在盯着沧赤月的背影看,总感觉这身影颇为熟悉。
“那是当然!在我这个花楼里可有月公子您看得上的女魅嘛,尽管带走就是!哈哈哈…”妩媚动人的银娘笑得更为甜美了。
沧赤月推开屏风,走进了慕雪幽所在的厢房。
关了厢房门后,歌舞的声音便小了许多。
“公子可还真是准时啊。”慕雪幽轻轻端起一杯小酒慢慢地喝了下去。
“人呢?”沧赤月紧紧看着慕雪幽冷冷的说。
“公子,急什么嘛,你也真是的,好难得为一个女孩子如此动心啊。”慕雪幽又妩媚地笑了笑。“看着吧”她说后完朝大厅方向拍了拍手,又命人将厢房的窗帘子向两边拉开。
随后,银娘从一间屋里走了出来,走到大厅的舞台上。
不过这次与上次不同,她的手中还捏着一条由精钢细铁所制成的细锁链,长长的锁链上,挂着数枚红色小铃铛,锁链只要一晃,铃铛就会叮叮叮的响起,引起了大厅里所有富商的注意。
坐在厢房一侧的月公子抵住下巴最先发言:“银娘,在被锁链栓住的另一头就是今晚最美的花魁吗?”
银娘甜甜一笑,声音妩媚“嘿,各位,这是雪幽公主特地送过来的女孩,说是只要谁出得起价钱,那这花魁自然谁就可以领走了。”
出得起价钱?!
月公子可是整个大陆第一富商,在这整个大燕国桃花坞里,还有这位月公子出不起价钱的东西么?简直太可笑了。
月公子对于这花魁其实并不感兴趣,他更加确定了那熟悉的身影,现在只是想要看看慕雪幽与这银娘究竟有什么目的。
鲜花布满的大厅中央。
但见银娘的手狠狠抽着锁链,声音轻松带着一股命令的强制口气说:“你还不赶紧出来给各位先生露露脸么?”
锁链上,红色铃铛叮叮作响。
在一排插满鲜花的大花瓶后面,一个人影被拖着缓缓地走了出来。
那个双手被锁链栓住的女孩似乎没什么力气了,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慢慢走到光亮处,然后用手挡住这刺眼的灯光。
灯光闪亮。
一阵阵香气又扑面而来。
大厅里所有宾客的眼睛在一瞬间呆住了。
一个身穿白色长裙披着头发的女孩,就好似一道白光,吸引着人心却令人无法捉摸透。
虽说不上是什么绝美的姿色,但她白皙的肌肤与冷艳纯素不平常的面孔,让人不禁为她神魂倾倒。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超脱凡俗冰透的女子。
“银娘你是不是骗我呀,这是最美花魁么,这简直就是天使啊。”坐在侧边的一位老板呆呆地看着说。
月公子也完全看呆了,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落在桌面上,双手颤抖着。
“这…”月公子感到一副似曾相识的面孔从脑海中闪过,正在拼命地想她究竟是谁,却突然猛的一下,脑海里闪过一道光。
“狂、狂澜?!”
月公子口里所说的狂澜就是当今万妖之国宝座上的万妖女王。
只听人传闻说三年前她从花之国的牢狱里跑出来后便不停地到处杀人,为祸八方,就连最顶级的巫师与祭司们都制服不了她。
其实月公子的真实身份就是花之国失踪多年的大王子——琉璃月。
就在琉璃月十五岁时,因不满新晋皇后对自己的态度,以及她的种种想要取代原王后的所作所为,再加上他在无意中听到自己的母后夏洛特还没死正流离在宫外的小道消息,所以才下定决心离开花之国去寻找自己的母后,可这一走便就是十年,自己也在外从了商。
几年后,琉璃月在宫外颠沛流离与各国行商的日子里,他因无意中迷失了方向,走到了万妖之森,碰巧与为祸八方的狂澜撞了个正面,整个商队在一念之间便死的死伤的伤,惨不忍睹。
琉璃月也受了重伤,他被压在死人堆里才免得一死,后来他被一支路过的墨家军队给救下,时间过去了很久,但自己差点丧命在万妖女王手下那恐怖的画面一直深深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就在今晚的花台上,琉璃月又看到当年差点杀死自己的人。
不过,仔细一看,女孩的手上捆绑着重重的锁链狼狈不堪,怎么可能是他当年见到的那个凶残无比、至高在上的万妖女王狂澜呢?
何况,这还是世间少有的冰美人。
大厅里静悄悄的。
银娘美艳一笑,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今晚哪位老板出的价钱高,那么这位天使就归谁了。”
“三百个银币。”琉璃月拿起酒杯,三百个银币在桃花坞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那我出五百个银币!”坐在琉璃月对面的一位胖老板嘲讽着大笑。
“月公子今天出手怎么这么小气呢,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呀。”银娘挑逗着说。
这一幕,印在沧赤月的眼中却感到是如此地深痛。
这几天的朝夕相处,两人难免是生出感情的,沧赤月因为自己的疏忽,才让予念受到如此羞辱便更是愤恨无比。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沧赤月朝慕雪幽拍桌呵斥道。
“我才想问你,我到底是哪里不好,我从小到大身边的人可不像你一样冷漠,而我今天主动对你示好,你竟然无视我!我可没受过如此白眼!”慕雪幽大声说。
“只是不感兴趣。”沧赤月只是冷冷吐出几个字。
——
这两个字在慕雪幽的脑海里仿佛炸开了锅。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又继续说:“好吧,你陪我喝了这一杯,我就帮你把她救下来。”慕雪幽咽了咽,淡淡看着紫色风屏外的予念媚笑着说。
“好。”沧赤月以掩耳不及的速度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口灌下。“把她还给我。”
“好气慨,我喜欢。”慕雪幽大笑,然后回头对身后的人说:“克里斯,帮我拍下她。”
这时一直带刀站在慕雪幽身后的黑子男子克里斯走出屏风,对众人一脸冷笑,伸出一个指头轻蔑地摇了摇。“八百个金币。”
顿时,全场重呼。银娘也笑地连嘴都合不拢。“对不住了月公子,看来这位天使要让给克里斯公子了。”
无妨,醉翁之意不在酒,琉璃月只好放弃了,自己却一直盯住紫色屏风后的几个人的行动。
予念痛苦地眼里流着泪,被克里斯用锁链拖着走到了楼上,随后慕雪幽也和几个婢女搀扶着刚才喝了药酒现在头脑晕晕沉沉的沧赤月往楼上走。
这时琉璃月可看清了,被慕雪幽带走的人正是自己许久未见的王弟沧赤月。他不明白沧赤月为什么会出现在桃花坞,可为了他的安全,也只好悄悄跟着慕雪幽上了楼。
整座楼都沉浸在欢歌笑语中,没人会理会她,在这个地方弱者的哭声只会让众人们更加兴奋而已。
暮居楼楼上的一间上好的烛椒房的软榻上。
沧赤月虽然迷糊着,但自己的意识一直在挑唆着自己要去救下予念,予念还在她们手中。
可是身上根本动不了,好似灵魂出鞘一般,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隔着屏障,听着予念被那个叫做克里斯的黑衣男子欺负的惨哭而痛心。
轰——
暮居楼里突然一声巨大的墙塌声让众人停止了嬉闹。
一间厢房的侧墙骤然塌垮,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
过了一会儿,从厢房墙壁塔垮的地方悠悠走出一个黑雾缭绕的身高九尺有余的男子,细看则是一个冰蓝色长发、皮肤白的恐怖,眼睛里似乎有一层凶猛漩涡的男子,在他周围还若有若无地散发着黑紫色的烟雾瘴气。
银娘认得他。
他就是掌管血族及三界之外的霜.马克西姆,人人都得尊称他一声亲王。
人命在他眼中宛如蝼蚁一般,好在他对人命并不感兴趣,但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银娘还记得她小的时候,当年就是因为边塞凛冬城的猎人团们大量地用陷阱绞杀血族的人,这才惹得亲王动怒,他站在原地不动,背后的烟雾魔翅刹那形成一股强大的黑紫色气流爆炸般地向周围扩开,杀死了所有的猎人团以及数以百计无辜的人,这也包括银娘的父母以及家人。
躲过猎人团绞杀活下的血族人寥寥无几,可附近的人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马克西姆只剩骨架没有血躯,全靠血统纯正的血族人日日用鲜血来供养,血族无首,于是马克西姆便成了血族的亲王。
数百万个人的生命结束在他手中不过是三秒而已。
被轰塌声吓得早已失了魂的予念挣开锁链,钻进了一个酒桌下。
亲王则是慢慢走向那个酒桌,弯下腰,凝视着那个正在颤抖的予念。
躲在桌下的予念看到一位身穿冰蓝帕龙服的人正望着自己,这面孔突然间倍感熟悉,她猛地从桌下爬出,扑倒在他的脚下,紧紧抱着他的腿,说:“赤月救我!”
暮居楼烛椒暖房。
听闻沧赤月为人正直,从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但倘若自己与他有了肌肤之亲,以他的为人想必也定会为此事负责的。
慕雪幽坐在床边正想帮迷迷糊糊的沧赤月更衣擦身时,沧赤月却突然往床上爬起,一把将她推开,踉踉跄跄地朝门口的方向跑去。
“克里斯快拦住他!”慕雪幽眼见他要跑出门去,着急得大喊。
黑衣男子克里斯也刚刚冲到沧赤月的面前,烛椒厢房的门便被从外面一脚给踹开。
意识到危险,克里斯迅速往挂在墙上的披风上抽出了一把长剑,指向门外的人。
“这不是月老板吗?”慕雪幽一脸惊讶却又不失傲气。“尽管你是我们边洋最大的商人,但你可知道私闯公主内室是要被刮骨的。”
“刮骨?那公主可知道私绑我们花之国王位继承人又是个什么罪名?”琉璃月不顾克里斯指向自己的长剑,只管走上前拉住沧赤月的手臂说。
“月老板要是再多管闲事,我就下令停了你的生意!”从小养尊处优的慕雪幽可受不了吃一点亏。“放开沧赤月你自己出去,你一个行商人难道要与我大燕国皇室作对吗?”
“那公主是想用你们皇室来与我整个花之国作对吗?”琉璃月仍然握住沧赤月的手臂将他往回拉到自己身边。
慕雪幽气得满脸通红,她气急败坏地示意了一下克里斯,可克里斯却收了长剑向她摇摇头。
“我们走。”琉璃月严肃下来,扶着沧赤月往烛椒房外走,到门口时却停了一下,转身对慕雪幽说了一句:“对了,我的名字叫琉璃月。”
慕雪幽听到这里突然愣住了。
琉璃月的真实身份被慕雪幽知道,这大燕国实在是不能再多留了,他将沧赤月搀扶回自己的客房,打算等他药酒醒后整理好商货明日清早便启程离开这个地方。
“你们都给我出去。”琉璃月打开房门,对坐在他房内睡椅上的几个衣不遮体的花楼歌姬说道。
“月老板…”
“是不是没听到我说什么?”
这几个歌姬本是银娘今晚派来伺候琉璃月的,听到吩咐后她们站起撩了撩头发准备走出去。“月老板今晚不用我们伺候是因为这个男人?”歌姬们好像都懂了点什么似的,相互看着捂着嘴笑了笑。
“出去!”琉璃月一凶,把她们都赶了出去后重重地锁上了房门。
第二日清晨。
予念迷迷糊糊地醒来后,就发现在坐在自己床榻旁竟有个男子正在凝视着她。
“赤月。”她用带丝丝沙哑的声音说,然后吃力地抬起手,想摸摸那个男子的脸,这才发现坐在身旁的竟是一名陌生长相又怪异的俊男。
“狂澜。”那男子看到她醒了,嘴角上扬,然后从床上扶起她。
被扶起的予念察觉到不对,突然脸色大变,疯狂地推开他,大声叫了起来:“你是谁!你不是沧赤月!”
待她说完冷静了点后,原本微笑着的亲王脸色也顿时暗沉了下来。
“沧赤月?”
亲王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然后又紧紧抱住予念说了句:“对不起...”没人能能知道,其实他此刻的痛苦心情早超过了沧赤月。
马克西姆与埃莎本是生死相依的一对,埃莎的鹰魂陨灭后还剩下一缕蛇魄,马克西姆一直以为塞琉是月姬的孩子,所以在她出生的那天马克西姆便将埃莎残生的一缕蛇魄殖入了塞琉的体内,想要毁掉这个孩子的一生,毁掉这个龙族最后的希望。
可他并不知道他已经选错了人。
她改名为狂澜逃出狱后,在亲王的帮助下承接了万妖女王的位置,在她代替埃莎与亲王相处的这些年来,亲王渐渐地才发现她的许多行为与埃莎生前简直一分无异,他甚至有些时候将她当成了埃莎。
亲王喜欢上了狂澜。
予念被亲王抱住听了一些道歉的话后,才发现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这才卸下了之前的防御之心。
予念推开亲王,一脸天真地望着他说:“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昨晚救了我的人对不对!可你有没有看到沧赤月啊?”
亲王愣了一下,望着予念一副天真问话的表情,一点也不像之前的狂澜,可她不停提到的也是其他人的名字,自己更是无比揪心。
亲王本想立刻将她带回血族城域,可看到她现在这副样子又于心不忍,她也是因为自己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亲王此时心软了一下,他深思熟虑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沧赤月在隔壁的客房里,你去找他吧。”
刚说完,还没等予念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便化作一团紫烟凭空消失了。
许多事情还是怎么开始就怎么结束的好。
予念见状吓了一跳,她伸手在亲王刚才的位置抓了抓,确定这人是消失了的这才停住,然后踉踉跄跄地跑出了这间客房。
谁知等予念刚一打开隔壁的房门便看见沧赤月斜靠在墙上看着她,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你有没有事?”然后就要往后倒下去时又被琉璃月一双有力的手给扶住。
“赤月!”
“我没事。”沧赤月见予念安好,而且自己还被失踪了十多年的兄长给救了,就激动地连话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马车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暴露了身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上车离开这里再说。”琉璃月扶着虚弱的沧赤月说道。
——
午时。
车夫收了琉璃月的钱便坐在外面驾着车朝花之国边境的花谷驶去。
这条少人的绿荫小路就连微风中也带有着丝丝温热的气息。
“这么说你是想要带上予念一起回宫去吗?这只怕有点不合规矩吧,我们都还不知道她的家底。”琉璃月坐在马车内对沧赤月说。
予念看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不太欢迎自己,甚至还想让沧赤月将自己赶走,她便满脸担心地抱住沧赤月的手臂,紧紧地靠着他,生怕自己被扔下。
“别害怕。”沧赤月拍拍予念的肩安慰道,然后反驳说:“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不会,你也看到了,她一个人在外会有危险的。”
“你说过第一次见她时她身着红嫁裙,她是不是已经有了婚配,或是万一等她恢复记忆后,想起自己还有个丈夫,她的家人找上门来可怎么办?”琉璃月还是放心不下,继续追问道。
“虽然见她时她一身嫁裙,但她掉到花谷里时也是被毒打地满身伤痕甚至连路都走不稳,可见那是个多么残暴的家庭,就算是将来有婚配找上门来,我也不会放他们带她离开的,除非是她自己想要走。”沧赤月满脸严肃的解释说。
“这才几天,你说这些话是认真的吗?可有考虑过蜜雪?”琉璃月也严肃地说。
“之前对于我来说她只是个陌生人,可经历了昨晚的事,我才明白这么多年来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以前就是因为没有把握好机会,可是现在只要是我能抓住的,就不会再放开。”沧赤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能说出这些不可思议的话。
“至于蜜雪,我只能当她是我妹妹,我想这也是琉璃哥所希望的吧?都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琉璃哥你变了没有。”沧赤月与自己兄长坦心相诚后,开心地笑着。
离家十年的琉璃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他望着远处,满脸期待:“我离开宫里不知不觉也十年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找到母后,说到这,我还真的挺想念父王,也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了。”
“父王吗?他倒是一切都安好。”接着沧赤月又笑着说:“这些恐怕都不是琉璃哥真正关心的吧?”
琉璃月也回过头,大笑说:“哈哈,时间虽已逝但还是赤月你了解我。”然后慢慢又停止了笑容,流露出思念的目光:“当年我离宫时她也不过才七岁,想必从前的小可爱现在也一定变成美丽的大女孩了吧。”
在花之国的边境外,马车路过花谷入口,里内花落无声。
夜晚,花香宜人。
“停车。”坐在马车内的沧赤月打开马车门,对坐在外正驾驶着马车的车夫唤道。
“怎么了?”突然停车将坐在马车内正小憩的琉璃月给动醒。
“不如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沧赤月又回到了伊四月故世的地方,自然是有些不舍。
“可是这距离王宫也只几公里的路了!”琉璃月迟疑。
“就在这儿休息一晚吧,我们明早再启程...”
“这是我家啊。”予念也跟着醒来,拎着一包在桃花坞购的素衣包袱,揉揉眼睛碎碎念道。
“这里是花之国的驻兵基地花之谷啊,你不会是病了说胡话吧?”琉璃月奇怪地用手探了一下予念的额头。
沧赤月也没有与琉璃月解释什么,只是一脸宠溺地看着予念笑了笑。
他将车上的包袱取下后又走到了温泉中央一块岩石岛上的亭阁里,用手抚摸着伊四月曾经躺过的玉毯。
夜色已深,云雾缭绕。
琉璃月往一颗樱树下挖出一壶陈年烈酒,然后拎着慢慢走向沧赤月。
“四月的事,你也别太伤心了。”琉璃月把酒递给沧赤月后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沧赤月却拿着酒杯,望着这皎洁的明月一饮而尽。
月光倒映在温泉湖面闪耀着。
烈酒容易使人产生幻觉,他只觉得此时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伊四月还在,琉璃月也没失踪,还有那个他心心念念已久名叫塞琉的女孩。
不知是沧赤月烈酒喝多了的缘故,他竟在朦胧的视线里看见塞琉穿着一袭白衣向他微笑走来,然后慢慢说出“烈酒伤身。”四字。
“予念——”
他记得塞琉的样子可又忘了她仔细的模样,印象中的只有她额前那小撮长不长又梳不上去的小卷发,可不知是不是眼花,他此时才发现,予念的额前也有一小撮松下来的小卷发。
沧赤月想要伸手抱住记忆中小时候的塞琉,但眼前的美好终究也只是幻想,一时间化为了灰烬。
映在沧赤月眼前的,是予念那张惨白的面孔。
予念走到沧赤月的身旁坐下,抱住他的手臂仔细地端详着他。
在月光的照射下,沧赤月的脸显的犹为凄楚。
陈年的烈酒太强,又让沧赤月的脸有些发红,予念靠到他的身旁让他有些茫然,他甚至已经分辨不出到底她是儿时的塞琉还是眼前的予念了。
“好烫啊。”予念好奇地摸了摸沧赤月的脸庞。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的窘境之中...
满星夜色,月光空铜,到处弥漫着醉人的花香,花瓣满地。
“其实你淡妆还挺好看的。”是烈酒的缘故,沧赤月极力想控制住自己,可不知是怎么,手却不由自主地搂住予念的肩,将原本靠在自己身旁的予念揽进自己的怀里...
可予念望着沧赤月深邃的眼神,却镇定自若。
在温泉中心的满花梅树下,在刹那间,静谧无声。
予念只是感觉到握住她的那只手的手掌心越来越炽热,他的胸口也是炽热的。
她心中一紧。
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她隐隐听见抱住自己的沧赤月用颤抖的声音说话。
“我曾经也有一个非常喜欢的人,但只能怪我没能力保护她,她最后还是失踪了。”
沧赤月发现自己抱住的予念一直静静地没有说话,低下头一看,才发现她整个人已经软软地躺在自己的怀里,放在身旁的那壶陈年烈酒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早已被她饮尽。
酒壶倒在地上。
沧赤月转了个身,然后也躺倒在地上。
而予念也顺势爬在他的胸口,她穿着单薄的白素衣轻轻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仿佛早已进入梦乡之中。
沧赤月怕她着凉,伸手将几日前放在一旁的霜狼狐裘拉过来盖住了她。
两人紧紧相拥,用身体相互取暖。
花谷内的香气浸入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树上的樱花零零落落地散落在地与两人身上,温泉的烟雾四处弥漫。
这竟是个不寒之夜。
花满地,星满天,琉璃月光照无眠。
刚好睡不着的琉璃月也想出来走走,赏一赏花谷夜晚美景,却不料撞见了这一幕愣住了。
琉璃月深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这是福还是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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