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绝对不成,你们这样倒是搞得我里外不是人了,绝对不能答应你们,赶紧走吧。”
“看在孝直的份上,我才勉为其难答应你们收粮,可你们这,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嘛,真是的早知道就……”
王家村内,乡绅兼里正的王生在得知孙敬尧是来收粮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
只是念在法孝直的面子上,也不好直接把人赶跑。
可不曾想,孙敬尧的胃口颇大,一来就要把王家村四十户,一千多亩地的收成一口气全包了。
本以为你也就收个百十石的量,谁曾想你居然打算全都收了去?
这就让王生感到为难了。
让你们收的话,那些乡绅地方该怎么交代?人家可是年年都来这儿认准收粮的。
不让你们收吧,就是不给法孝直面子,虽然法家当年因为“犯了事”被剥去当官的资格,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东州豪门都要看他几分脸色。
何况法家只是族中无人当官而已,又不是已经没落了,要说起来法家自身在整个东州都是首屈一指的豪门大户,出手也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一边是法孝直的名头,一边是乡绅老财的嘴脸。
王生只觉自己好像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万分的尴尬和憋屈。
孙敬尧一眼就看出王生的尴尬,忙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好声说道:“哎呀王里正,帮帮忙嘛,
我知道这十里八村的,就没有你做不了的主,
你看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天府之国,也不好空手而归对吧?
通融一下嘛,以后我们就也算是朋友了。”
说着,熟练地从身后小厮手里接过一锭十两重的银子,默默放在桌子上。
王生见到银子,立马抓起就要往回塞:“孙掌柜的,你这是做什么?拿走,赶紧拿走啊,这样可不行。”
“听我说,这银子不是给你的,而是孝敬伯母的。”
“啊?”
“今日第一次来,匆忙之下也没带什么见面礼,所以只能以此俗物聊表心意,难道王里正还不让人孝敬您母亲不成。”
王生一听,顿时不再推托。
他可是大孝子,既然孙敬尧是给自己母亲送礼,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唉,孙掌柜,你这不是让我为难么?村里的粮食都由指定的粮商大户来收,你这样闯进来,我怎么跟他们交代啊?”
“王里正不必多虑,这件事我自会安排好,绝对不会牵扯到您的。”
“既然你能牵上法家这条线,想来也是有些门路,只是村民已经习惯了由指定乡绅来收米,未必肯愿意卖给你。”
“这王里正也不用管了,村民那里,我自会去跟他们说,保证能谈妥。”
王生想了想,一拍大腿:“也罢,法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既然来都来了,也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
距离稻谷收割还要个把月时间,这段时间,你就自己去和村民们说道吧,我就当没看见了。”
孙敬尧立马拱手堆笑:“多谢王里正成全,在下实在是感激不敬。”
说着,又从小厮手里接过第二锭白银,热情地放在桌子上:“这些钱就当是给王里正买杯茶水解解渴,还请不要嫌少。”
王里正看了眼桌上两锭银子,再次叹了口气。
“行吧,你就去村里走动走动,村民们其实也不容易,希望给他们一个好价钱吧。”
孙敬尧起身拱手:“多谢里正体谅,等事成后,我一定登门拜访。”
说完便带着一帮小厮出了门。
搞定了王里正,剩余的事就顺利多了。
起初,村民们一听孙敬尧是来收夏粮的,各个都摇头拒绝。
虽然那些乡绅土豪极尽所能压低粮价,让村民无利可图。
可相比之下,村民还是不愿意相信外人。
但当孙敬尧提出一两银子两石收谷的时候,大家的坚守也就动摇了。
再加上孙敬尧每到访一家便送点肉、糖之类的小礼品,对于他要收自家粮食的事,也就不反对了。
何况一两银子两石谷子啊,这可是比往年卖出的利益多出足足一倍。
加上眼前孙掌柜的为人和善,一脸的真诚,索性就决定跟他做一回生意。
就这样,孙敬尧迅速与他们签订好了采购契约,事情也算有了个着落。
此刻,蜀东各大产粮区内,都有江南的商人在来回走动奔波。
短短十几天时间,蜀东地区除开大地主的庄园外,其余种植庄稼的农户几乎都是秘密与来人签署了买卖合同。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也有人去向那些大户地主家买粮。
结果是可想而知,人是直接被赶了出去。
并且,几大地主和主经营粮食生意的世家达成一致
那就是无论江南粮商开多少价,自己都不能卖他们一粒米。
此刻的蜀地商人大族,在姜崇的有意引导下,对外来的商户极其排斥。
收粮的动作有序进行着,对蚕丝的收购也在悄然进行。
甄懿走访了各家丝锦缎庄,以每间铺子几十到几百匹的数量订购。
其实,此刻官家织造坊已经是高负荷运作,再也吃不下任何订单。
可是官方不愿意接新的订单,不代表地方不愿意。
说实话,织造坊火爆的生意,早已让这些多年经营丝绸的本地商户眼红。
如今好不容易有赚钱的机会,大家都不想错过。
于是,这些绸缎庄背着织造坊,悄悄跟甄懿他们签下了订单。
由于是民用丝锦,要求不用那么高,这价钱当然也便宜了不少。
等事后,甄懿掏出算盘算了算,才发现又订购了足足近十万匹丝绸。
绸缎庄的东家接了甄懿单子,自然是要设法去跟蚕农接洽。
说起养蚕这档子事儿啊,那蚕农可是最有发言权的。
他们纷纷表示,如果桑叶的数量能够充分满足需求,那么其他方面也就无需多言啦。
不管怎样,养蚕都是一件相当辛苦的差事,多一分少一分本就没什么区别。
现在这“改稻为桑”这道政令规定,所产出的桑树只能专为织造坊提供货源,民间禁止采购。
这简直就是打算肉汤骨头自己吃独食?
民间的绸缎庄对此是早就不满了。
于是利益驱使下,那些个精明的商户们便开始动起了歪脑筋。
他们悄悄地教唆着那些平日里老老实实耕田种地的农户们:等到粮食收割完毕之后,赶快抓住时机种下桑苗,然后转手卖掉就能轻轻松松地赚到一笔钱财。
而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一听,心里不禁乐开了花。心想:既能有钱可赚,而且还跟正常的种田时节一点儿也不冲突,何乐而不为呢?
几乎所有农户都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表示愿意种植桑苗以增加收入……
六月初,当沈浪收到甄懿等人送来的近报后,不由露出了一抹微笑。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现在,就等收粮时节到来,蜀地的局则能顺利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