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影痕望着那些请帖冷声道:“你想想,我这个么人在昨日之前可有人知晓我会到京都,可有人知道太子会请回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先生,昨日到京都城外时就已经是下午,太子出现后到德王的拦截,期间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情,德王为何会拦截我们,还不是想看看这位得太子相请的女先生是个什么人物。”
“今日这一早,除了低阶官员以及从不依附任何党派的大臣,这些人的拜帖为何会来得这样快!”司空影痕神情冷冽。红莲要是不懂就是真的蠢笨了,她用询问的眼神询问司空影痕。
“这些大臣日日不想着为朝堂办事,却总是盯着皇子们的动向,想着如何审时度势,跟风迎合,以便获得自己的利益,今日才一早便有这般多请帖,可见这些人的消息灵通,主子会发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主子打算如何处理这些拜帖?”
司空影痕翻看了几本拜帖上的名字,随后起身对无所事事的萧澜说道:“左右在这院子里无趣,我请萧阁主到这东宫花园中品一道茶可好?”萧澜施施然起身抬手向外示意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请。”
龙谨轩于散朝后回东宫,就见司空影痕与萧澜对坐与东宫一湖心小筑上,两人面前摆着一套茶具,旁边放着一只红泥小炉烧着开水。他便换了朝服后往二人出行去。
龙谨轩缓步走进小筑,他没有出声,安静地坐在一旁,司空影痕正一边与萧澜缓声说话,一边用开水将茶具洗烫一遍,而后她用茶匙将茶叶送入紫砂茶壶,再加以滚烫开水,略冲泡一会儿后将茶水倒入茶屉,第一泡茶为洗茶,茶水略显粗糙,第二泡茶的味道方是正好。
将第二泡茶倒入三只茶杯中,又轻抬素手将两杯茶送至另外两人面前。她品了一口茶后对龙谨轩道“宇儿是何时离开的?”龙谨轩放下茶杯回道:“就在三日前,他已经按照姐姐吩咐前往各州县,以他的速度要不了几日便能回京。冯远得墨痕吩咐也随他一道前往。”
萧澜品了一口茶后缓缓道“真是好茶,听说在南越与南疆边境有一座高山,那山上长着几棵千年茶树,这茶树得日月精华滋养,每年清明时节南疆一部族有采茶高手用轻功跃上茶树顶端趁着晨露采摘最嫩的叶心,当日采下后连夜烹炒出来,再以京都附近的虎泉水冲泡,饮下后齿颊留香,回味清甜,乃是茶中极品,本阁主自诩是个享乐之人,却没想到一向冷清冷性的你也是个懂美酒香茗的雅士。”
“称不上懂,论品茶品酒,我哪敢与萧阁主比较,萧阁主出身商贾世家,什么奇珍不曾见过,我这茶自采来便一直珍藏,其间也请人一道品过,只是那些人都只夸这茶好,能将此茶出处娓娓道来的只有萧阁主一人。”
说着司空影痕又往紫砂壶中注入开水,“轩儿,今日送来的拜帖你可有看过?与你在朝堂中看到的有何区别。”龙谨轩品了一口茶水后回道:“今日递来拜帖的有德王、齐王、及其党派羽翼,还有一些呈观望之势的官员也都递上了拜帖,不过柳氏、沈氏、陈氏等大世家并未有所异动,并且宁王今日依旧没有上朝。”
“那你可明白这些人举止间的深意?”龙谨轩略低眉思索了一会儿后对上司空影痕眼睛说道:“长姐这步棋是给轩儿练眼力的,轩儿不敢懈怠,今日轩儿已经派人调查这些人的眼线了,今日送上拜帖的人太心急,却不是最为要紧的,要紧的是宁王和那几大世家,宁王能忍,他韬光养晦这些年,不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露出马脚。”
司空影痕品了一口茶后缓缓道:“昨日德王在前面拦着你说话,我却察觉到有人在一旁的酒楼上观察我。虽然我未曾掀开车帘,那人也没有看清我的面容,但我认为那人应该是宁王的人,不过宁王能忍,他有的是时间,而且就算他不出手,也能让别人替他动手,聪明人最喜欢的是借刀杀人。”
“眼下所有人都盯着姐姐,姐姐可要小心些,还有,今日散朝后,父皇昭我去御书房问话了,不知是谁向父皇走漏了风声,他也在过问姐姐的身份。”司空影痕并未抬头,只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你如何答的?”说完便低下头给萧澜递上一杯花茶,“萧阁主再试试这杯花茶,这可是我配置多次才弄好的,除了我自己,旁人还未尝过呢。”
“想是父皇以为姐姐是我心仪女子,我为了保护姐姐才以先生身份请带姐姐回东宫,父皇还暗示我只要我同意,他便会想尽一切办法成全我。”龙谨轩缓声说着,他小心地观察着司空影痕的脸色。
萧澜眼中露出小小的得意道:“修尧被你给赶回去了,你却在这儿请我品茶,若是给修尧知道了,他还不得杀了我。”他话语中满是得意,似乎并没有对慕修尧醋意的害怕,他端起茶杯心满意足地品味起这杯花茶。
司空影痕给龙谨轩递过一杯花茶,自己也端着一只白玉茶杯轻嗅着,闻了半晌,她并未喝茶,迎着龙谨轩地注视,她才缓缓开口说道:“听说宫中出了新宠,叫什么莲心的?”
龙谨轩神色一滞,脸上讪讪的不敢说话,半晌才吞吞吐吐道:“那个女人我见过几次,名唤莲心,是在我离京后被父皇宠幸的宫女,那女子被宠幸一次后父皇便封她为美人,那位莲美人聪颖伶俐,又会些文墨,父皇时常让她跟在一旁伺候笔墨。不过姐姐,父皇自那一次后再没有招幸过这位莲美人。父皇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司空影痕转头瞥了他一眼,“我想的那样是什么样。”龙谨轩被她问得一滞,脸上讪讪的,有些尴尬道:”是我小人之心,是我小人之心。”“不是你小人之心,是有小人作祟,你身为太子整日忙着前朝之事,后宫里的事情原是与你无关的,但你好歹是太子,偶尔在后宫里走动走动也是好的,你有多久没去看林姨了。”
龙谨轩摸了摸后脑勺,“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派人调查,说完他便一溜烟地跑远了。”司空影痕无奈地摇摇头,“年轻人太毛躁,做什么事情都是风风火火的,要是哪日他不这样了,我又会惋惜地吧。”
萧澜放下茶杯后笑着说道:“所谓慈母情怀大抵如此吧,这些年你一直如姐如母地教养太子,有时我甚至觉得你将为父为母为姐的责任揽于一身,严父慈母仁姐,你面面俱到,这样子给自己增加压力,不累吗。”
司空影痕抿了一口茶水后松了一口气道:“我曾答应过母后,我要照顾好父皇,照顾好轩儿,我还要保护好这个父皇母后深爱的东楚,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从前我也认为这句话不过是上位者的夸夸其谈,如今责任落到自己身上,才发现此言不虚,我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孩子,总是不愿意放手,现如今由不得我不放手了。”
“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使命,或许这就是你和他的使命,他虽是太子,有你这样一位长姐的帮助何尝不是他的幸事,或许这就是上天给予你的使命,我并不认为在这件事情上你该放手,既然你已经肩负起这份护国重任,那就不该放手,待水到渠成,就不会存在所谓放手的疑虑。”
司空影痕深觉萧澜所说在理,“甚有道理,不愧是萧阁主,一语点醒梦中人。”萧澜拱拱手客气道:“不过是身处局外,看得清醒些罢了,若换做是我,只怕会比你陷得深。”
司空影痕好笑地对萧澜说道:“方才萧阁主已经品了许久,萧阁主觉得我这花茶如何?”萧澜闻言端起茶杯轻嗅几下后款款而谈,“从前听闻江南女子喜爱一花烹茶,使茶窨有花香,饮茶入口时茶香伴着淡淡花香沁人心脾,妙不可言,仿若置身花海之中,从前我也饮过不少花茶,只因是女子喜爱的茶,并未过多关注,今日你这花茶与我从前喝的花茶并不相似,似有兰花清幽,又似莲花芳香,更有桂花的香甜,这样一道花茶定花了你不少功夫。”
司空影痕抿着茶水笑道:“你说得不错,这道茶花了我几年时间方才有今日成效,从前我曾看到古人书中记载许多关于香花窨茶的方法, 我一时好奇便收集书中所载各种原材进行窨制,却不想失败了多次,都未能成功,后来我灵机一动,命人在我云境山庄内种下茶树,又在茶树下培育最好的兰花,后来又添了几株桂花在其中,等到清明采茶时将茶叶采下,杀青炒制后加风干的桂花兰花窨制。”
“那这莲香又是从何而来,”司空影痕闻言笑着指向湖中几处盛开的红莲,“我于昨日下午入东宫后就命人将这花茶封存一些在这即将闭合的莲花中,经过一个夜晚的窨制,这莲香就蕴含在茶中,加入开水略冲泡一次便能使莲香弥漫开来。”